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坚毅果决破幻境,慑服神枪猛醒来
库勒拔都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外面的松油火把噼里啪啦燃烧时的松香味混合着冬天的冷风吹进毡帐。微微转下头,三名巫师正团坐在床边诵念着什么,帐外则传来微不可闻的人马嘈杂。没有理会这三名巫师,库勒拔都径自取过熊皮外衣和图捏哈达(北蛮民族皮帽),穿戴整齐后走出毡帐。
呼的一阵冷风打来,库勒拔都紧了紧皮衣嘟囔了句什么。抬眼望去,远远的从营门开始迎接世子棺惇的队伍如两条长龙一般延伸到极远的夜色中。队伍中的每一个人都举着火把,伸长了脖子死死的盯着西方。见孙子一脸平静的走来,雷翁兀麻(汗王)朝孙子缓缓点了点头。库勒拔都快走几步,脚下的积雪咯吱咯吱的发出一阵阵枯燥单调的呻吟。
终于远处传来啪啪啪的三声鞭响,接着便是一阵健马嘶鸣。人群里渐渐响起低低的私语声和细微的啜泣,但被汗王雷翁兀麻目光一扫立时便安静下来。直到运送棺惇的四匹乌骓神骏和狮虎纹梓木惇出现时,人群顿时如山崩般爆发出一阵阵撕心裂肺的悲恸哭声。但只有两个人没有任何表情,银鬃狮子汗王雷翁兀麻和库勒拔都。此时库勒拔都的平静已经不是无情等词汇能描述的,只见他缓步走过人墙靠近棺惇,顺从的接过肩垫放好,举重若轻的将棺木接到自己肩头。
抬棺,送灵,净台,出敛,裹草。北陆蛮族天葬最繁杂最隆重的五步大礼库勒拔都操作的异常熟练。自始至终都是面无表情,同样的冷冷注视这一切的是库勒拔都的汗王爷爷雷翁兀麻。
天葬台边祖孙二人默默站立静寂无声。
“你为何不哭?”爷爷雷翁兀麻终于先开口。
“哭过了。”库勒拔都依旧面如泥塑。
“何时?”
“十年前。”
“荒唐!”老者爆发出狮子般的咆哮。“便是今年你也不过才堪堪年满六岁,何来十年前一说?”
“你不觉得偷窥并重现别人的伤心往事与痛苦记忆是很跌份儿很无耻的行为吗?”
“这么说你发觉了!”雷翁兀麻忽然一个闪身出手就是雷霆一拳,直击库勒拔都后脑。库勒拔都同时一蹲闪过这一击,左腿屈右腿伸呈小开弓步双拳由两肋猛地击出轰向雷翁兀麻小腹。啪啪两声,拳头击中空气发出清脆的响声,两人同时后退出接近两尺的距离。
“哼!安分的从此老死这美梦之中岂不更好,何必要强自醒来?”雷翁兀麻负手而立凛凛威风,飘洒舞动的缕缕银鬃当真不愧银鬃狮子之名!周围的景色忽的一变,落雪荒野天葬台以及静静躺在天葬台上的尸体一并消失不见。在看时已是一片校场,场中站立的也不是银鬃狮子雷翁兀麻而是一个中年男子。此人赫然便是当日谋划偷袭南朝车队未果的北院王,库勒拔都睡梦中都欲除之而后快的“北狗”鄂吉勒!
只见鄂吉勒一整额冠,又将宽大的双袖收拢。两臂一抖咔咔两声,那对双枪乌蚕龙骨便出现在手中。“你是如何识破我的幻术的?这一切全是照搬自你心中记忆,你不懂幻术,按道理分析应该是三人之中最容易对付的才是?”
库勒拔都一脸厌恶的道:“你的恶趣味当真低俗不堪。智力更是幼稚的可以。不错,开始的时候我确实以为此地才是真实的。但你终究只是照搬记忆罢了,却不知道记忆有的时候并不全是完全正确的!”
“喔?”鄂吉勒好整以暇的把乌蚕龙骨平端起来仔细端详,漫不经心的说到:“愿闻其详。”
库勒拔都也是一副轻松自若的神色:“你的错误有三。其一,从小到大阿布都对我十分厌恶,你所照搬的祖孙情深不过是我童年午夜梦回时的小小幻想。可笑你自己却演的如此入戏!”见对方只是微微皱眉,库勒拔都忙道:“其二,我阿邦战死之时我只有六岁。一个六岁孩童却有匹敌四匹乌骓骏马的力量,你自己不觉得很离谱么?”
“嗯,这确是我的疏忽。不过你自己不是也演的很卖力么?”
“那年我六岁,扶不得灵,抗不得棺。得闻阿邦战死后足足昏厥了三天三夜,不能为父亲尽孝乃是我平生之憾,你给我这机会我尚要感谢于你。”
“有趣!还有一条呢?”
“第三,‘北狗‘鄂吉勒虽是我最恨之人,但我最想杀的却是雷翁兀麻,因为……”
“因为你的阿布才是你的生父,而你所谓的父亲叶宏拓不过是个占窝兔子。你看,虽然你表面看起来十分镇定,但还是心存破绽。所以在你说第三条的时候你已经输了!”原本还在笑吟吟评论库勒拔都言辞对错的鄂吉勒忽然闪电出手,乌蚕龙骨嗡嗡而鸣如受惊的毒蛇一般蹿起,直扑库勒拔都面门双眼。
“你还真自信!”库勒拔都急速后仰两手撑地,同时双腿快速上摆,啪啪两声将原本刺向双眼的双枪枪头踢高。未等鄂吉勒收枪再刺,已然翻身立起,双手一抬将脚下石砖尽数掀起。
鄂吉勒哈哈一笑:“来得好!”舞动双枪吞吐,两杆黑枪抡的风车一般,兜头泼下的砖浪瞬间被绞成齑粉。“难怪如此托大,果然有些门道!”鄂吉勒一扣枪,啪啪甩了两朵枪花,乌蚕龙骨一声龙鸣直直袭向库勒拔都胸颈两处。“不过你没有丝毫机会!”
库勒拔都微一侧身,让过袭向胸口的枪锋,双手上举成十字迅捷斩下,啪,啪。两杆灵蛇一般的枪锋瞬间失去了灵性,纠结缠绕在了一起。库勒拔都抽身而退:“如何,你还认定你能胜吗?”
鄂吉勒微微一笑:“这有何难。这里是幻境,是我创造的幻境,在我的世界我就是王!”
“不见得!”
“那就试试!”鄂吉勒暴怒一声猛的将两杆灵枪生生拧做一股,一手攥住枪身一手扣住枪缨啪的一声甩出,两把灵枪呼的窜出在半路猛的一分为二,二变四,四变八,转瞬已是满天星芒般将库勒拔都的身形完全笼罩。
只见库勒拔都从容不迫双臂交叠护住面门胸腹,不退反进。嗤嗤的破空声和利刃入体的割裂声不断传来,飚飞的血如同狂风中凋零的梅花般四散喷溅。库勒拔都不管不顾急速靠近,待冲至枪锋密集之处点点银芒已是如同铁壁枪丛一般泼水难进。库勒拔都一声爆喝双臂化作圆弧一收,刚刚还如满天星斗般银芒闪耀的枪丛瞬间被收束起来。两只手臂如罗汉降龙一般将交错的双枪紧紧箍锁住。鄂吉勒一愣随即挺枪直进杵着库勒拔都疾奔,烟尘四起。由于受力过大,长枪发出咯吱咯吱痛苦的呻吟,终于受力不住轰然一声变作碎片。
“现在如何?”鄂吉勒一脸贱笑,随手将两柄残枪的枪杆丢开。
“你真是不可救药!”库勒拔都摇头叹息同时双手做十字展开,黑暗的气息缓缓汇聚,啪啪啪一阵渗人的骨骼摩擦声过后,已经被鄂吉勒亲手摧毁的乌蚕龙骨重新出现在在库勒拔都手中。“你看,你从未真正掌握过命运,以前不会现在不会将来更不会!”
“哼!”鄂吉勒俯身加速,全身扑向库勒拔都。库勒拔都双枪点地猛地一个前翻让过鄂吉勒,落地后双枪合一咔咔两声并作一杆两丈的巨型长枪。躬身挺进左手微屈右手以雕吻式绰住枪头,左手猛的发力一使劲,手中长枪顿时变作一条黑龙携风雷之势扑向远处的鄂吉勒。此时鄂吉勒姿势已然用老,猛然转身吃惊的盯着已经刺倒胸口的枪锋,躲避已是不能。
噗的一声,库勒拔都手中长枪一顿直直将鄂吉勒戮穿并死死钉在校场立柱之上。没有流血没有呻吟,两人静静的对望着,一如开始时两人平静的对望,
“这条路并不好走,你应该有更坚定的决心,但刚才你的枪迟疑了,迟疑的结果必然是死亡。。”被钉死在立柱上了鄂吉勒一脸苦笑表情怪异。
“也许,但我必须走下去,即使明知是死!”库勒拔都表情坚毅。“旱帖木儿家族的子孙永远不会低头!”
“你的性格果然和你父亲一样,虽然他并非你的生父,但灵魂的烙印却是一般无二!”悬挂在立柱上的鄂吉勒身形慢慢变淡,声音也越来越细微,最终变作一阵光华四散缓缓汇集到乌蚕龙骨上,流光闪动的黑枪也同时变作一阵黑烟散去。
“下次不要再以这种愚蠢的样子出现。作为武器就要有为主人粉身碎骨的觉悟,婆婆妈妈这么聒噪的家伙居然跟随了阿邦三十多年!”库勒拔都扫视了一下身上缓缓愈合的伤口以及远处渐渐扭曲模糊的景物黯然闭上眼睛。一阵恍惚的感觉传来,黑暗的气息瞬间将库勒拔都完全吞噬。
洞穴内公孙海汇暗暗一擦额头:“真险!没想到这家伙的精神力这般敏锐,还好及时封印了这武器的魂息。”转头擦拭了一下昏睡中的何畏真汗涔涔的额头。“师弟,你的考验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