皇后一身正红色的宫装,配上头上凤翔九天的金丝九环钗,却也显得她温和带着笑意的面容庄严肃穆起来。
逡巡着扫视着一下殿内的众人,她声音柔和的说道:“诸位妹妹都平身吧,赐座。”
像是没有注意到茗秋不虞的脸色一般,皇后打趣一般的说道:“今儿本宫过生辰,诸位妹妹穿的都人比花娇,让本宫看着也高兴。不过,这沁妃和舒贵人却都穿的这么素净,莫不是商量好了的?”
瞪了舒贵人一眼,茗秋正要出口辩驳,却看见对面宁妃早已开了口看着皇后说道:“是啊,方才沁妃妹妹进殿的时候,妾身都还在说呢,如今这殿内可是什么颜色都有了,却不料,舒贵人来以后,这颜色便有了重样儿的了,撇开服饰不说,便连发式都是一样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沁妃妹妹和舒贵人是一对儿姐妹花呢。”
宁妃的话说完,殿内立刻出现了几声嗤笑声。
茗秋的脸色,一时青白交加的变幻起来,倒是舒贵人,面色柔婉的看着茗秋,轻声说道:“都是婢妾的错,还望沁妃娘娘勿要怪罪。”
低垂着头,茗秋的脸上怒气重重,让坐在身侧的茗兰担心不已,却不料,抬首的一瞬间,茗秋的脸上,已是一副姐妹情深的柔和笑意。
看了皇后一眼,有扫视着看了看宁妃几人,最后将目光落在舒贵人身上,茗秋朗声说道:“既然能一起侍奉万岁爷,就都是姐妹们的福气,一身衣裳而已,也算是妹妹和舒贵人有缘,以后,倒要多多亲近亲近呢。”
茗秋的话语落毕,舒贵人站起身朝她盈盈一拜,婉转的声音脆生说道:“沁妃姐姐说的极是,这也是婢妾的福分呢。”
看了舒贵人一眼,茗秋不再多言,面色平静的看向上首处的皇后。
温婉一笑,皇后却是将目光移到了宫门处。
小跑着迈进坤宁宫正殿,小顺子屈膝跪倒,朗声说道:“今儿是皇后娘娘的千秋,奴才给皇后娘娘叩头了,愿娘娘福寿安康,永葆青春。”
说罢,小顺子恭敬的磕了三个头,满脸堆笑的抬头看向皇后又说道:“万岁爷在养心殿里,和几位大人还在商议朝事呢,说让娘娘这边先开宴,万岁爷一会儿便过来。”
看着身侧的霓裳微一点头,皇后看着小顺子说道:“顺公公的吉言,本宫记下了,这些赏银,顺公公收下,也算沾沾本宫的福气吧。皇上那里,顺公公好生回去伺候着吧,这儿,便先开宴了,皇上若是忙的话,就莫要记挂着这里了。”
“喳。奴才这便回去复命了。”
拱手一拜,小顺子接过霓裳奉上的荷包,退出了正殿。
莺歌燕舞,坤宁宫正殿内,一时间热络了起来。
看着在上首处亲热的聊着的皇后和若凝,茗秋面色一紧,却是不动声色的转头和茗兰说笑了起来。
“索性刚开宴,皇上还未来,我陪妹妹回宫去换件衣裙吧。”
看着面色不虞的茗秋,茗兰善解人意的问询道。
摇了摇头,茗秋低声说道:“不碍事,一件衣裳而已,姐姐不用放在心上。万一我们赶不及,落在了皇上后头,倒是我们的不是了,眼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
转过头撇了舒贵人一眼,见她全无异常的和身侧的惠常在说着话儿,茗兰不无埋怨的说道:“一个小小的贵人,也敢如此猖狂。先不说未打听清楚主位娘娘们的衣着,当庭的时候面色竟然无一丝自责愧疚,真是有点目中无人了。”
斜了一眼舒贵人,茗秋像是自语一般的喃喃说道:“如今,她手里倒是攥着本宫的把柄了,早知今日,当时便该将那物件烧了……”
“妹妹你说什么?”
未听清茗秋的话语,茗兰探过头来轻声问道。
似是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言,茗秋掩饰一般的端起面前案桌上的酒杯,微抿了一口,看着茗兰朗声说道:“没什么,姐姐吃菜吧。”
一时间,宾主尽欢,坤宁宫正殿内的气氛到也融洽。
“皇上驾到……”
一声唱念,打断了殿内众人的私语声,纷纷起身拜倒。
“平身吧。”
迈着大步走到上首处坐在皇后和若凝中间,福临一手搀起了皇后,一手搀起若凝,看着殿内拜倒的众人说道。
“今儿柔萱生辰,朕也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物件,刚好前日朝鲜部族朝贡的时候敬献上来一只缅甸玉雕就而成的玉麒麟,朕便借花献佛,送给柔萱,全当是生辰贺礼了,柔萱勿怪朕敷衍了事啊。”
朗笑着看向皇后,福临轻声说道。
满目柔情的笑着,皇后起身盈盈下拜的叩谢道:“皇上每日里为朝事烦忧,臣妾岂敢因生辰小事让皇上费心?皇上的贺礼,臣妾叩谢圣恩。”
伸出手搀起了皇后,福临正要开口,却看见她又俯身一拜,口中柔声说道:“皇贵妃协理六宫,实在辛苦,今儿臣妾就借着寿星的由头,为皇贵妃求赏,还望皇上莫要小气。”
俏皮的冲若凝眨了眨眼,皇后的表情却是被福临看了个正着,福临略一怔忡,便知晓,若凝定是将有孕的事告诉了皇后,她这是借这个由头为若凝讨赏呢。
看到皇后和若凝如此亲厚,福临心内感慨,面色一喜,指着皇后大笑着说道:“柔萱这是趁机敲诈朕啊,这谢礼,原该你出的。”
皇后静静的看着福临,只笑不语,倒是让福临愈发开怀起来,看了一眼若凝,福临满面柔情的说道:“既如此,朕卧房里的那对江南织造呈上来的绿锦屏,便赏了……这样吧,柔萱和若凝每人一扇,如何?”
站起身走到福临面前,皇后和若凝俯身一拜,叩谢了福临。
眼见帝后贵妃三人如此亲热,殿内的一众人却心内愈发不是滋味起来。
福临到坤宁宫只坐了小半个时辰,便离去了,从头到尾,殿内的众人,他倒是一眼都没有打量,他一走,殿内便慢慢的清冷了起来。
千秋宴结束的时候,天上的一轮弯月才刚刚升上枝头,清冷的月光照耀在大地上,拉长了朝四面八方迈去的身影。
听乳母说宛玉还未睡,若凝便跟在皇后的身后,朝内殿去了。
而茗秋,却是迈着小步,带着茗兰朝御花园的方向去了。
“方才的几杯酒喝的有些快了,倒是觉得胸口有些闷,姐姐陪我去御花园散散吧。”
看着面色潮红的茗兰,茗秋柔声问道。
摇了摇头,茗兰眼神中带着一丝歉意的说道:“今儿的酒,后劲却有些猛呢,只不过吃了两杯,便觉得头有些昏昏沉沉的了,我先回宫去了,妹妹也别走的太远,早些回去歇着吧。”
点了点头,看着茗兰走远了,茗秋才带着桃红朝着花池边走去。
果不其然,远远地,便看见了舒贵人窈窕的身姿。
六月的天气,还不是太热,可花池里的几簇荷花,却已露出了娇小的花苞,趁着粼粼的波光,别有一番可人的姿态。
“舒贵人站在这儿,本宫瞧着,这含苞待放的花中仙子,也要失了颜色呢。”
让桃红站在花池边四处看着,茗秋却是说着话儿,朝舒贵人身边走去了。
俯身一拜,舒贵人谦卑的说道:“沁妃娘娘谬赞了,婢妾蒲柳之姿,较之娘娘,分明是萤火之光与明月之辉,实在亏不可当。”
在舒贵人身侧来回转了几圈,茗秋方自沉声叫了起,眼睛定定的盯着舒贵人,开口说道:“不知道舒贵人今儿这一出,唱的是哪一出啊?倒叫本宫琢磨不明白了。”
站起身,惶恐的看了茗秋一眼,舒贵人微垂着头低声说道:“婢妾实在是无计可施了,才想出了这下下之策。”
抬起头,正对上茗秋阴沉犹疑的神色,舒贵人忙不迭的开口说道:“上次的那个物件,婢妾已送回原处了,所以是万万牵连不到娘娘身上的,所以娘娘放心便是。只不过,佟妃娘娘那里,却是起了疑心,怀疑婢妾与娘娘有所勾结,是故……”
说到此,舒贵人却是说不下去了。
轻一抬手,茗秋看着舒贵人沉声说道:“你的意思,本宫明白了,要如何做,本宫晓得,不用你来提醒。”
“婢妾不敢。”
慌忙的低下头,舒贵人紧握着的手,却是慢慢的松开了,手中的湿意,在微风中愈发透着一股清冷。
“该说的,也都说了,舒贵人慢走。”
眼中的厌恶一闪而过,茗秋看着池中荷叶上滑落着的露珠儿,轻声说道。
“婢妾告退。”
俯身一福,舒贵人径自朝前走去,方走了一步,她又停下脚步,背对着茗秋,低声说道:“每月初一十五,万岁爷都是在凉阁独眠……听说,万岁爷独爱皇贵妃娘娘穿素衣呢。”
这两句话并无关联,可说罢,舒贵人却是加快了步伐离去了,好像身后有人在追赶她似的。
眼中精光一闪,茗秋看着舒贵人远去的背影,低头沉思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