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老臣该死!”孙大人一惊,他没有料到皇帝会忽然变脸且毫不留情,但是他很快就给出了最好的行动,立刻给下属使了个眼色,几名侍卫立刻拿着沉重的镣铐走上来给李承乾夹上了。
“父皇…”他呆呆地任那些侍卫给他加上镣铐,一滴转悠了许久的泪水就从眼眶中掉了下来。
“有什么委屈,趁你父皇在这里,老老实实的说!”德妃见状连连给太子使着眼色,又看了一眼孙大人,孙大人立刻挥了挥手,所有人都与他一起退下了。
偌大的审讯处里火光通明,德妃小心翼翼地扶着皇上移步到了案前坐下,瞥了跪在正下方泪水直流的太子一眼,抽出丝帕擦擦额上的汗,端了盏茶来,看着目光直视着下方的皇上轻声劝慰:“陛下,莫气坏了身子。有什么话好好说,好歹是父子,有什么说不开的?”
“父子?!”不说还好,一说更来气。李世民怒睁着眼睛指着下面的李承乾对德妃吼道,“他有当我是父吗?!”
这一吼吼得声音极大,吓得德妃当场一跳,赶紧跪下,“皇上息怒!”
“父皇…”这时候,下面跪着的李承乾哭着开口了,“父皇,您有气就骂儿臣吧,不要怪沈姑姑…”
“承乾…”德妃提着精致的暗花绸缎袖子,满脸凄然。
皇上斜过眼睛看他,口中是冷漠的嘲讽:“骂你?你以为朕骂骂你就好了吗?!”
他低下头去,身子来回晃了几下后忽然哈哈大笑:“儿臣知道,”他扬起面,看着自己的父亲,“父皇这样讨厌儿臣的缘故。呵呵,”那笑容却是比哭还要难看,“儿臣也承认并不想做什么太子,只是,只是做太子可以吸引到父皇更多的关注而已,可是,可是父皇…”他吸了吸鼻子,一种嘲讽的表情呈现在脸上,肌肉奇怪地抽搐着,“您要是因为儿臣是太子占了三弟的路子而讨厌儿臣的话,那您就告诉儿臣,儿臣不会不让的,父皇又何必用这个法子来栽赃给儿臣?!难道父皇真的那么想看儿臣死吗?哈哈哈,那既然如此,您又何必将儿臣生下来啊?!”说罢竟然号啕大哭着歪倒在地,泪水肆意顺着眼眶不停地流淌到地面,与地面上的尘土混合在一起,汇成了浑浊的污水。
皇上的脸色说不出的难看起来,他若有所思的转动着拇指上的和田玉扳指,阴恻恻地道:“你是说,那些你手下的门客不是你的指示潜进后宫来刺杀朕的?”
而李承乾此时已经失去了心智一般,只是不停的哭,根本没有听见皇上的问话。
一边还跪在那里的德妃皱着眉头看了看神色不对的皇上和形状疯癫的李承乾,怯怯地开口:“皇上,想必这其中必定有什么隐情。承乾是我与长孙皇后从小看大的,一直乖顺忠厚,不会做出弑父这种蠢事来。只是,只是现下他估计是受了些许刺激,无法听进皇上的言语,倘若陛下相信臣妾的话,能否让臣妾单独与承乾谈谈,臣妾保证他明日一定好好的告诉陛下。”
李世民脸色稍稍好看了一些,欣慰地点点头,道:“朕也无法相信自己的儿子会做出这等大逆不道的事情来。如此,那就交于你了,毕竟,他也能算做你半个亲生的孩子。朕相信你,快起来吧!”说罢双手扶起德妃,又看了看歪在地上的李承乾,顿了顿,离开了。
“臣妾恭送皇上。”德妃宽大的袍袖一扬,伏地行礼恭送,目送着皇帝的离开。倘若现在的李世民回头的话,一定不会相信,那样令人毛骨悚然的笑竟然就挂在他最信任的德妃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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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名宫女环绕左右,帮我换上了大摆的墨绿色束胸裙,裙角和袖边上精致的百叶绣花给我一种朦胧的不真实感,仿佛我还是当年的才人一样。抬起头来,发鬓间零星点缀的小石榴绢花映照着我鲜红圆润的小嘴,别有一番韵味。
“武司籍真是个天生的尤物,随便收拾一下都是个倾城的美人儿。”一边的旌云姑姑看着满面的堆笑夸赞着一边扶我起来。
我抽回了手,波澜不惊的淡淡笑着回敬道:“姑姑谬赞了。带我去见你家主子吧。”
旌云姑姑赞赏地笑了笑,带我穿过那长长的花园走廊,每当我路过这个园子就总有种心旷神怡的感觉,看着走廊两边的绿树红花,吸着那芬芳甘甜的气味,我就会冒出一个想法:有一天,我是否可以成为这个殿宇的主人呢?想到此,就不觉好笑地摇摇头,这里再美,倘若可以选择的话,我宁可选择自由地隐匿在那山洞之中。
来到了正殿,我敛了裙角轻快地进去,只见那高烛华台之中,黛修仪不修边幅地披散着长发,只随意套了件纯白色的素纱裙,赤脚靠在那敦实粗藤编织而成的藤塌,塌前是精致的葡萄架烛台,她就那样头靠着烛台下,专注地看着手中的一本书,走近了一看,竟是本佛家的《大藏经》。
“修仪娘娘,您…”我迟疑地开口,她抬起头来看我,自嘲的笑了笑:“人,总要有个精神寄托的,尤其是做了自己不想做的事情后。”
我疑惑地看着她,不明白她话里的意思。
她表情一滞,放下书卷坐起来,道:“你知不知道昨夜的事情?”
我拧起眉毛:“刚才皇上那里不是说了吗?”
黛修仪的脸色瞬间惨白:“你不知道…”
我的心头猛地一跳,不安的感觉更加强烈了,拉住她急急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看了看我,缓缓地绞着丝帕:“昨夜的刺客是太子的门客…原来不是你做的?”
我倒抽了口冷气,眼睛瞪得滚圆:“太子的门客?!”那就是弑君篡位啊!他,竟然敢…?!
“是,那些门客见没有得手都服毒自杀了。昨夜已经把太子关押起来了。如果不是你做的…那想必就是冲着我和恪儿来的了…”她的话低沉缓慢,却字字敲打在我的心上:太子弑君?呵呵,谁都知道现在皇上对太子不满,太子这样做摆明了是针对黛修仪母子,想稳固自己的位子。只是,他哪里有这样的胆子?太子到底是自己要这么做的还是…还是有人指使?是单纯的巩固想篡位还是要借机打压对手?倘若太子是自己布的这个局来对付黛修仪的话,那只能说我们都被他憨厚的外表给欺骗了,那他的心府之深,无人可及。但是我的直觉不相信太子会有那样的心计;如果是有人指使,那么,那个人会是谁?谁是最想除去黛修仪她们母子的…人?或者说,黛修仪母子失势后,谁将是最得利的人?
我的脑海浮现出了一个笑容端庄、衣着华贵、举止得体的人来…
“承乾…”沈德妃掏出了袖袋中的手巾,一脸心疼地抚着他额上的汗,一边潸然泪下地道,“这件事情不是你父皇安排的,他没有想用这个法子让你退位,你误会他了。但是一定是有人在背后做了手脚,不然你的那些门客不会在被抓后都服毒自尽的。你要振作起来,你是你母后的好儿子,沈姑姑相信你没有做那种事情,你不可以自暴自弃,要为自己洗刷清白!”
李承乾依然是一动不动地仰面躺在地上,那散乱的头发缠与地上的灰尘纠结在一起,泪水依然是不断地从眼眶涌出,落下,陷进灰尘,然后再涌出…
“难道,你不想当皇帝吗?!”德妃愤怒地一把揪起他,“你想要那个女人的儿子当皇帝?!你就不想想除了她,谁会害你!”
李承乾的眼中精光一闪,猛地起身,回头:“沈姑姑?!是三弟要害我?你不要乱说!”
看着他圆睁的眼睛,沈德妃擦干了泪,一眨不眨地看进他的眼眸,目光如炬:“承乾,你有着最尊贵的血统,你是太子,这就决定了你会招来嫉妒!你那么善良,他们是怎么回报你的?你难道忘记了,平时他们是怎么对你的!只要有那个贱女人的儿子在,你的父皇就会无视你的存在,甚至是不屑一顾。你念兄弟之情,他们又何尝考虑过你的感受?!你的软弱,你的退让,才导致他们的肆无忌惮,更加贪婪!他们现在甚至要来抢走你的太子之位!”
他一脸淡漠地看着激动不已的德妃,忽然笑了:“那么,就给他们吧。本来三弟就比我适合这个位子。想要,就拿去,我不稀罕。”
“啪!”一声清脆的巴掌声,李承乾捂着红肿的脸,不敢相信地瞪着面前已经失去控制浑身发抖的德妃,怒火“腾”地就上来了,一下子跳了起来:“你打我?!你不要忘记自己的身份!连我父皇都没有打过我,你这个贱婢出身的东西也敢来打我?!”
沈德妃却不恼,反而起身拍了拍衣上的秽土,挺直了腰杆道:“恭喜太子还没有忘记自己的身份。”她缓步上前,长长的后摆如一条鲜艳的毒蛇一般游动,她直直地看向他,声音理智而从容,“如果你放弃了太子之位,那么不光是我这个贱婢出身的妃子,任何人都可以来踩你一脚。包括那个被你施舍了太子之位的三弟。你以为你可以全身而退?”她挑起高眉斜瞥他,满脸的嘲讽,“那个时候,就不是一巴掌了。”
李承乾重重地喘着息,双手被镣铐磨出了丝丝血痕,那双被凌乱脏发遮掩下的眼中迸出了火花。
德妃满意地看着他的表现,声音越发的坚硬:“若是那样,我看你死后有何颜面去见你的母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