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福临和皇后的意思,后gong诸人不得打扰若凝休息,可是,皇后走后没多久,下午的时候,定妃、陈妃和宁妃携手前来,亲热的陪着若凝说了会儿话,她们刚走没多久,茗兰又来了。
而来的这些人,都对若凝小产一事绝口不提,仿佛若凝并未有孕一般。
寒暄了几句,看着茗兰依旧清丽的面孔,淡然的气质,若凝轻声问道:“兰姐姐可去看过茗秋?”
点了点头,茗兰低声说道:“茗秋的性子,比从前变了许多,都快认不出是昔日那个乖巧可爱的她了。”
许久,见若凝不出声,茗兰叹了口气,轻声说道:“年前,宫中各处都有赏赐,还有不少妃嫔,晋了位份。可茗秋,不但没有赏赐,反而被贬了,如今在浣衣局做宫女了。”
说到最后,茗兰的话语中,还带着一丝怜惜和不忍。
似是对听到的一切都不感到吃惊一般,若凝漠然的点了点头,轻声说道:“兰姐姐,茗秋到底做了什么,你我都不知晓,也许只有她自己,还有指使她的那个人才知晓。”
“指使?”
若凝的话只说了一半,便听到了茗兰的惊诧声。
头也未抬,若凝继续说道:“人在做,天在看,每个人都要为自己做出的事负责,不是嘛?”
说罢,若凝定眼正色看着神色茫然的茗兰沉声说道:“兰姐姐,曾经的我们,都被茗秋的一派天真骗了,如今,姐姐莫要再为了昔日的姐妹之情而为了她毁却了自己的一生,明白嘛?”
见茗兰仍旧一脸震惊,若凝轻声说道:“无论当日她做过什么,今日的果,便是她当日的因所造就的,她要为此偿还。兰姐姐,你如今若仍旧当她是那个天真烂漫的妹妹,还一味的好心去助她,有朝一日,会把萨克达家都搭上的。”
“秋儿,秋儿……她怎么会?”
缓缓的摇着头,茗兰像是自语一般的喃喃说着,而脸上,却是深重的迷茫,似是不知道该信自己方才听到若凝所说的话,还是信自己当日在浣衣局见到的那个一脸柔弱凄楚之相的茗秋。
“妹妹言尽于此,至于是否该听,一切都在兰姐姐。”
看到茗兰此刻的神情,若凝说完这句话,便起身走进了内殿,而茗兰,仍旧愣愣的坐在正殿,仿若一尊雕像一般。
一连几日,福临都忙着处理朝政之事,晚上都歇在乾清宫里。
锦被中,身子暖暖的,一股蒸腾而起的热气,让若凝舒服的昏昏欲睡,而露在锦被外的一只胳膊,却带着微微的凉意,指尖处,已冷的透出一股寒意。
翻了个身,看着殿内昏黄的光亮,若凝轻声唤道:“晚晴?”
“主子,可是要喝茶?”
走入内殿,晚晴凑身到若凝身前,轻声问道。
摇了摇头,若凝轻声说道:“明日卯时唤我起来……”
“主子,您这是?”
犹疑的问着,晚晴一脸的不解。
“仔细装扮了,该去给太后和皇后娘娘请安了。”
淡淡的应着,若凝眼神深邃的看着远处的青花瓷瓶。
听完若凝的话,晚晴疾声劝阻道:“主子,万岁爷嘱咐过的,要您好生歇着,您如今还在月子里呢,不能出去吹风的,万一着了凉,可怎生是好?”
话音落毕,晚晴顿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目光呆愣的盯着地面,晚晴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
一时间,内殿中静的仿佛能听到烛火燃烧的噼啪声。
“主子……”
膝盖一软,跪在暖炕前,晚晴泣声说道:“主子,奴婢知道您心里苦,可是,无论如何,您要爱惜自个儿的身体啊,您这样,奴婢心疼啊……”
泪眼婆娑的看着若凝,晚晴的泪,止不住的滑落下来。
翻了个身,背对着晚晴,若凝带着浓重的鼻音,轻声说道:“那,便过了这个月再说吧。”
擦干净了脸上的泪,晚晴站起身,正欲朝外走,却听见若凝又说道:“明儿,你去坤宁宫,替我跟皇后求个恩赏,召额娘进宫来伴我几天。”
“是,奴婢明儿一早就去。”
沉声应下,晚晴吹熄了烛火,轻手轻脚的朝外去了。
第二日,若凝歇了午觉,刚睁开朦胧的睡眼,便看到了一脸慈爱的凝玉坐在暖炕边,满脸带泪的看着自己,一脸的心疼。
见若凝醒了,凝玉忙乱的擦拭着脸上的泪,一边脸带微笑的柔声说道:“醒了?”
“额娘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叫醒女儿?”
坐起身偎在凝玉怀里,若凝似小女孩儿一般,撒着娇的软声说道。
“我来的时候,晚晴说你刚睡下,额娘便没叫你,反正额娘要在宫里住几日的,又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要走,唤醒你做什么?”
柔声说着,凝玉一边伸手轻轻的拍着若凝的背,就如同昔日若凝还在家中一般。
“额娘,女儿不孝,让您跟着操碎了心。”
头枕在凝玉的腿上,嗅着凝玉身上浓浓的母爱的味道,若凝轻声说道。
“傻孩子,额娘不为你们操心,为谁操心去?”
柔声斥道,凝玉捏了捏若凝的鼻子,却发现,若凝脸上,已是满满的湿意。
只一瞬,凝玉脸上的笑容,就再也装不出了,鼻头一算,她眼中的泪,又迅速的蓄积起来,顺着脸颊流下,落在了若凝脸上。
那些泪,像是顺着若凝的脸落在了她心里一般,让她愈发的难受起来。
“额娘,过去了,都过去了……”
坐起身,拿着帕子给额娘和自己擦拭着眼泪,若凝抽噎着说道。
“若凝,我苦命的女儿……”
捂着帕子,凝玉哭的愈发遏制不住了。
慢慢的平复着心情,若凝细细的打量起了许久未见的额娘。
上一次见面,是费扬古的事情解决以后,那时候的凝玉,虽然神情憔悴,可精神,却是极好的。可此刻的她,身心由内而外的散发出一股老态,似是不堪生活的重负一般,昔日那个光彩照人的中年妇人,好像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便成了一个老人。
伸出手抚摸着凝玉有了几根白发的鬓角,若凝低低的叹了口气。
有额娘在身边陪伴,若凝的精神,也慢慢的好了起来,南苑中发生的一切,若凝已深深的埋葬在了心底深处。
“额娘,等着吧,一定会有那么一日的……”
幽幽的说着,若凝的语气中,不自觉的带出了一股狠戾。
“若凝?”
担忧的问着,凝玉伸出手拉住了若凝的手,入手处,一片冰冷。
“晚晴,拿手炉来……”
扬声唤了晚晴,凝玉看着若凝,几欲出口,最终还是忍住了要说出的那些话语。
痛失两子,换成是任何一个人,怕都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吧?
这么想着,凝玉轻声说道:“你在宫里,一定要照顾好自己,费扬古已跟着大军去西北了,这一去,怕是要好几个月才能回来了,额娘在家里会照顾好自己的,你不要为我操心了,知道嘛?”
点了点头,若凝转过头定眼看着凝玉,沉声说道:“额娘放心吧,女儿已不是昔日那个温柔和善的董鄂若凝了,自此以后,这宫里,只有皇贵妃董鄂氏,没有董鄂若凝。”
明白了若凝话语中的意思,凝玉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正月二十九,凝玉恋恋不舍的辞别了若凝,一步三回头的踏出了承乾宫。
第二日,正月三十,万寿节。
这是是福临的二十二岁生辰,可因着痛失孩子的缘故,再加上孝庄和若凝都身子抱恙,所以,宫中并未大肆操办,只是在乾清宫举办了小规模的晚宴。
酉时,精心的装扮好,若凝携着晚晴和岚烟,踏出了承乾宫,朝乾清宫走去。
这是她自回宫以后第一次踏出承乾宫,想到在乾清宫将会看到一众或幸灾乐祸或心生同情的面孔,若凝就觉得抑制不住的厌烦。
“主子,一会儿晚宴一开始,便会从皇后娘娘开始给万岁爷贺寿,轮到您贺完寿,万岁爷必定会以您身子不适让您回来歇着的,到时候您千万莫要推辞了。”
身旁,晚晴柔声说道。
“是啊,主子,虽说是万寿节,可万岁爷必定会领您的情的,那些虚头巴脑的礼节,您就别守着了,只要万岁爷不怪罪您,旁人说什么,您又何必去管呢?”
附和着晚晴,岚烟也一起劝道。
淡淡的笑着,若凝打趣的说道:“好了好了,我还没说什么呢,就引出你们俩这一筐的唠叨来。知道你们心疼我,我记住了,一会儿给万岁爷贺完了寿,我就受了他的情,乖乖的跟着您们回承乾宫,行了吧?”
眼见若凝一脸平淡的笑容,晚晴和岚烟,却是一本正经的点了点头,齐声说道:“一言为定,主子不许食言。”
见二人如此郑重其事,若凝愈发的好笑起来。
果然如若凝预料的一般,除了帝后二人,其他人,早早儿的便到了,那些或担心或关切或得意的表情,让她觉得仿佛每个人都带着一张面具一般,谁也看不到面具下那张脸上的真实表情,到底是怎么样的。
对那些探寻的目光视而不见,若凝端起面前案桌上的热茶,小口的饮起来。
不一会儿,福临和皇后进殿了。
“臣妾/婢妾恭祝皇上福如东海,寿比南山,万岁万岁万万岁。”
待福临在上首处坐好,以皇后为首,后gong中一众人齐声恭贺道。
“平身,赐座。”
福临的话语声落毕,殿内的众人,朝各自的座位走去。
旋即,殿内只剩佟贵妃一人独立。
“今日万岁爷寿辰,实乃可喜可贺之事,可臣妾这儿,另有一桩喜事,锦上添花的献给万岁爷。”
佟贵妃巧笑着朗声说道。
“哦?怎么说?”
福临看着她轻声问道。
“舒贵人有喜了,可不是喜事嘛?”
佟贵妃洋洋自得的说着,说罢,还有意无意的看了若凝一眼。
一瞬间,若凝觉得仿若置身如冰窟中一般,寒意从四处蔓延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