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紧的攥住晚晴的手腕,若凝疾声问道:“快说,怎么回事?”
晚晴的手腕被猛的一抓,顿时有些吃痛,微微咬了下唇,手腕已被松开了,一抬眼,对上了若凝满眼急切却又带着一丝歉意的眸子。
双手无奈的一摊,晚晴看着她轻声说道:“奴婢也就得了这么个消息,详细的,奴婢也不清楚了。”
见若凝有些犹疑,晚晴又疾声说道:“不过这消息是千真万确的,主子再耐心等几个时辰便是,早朝完了,皇上定会亲自来告诉主子的。”
见晚晴如此肯定,若凝松了口气,不再追问,只是仰身靠在了软枕上,闭起了眼睛假寐起来。
躺了小半个时辰,若凝便起身了,梳洗完毕,又用了早膳,歪在暖炕上拿了本书,若凝却仍旧觉得心里乱乱的,静不下来一般。
这件案子在京里闹了已经有半个多月了,可此刻,竟然一点征兆都没有,无声无息的就了结了,而且还是不依不饶的原告主动撤了诉状,这其中,无论怎么想,若凝都觉得透着一股子蹊跷。
虽说费扬古已经安然无恙的返家了,可若凝的心里,却比之前更慌乱了,她总是担心,这背后,有着更为可怕的陷阱在等着她。
一直到了快午膳的时辰,福临的身影还未出现,若凝却是等不住了。
招了招手示意晚晴唤进了小桂子,若凝沉声吩咐到:“你去养心殿看看万岁爷忙完了没,问问要不要过来用午膳,若是万岁爷不得空,你便问问小顺子,看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务必问清楚了再来回话。”
“喳。”
领了命,小桂子小跑着出了宫。
不到半个时辰的功夫,小桂子便回来了,身后,还跟着小明子。
“奴才给皇贵妃娘娘请安,娘娘吉祥。”
恭敬的给若凝行了礼,小明子朗声回道:“早朝后,万岁爷留了几位王公大臣议事,午膳可能要迟些在养心殿用了,所以万岁爷嘱咐了奴才前来回话。临来前,万岁爷还特意嘱咐奴才,务必请皇贵妃娘娘不要伤感,万岁爷定会处理好善后事宜,请娘娘放心。”
听到福临嘱咐自己不要伤感,若凝的心,一下子揪了起来。
神色紧张的看着小明子,若凝沉声说道:“事情的详细始末,可确凿嘛?明公公可是见到了顺天府递上来的结案文书?”
微笑着摇了摇头,小明子朗声回话道:“奴才并未见到文书,不过这案子,倒确确实实结了,董鄂少爷现下已经回府了,散了朝万岁爷便已遣了人去瞧了,明儿,董鄂夫人和少爷会入宫来谢恩。”
几句话说完了重点,看若凝一副放下心来的表情,小明子语速轻缓的,讲述了事情的始末。
原来,自若凝生辰那日从宫中回到府里,凝玉便一直揪着心。
临出宫前,凝玉虽一再叮嘱若凝勿要为费扬古的事情伤神,保重自己是最重要的,可若凝是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是什么样的脾气秉性,她又岂能不知?
何况,若凝和费扬古姐弟俩自小亲厚,如今亲弟弟出了事,当姐姐的又如何能安然无忧啊?
因此,凝玉一想到,儿子在顺天府的大牢中关的愈久,宫中的若凝,也就愈发不能放下心来好生安胎,这样一来,岂不是两者皆伤?
想到此,凝玉当机立断的把府中的闲杂事宜交给了侧福晋郭络罗氏,自己则带着一位老中医,和一应药物财帛,到了京郊那位状告费扬古的老农家里。
那老农带着自己的老婆和儿子,仍旧守在顺天府门口,为小产的儿媳讨要说法,破旧的家中,便只剩正卧床休养的儿媳,和尚未出嫁的女儿。
凝玉到的时候,老农一脸柔弱的女儿只是怯懦的守在嫂嫂的窗前,一言不发的看着凝玉张罗了老中医给那女子看病,一边,和善的同她们话着家常。
本打算等老农一家人归来,和他们好好协商,请求他们撤诉两家人和解的,除了诊金药物之外,凝玉还愿意做出相应的赔偿,只要他们愿意和解。
可是,老农一行三人进门后,却在短暂的慌乱过后,无理的,将凝玉和老中医赶出了家门,凝玉带来的东西,也被他们丢出了门外。之后,无论凝玉如何软声细语的哀求,老农一家都不为所动。
想到在宫中怀着身孕却要费心想办法的女儿,想到在顺天府大牢中饥寒交迫的儿子,凝玉的一颗慈母之心,像是放在火上烤过,又置入冰水浸过一般,从无有过的煎熬。
缓缓的跪在老农家门口,凝玉一遍又一遍的哀求着,希望他们发发慈悲,放过费扬古,哪怕让她这个当额娘的当牛做马都可以。
天色昏暗下来的时候,下起了雨,那个时候,若凝正躺在暖炕上心内郁结不安。
老农家门口,围观的人愈来愈多,便是淅淅沥沥下着的雨,都未能阻止。
人群中,有指指点点的说她没有教育好儿子的,有低声同情着她这个为儿女操碎了心的额娘的,还有的,幸灾乐祸的等着看这个衣着光鲜的女人跪在穷苦人家门口出洋相的。
无论旁人怎么看她,当时当刻,若凝心中只有一个想法,只要老农一家愿意和解,让她这个做额娘的受些委屈,算不了什么。
到了半夜,邻村中,一个瘸腿的中年人在家人的搀扶下,来到了老农家口。
这个中年人是听家人回去闲聊,才知道了这件事的始末,不顾家人的阻挡,他拄着双拐,出现在了老农家里。
也许是凝玉作为一个母亲的真诚感动了老农一家,也许是事情本就与费扬古无关而此刻老农一家终于想明白了,总之,中年人走进老农家中不到半个时辰,老农和儿子走出门,连夜赶到了顺天府门口,敲响了那面大鼓,将顺天府尹从美梦中吵醒,决定撤诉不再追究了。
而跪在老农家门口的凝玉,则被老农的老婆扶起,递了碗热汤给她喝了后,告诉她自家的老头子和儿子已去撤诉了,费扬古应该能平安返家了。
之后,无论凝玉如何努力,老妇人都不愿意手下凝玉带来的药材和财帛,闭门不出了。
而那个说服老农的人,凝玉再未见到,只是听老妇人说起,年轻时,他曾跟在鄂硕旗下出征,后来在战场上失手,虽捡回了一条命,却失了一条腿。身有残疾的军人,死在返乡的路上,是再正常不过的,可机缘巧合之下,鄂硕见到了那些伤员后,号令三军,无论如何都要照顾好他们,让他们活着见到自己的家人,所以,他才有幸返乡了。
中年人说,鄂硕军风严谨,私下里对军士又都极和蔼可亲,这样一位令人敬佩的将军,怎会纵容膝下唯一的儿子做出此等有伤门风的事情,何况,鄂硕的女儿如今被皇上盛宠,怎会想出如此愚蠢的方法来狸猫换太子?
老农一家是受了谁的指使做出陷害若凝一家的事情终究不得而知,可事情能如此解决,已是万幸,剩下的,只能日后再一步步筹措了。
想到此,凝玉拖着已僵硬的一双腿,返回了董鄂府中。
小明子将事情的经过详详细细的讲述了一遍,再一抬头,若凝已是眼中带泪,满面哀恸。
“皇贵妃娘娘,董鄂夫人现下并无事,您还是莫要太过担忧的好,明儿就见到了,到时候可以再好好说会儿话。”
轻声说着,小明子带着询问的表情看向若凝说道:“若皇贵妃再无差遣,奴才这就回宫复命了。”
若凝仍旧沉浸在悲伤中无法自拔,身旁,晚晴伶俐的拿出装着银锭子的荷包递给再三推辞的小明子,低声说道:“明公公若忙,就先回去吧,主子这里,怕是一时半会儿缓不过来呢。”
晚晴送走了小明子,返身回来的时候,若凝已低声呜咽着哭了起来,怎么劝,都好不起来。
晚膳时分,福临劝解了许久,若凝仍旧神色淡淡的,兴趣不高的样子,偶尔瞥到黑漆漆的窗外,则是一脸的不忍。
第二日一大早,若凝却是早早儿的就起身了,端正的坐在正殿,呆呆的望着悬着的屋帘。
小桂子朗声唱念完凝玉进殿的消息,秋如掀开屋帘让凝玉进来的时候,若凝的泪,泫然而下。
站起身几步奔到缓步向前走着的凝玉身前跪下,若凝泣声说道:“女儿不孝,让额娘受苦了。”
看了跟在若凝身侧的晚晴一眼,凝玉和她两人合力将若凝搀起身,凝玉柔声说道:“傻丫头,额娘哪里受什么苦了,眼下不是好端端的站在你面前嘛?”
看着凝玉温柔的面容,若凝却是一下子忍不住了,俯在她怀里痛哭了许久。
片刻的功夫,若凝的情绪,才一点点平复下来。
接过晚晴手里温热的帕子净了脸,又携着额娘的手歪在暖炕上,若凝又一脸自责的问道:“额娘的膝盖可有大碍?女儿已宣了太医,一会儿让太医好好给额娘瞧瞧腿,顺便开些药回去,额娘定要好好调养。”
顺着若凝的意,凝玉仔细的应下了。
凝玉虽在寒雨的泥泞地中跪了几个时辰,可由于一向保养的极好,太医仔细的看过后,说只是稍微有些湿寒,并无大碍,只简单的开了个日常调理的方子,便躬身告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