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母妃,这是宛玉送给你的生辰贺礼……”
承乾宫里,宛玉眼巴巴的望着若凝,声音糯糯的说道。
一个巴掌大的绿锻锦盒中,黑色的绒布上,摆着一枚羊脂玉雕琢成的平安扣,平安扣下,垂着一个编的有些别扭的大红色如意结。
见若凝呆呆的望着那个如意结不出声,宛玉有些心虚的瞟了一眼皇后。
见皇后脸上尽是鼓励的神色,宛玉壮着胆子继续说道:“凝母妃,那个……那个如意结编的不甚好看,是宛玉跟思冉学了以后编的第一个如意结,等以后宛玉编个好看的,再把这个换下来。不过那个平安扣却是极好的,是去岁宛玉生辰的时候皇玛嬷送给宛玉的,皇玛嬷说,戴着这个平安扣,天上的神仙都会保佑宛玉,宛玉就会平平安安的长大。所以,宛玉把这个平安扣送给凝母妃,希望凝母妃也早些好起来,等到春天的时候,咱们就能去御花园里放风筝了。”
小小的人儿,漆黑澄澈的眼眸中,尽是暖暖的依赖和希冀。
心头一热,若凝伸出手将宛玉拢在怀里,柔声说道:“不丑,凝母妃很喜欢呢,就是你皇阿玛亲手编一个,凝母妃也不要和他换。谢谢宛玉。”
说罢,若凝低下头,在宛玉额头上柔柔的亲了一下。
听到若凝说喜欢,宛玉径自紧张着的表情,慢慢的缓和了下来,一双眼睛,更是弯成了两个月牙儿,一边,还得意的回头去看皇后。
早在九月底的时候,福临就吩咐了内务府,说今年若凝的生辰,要好生操办,可进了十月,若凝的身体,却一点点的憔悴起来。
若真要大肆操办,按着旧例,若凝要大清早的早起去祭拜,还要接见内命妇和外命妇的朝贺,这样一来,怕是她的身体就更要吃不消了。
想到此,福临便大手一挥,吩咐内务府一切从简了。
于是,便有了眼前皇后带着宛玉来送生辰贺礼的一幕。
若是往年,凝玉还能借着机会进宫来看看若凝,可是这些日子凝玉的身体也不大好,未免她奔波劳累,若凝差了太医去府里问诊,又特意带了信,嘱咐她好好休养。
费扬古不在府里,额娘还要操心家里的一应事宜,每每想到此,若凝心里总是无法安宁,又有些后悔当日同意了费扬古去西北的事,可是转过头再想想,如今正是费扬古建功立业的大好时光,自己岂能因一己之私而阻了他的前程?
如此这般患得患失的胡思乱想,若凝的思绪,却是从未有过的杂乱,夜间也很难再如从前那般好眠了。
没几日的功夫,若凝的脸色,就泛起了淡淡的青黄色,像是生了大病一般。
“主子,李太医来了……”
走到若凝身边轻声的回禀了,晚晴朝外点了点头。
厚重的屋帘掀开,李太医带着一个背了药箱的小太监走了进来。
“微臣给皇贵妃娘娘请安。”
拜倒在地,李太医朗声念道。
这已是近日来李太医第三次来承乾宫了,虽知晓自己的身体状况并无大碍,可每每看到福临怜惜的目光,若凝便不忍拒绝。
“平身,有劳李太医了。”
叫了起,若凝看了一眼晚晴,任由她把自己手腕上的玉镯取下,又将小太监递过来的脉枕放在了案桌上。
待若凝放好了胳膊,晚晴又在她手腕处覆上了一丝绢帕,李太医方躬身向前,细细的诊起脉来。
诊完了脉,李太医如同以往任何一次一样,仍旧面无异色的收拾着药箱,恭声说道:“娘娘脉象虚弱,可见这些日子依旧难以安寝,微臣将先前的药方稍作调整,还望娘娘按时服用。等再过几日,微臣来诊过,再看是否要更换药方吧。”
看着晚晴套在自己手腕上那对澄白的羊脂玉镯,若凝头也不抬的朗声说道:“李太医,本宫的身子如何,本宫心里也是有数的,还望太医直言。”
见李太医面上现出一抹踌躇之色,若凝又继续说道:“讳疾忌医的事,本宫是绝不会做的,李太医倒不如说了实情,本宫心里有数,自然也可以尽力配合。”
听了若凝的话,李太医却是拱手一拜,朗声回道:“微臣不敢,实是娘娘多虑了。娘娘并无病症,只是近些时日心思郁结且不得宣泄,有气短之兆。且连日来不得安眠,导致精神不济,都不是什么要紧的病症,先服几剂药再观疗效吧。不过微臣直言,娘娘还是放开心胸,莫要沉湎伤怀往事的好,心胸开阔,自会无病一身轻。”
迟疑了一下,若凝点了点头,朗声说道:“有劳李太医了。”
说罢,晚晴恭敬的送了李太医出去。
不一会儿,晚晴回来了。
看着她若无其事的忙碌着手里的事情,若凝苦笑了一下,轻声问道:“若我没猜错,李太医朝乾清宫去了,是吧?”
手下的动作一顿,晚晴掩饰一般的看着若凝朗声说道:“奴婢没跟去看,所以李太医去了哪儿,奴婢可不知晓。您还有事?要不奴婢让小桂子去追了李太医回来?”
深深的看了晚晴一眼,若凝摇了摇头,真起身径自朝内殿去了。
身后,晚晴的神色却是一黯,旋即,抬起头淡笑着跟在她身后朝里去了。
晚间,福临来的时候,却再未提及李太医,只是神情欢愉的看着若凝朗声说道:“凝儿,下个月,咱们去南苑住一阵子吧?”
正在喝汤的若凝放下手中的汤匙,犹疑的问道:“今年怎么去的这么早?昨日妾身去给太后娘娘请安的时候,她的精神都很好呢,苏姑姑也没说近日有什么不妥的。”
见若凝想岔了,福临轻轻的摇了摇头,说道:“皇额娘的身子无碍,不过朕并不是因着这个缘故才说要去南苑的。自从将三阿哥交给皇额娘教养之后,她的身体竟慢慢的好起来了,往年这个时候,她都病歪歪的,每次朕去她才勉强撑着陪朕说会儿话。今年倒看起来很强健呢,气色也好,皇额娘说,照这个样子看,今年冬天不用去南苑养病了,可以过个团圆年了。”
喃喃的说着,福临抬起头,满眼开怀的低声说道:“今年风调雨顺,朝中又没什么紧急的政务,所以已定了下个月要去南苑狩猎,朝中的很多宗亲和京里的贵门子弟也都会随行,到时候,你跟朕一同去……”
眼中充满了浓浓的憧憬向往,若凝却轻声推拒着说道:“妾身的身子,怕是受不住这长时间的颠簸呢,况且,到时候去狩猎,妾身未免会成累赘,不若,让其他人陪皇上去吧。”
嗔怨的看了若凝一眼,福临无所谓的挥手说道:“来回的行程,让他们慢一些便是了,难得有个闲散的活动,谁愿意急吼吼的赶过去啊?你放心好了,大家必定都愿意的。再说了,到时候狩猎,朕也只是观战,你陪在朕身边便是,若是不舒服,就在行宫里休息就好,不碍事的。”
说罢,福临止住了话头,却是就这么定了下来。
用了晚膳,只看了几页书,便被福临抢了去放了起来,若凝无奈的笑了笑,只能唤了晚晴和岚烟过来,服侍着二人睡下了。
躺在福临怀中,若凝喃喃的问道:“去南苑,能待多久?”
盘算了一下,福临在她颈间吞吐着气息,低声说道:“如今正是狩猎的好时候,林子里肆虐捕食了这么久的虎狼野猪,也最是矫健,这些人去了,怕没有一个月,是不愿意回来的。索性也忙碌了这么长时间了,又快过年了,咱们就多住些日子,年前赶回来便是了。”
想到曾经在南苑住过的那段时日里的悠闲自得,若凝顿时心向往之。
转过头看着福临,她轻声说道:“到时候咱们早起去山顶看朝阳,顶着晨露去林子里摘野蘑菇,等你们狩猎打了野物回来,用野味炖汤喝。晚上的时候,咱们可以在院子里看繁星点点,一定,极美。”
悠悠的说着,若凝放佛已经置身其中一般,神情说不出的惬意。
“好,只要你高兴,想怎样都成。”
将若凝搂紧在怀里,福临柔声说道。
鼻间是福临身上淡淡的龙诞香的味道,若凝却觉得像是坐在荷池边似的,口鼻间充斥着一抹淡淡的荷香。
闭上眼,她轻声说道:“没有皇上,没有臣妾,没有规矩,也没有……只有你和我,若是能过上那般悠闲的日子,哪怕只一个月,妾身便是死,也值了。”
“凝儿……”
急急的喝断了若凝的话语,福临一脸恼怒的沉声说道:“凝儿,不许你说这样的话,咱们要在一起,一直在一起。我们要好好的陪着对方,百年后,葬在一起的,谁也不能先走,丢下另一个人孤零零的在这世上。”
看着福临严肃的面孔,若凝微微一笑,轻声问道:“不止这辈子,下辈子,咱们也在一起,好不好?”
重重的点了点头,福临朗声说道:“生生世世,我们都在一处。这辈子,已然如此了,下辈子,咱们就去做个普通的老百姓,每日,我耕田,你织布,咱们就过那般闲云野鹤的生活,一日日到老,可好?”
点了点头,若凝侧过头,紧紧的偎在了福临怀里,眼角滴落的泪,瞬间,便一闪而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