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都有权利选择忘记或者记忆。
单单就白菲的言语中判断,她选择了对往事的忘却。但是从她凄凄的笑容中判断,谁都可以看出她选择了刻骨铭心的记忆。
沈放看了看摊放在桌下的双手,目光有些涣散。在长久的静默之后,几乎和这些事毫无瓜葛的沈放开口了:“五年时间,我相信以你们两位的实力,不止是只花费精力去追寻白菲的下落吧?”
这样的问话显得很唐突。但是却很敏锐的洞察了白菲内心的真正所想。
有人告诉沈放:白菲活着的目的就是报仇。白菲自己也说:她是一个只会用子弹说话的人。
杨百川的眼神的迷茫的,他显然是在思考沈放这话的真正意图。但是为特殊部门工作的夏国盛,却在第一时间明白了沈放的用意:“你想?”
这样一个疑问的语气显然不是因为疑虑而发,其中的韵味而是一种深深的忧虑。
悲楚的看了看身体僵硬的白菲,沈放在犹豫要不要帮白菲做决定。
必定,这事只是他的一种推测。不过这种推测,也是建立在沈放对白菲长期以来的观察的基础上的。
换做别人,沈放根本懒得去管。
蠕了下嘴唇,沈放刚要开口,白菲却冷冷的将一切问题挑明了:“谁对我家人下的毒手!”
说完这话,一直未曾动容的白菲,终于让眼眸上蒙上了一层水雾。这种血海深仇,这种切肤之痛,她怎么可能忘记?
言毕,那蒙上水雾的眸子转向了沈放。
眸语中,沈放读出了深深的谢意。
要一个人感恩,不需要你去做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一种源于内心的理解,足矣。
夏国盛看着在擦拭眼镜的杨百川,微微的叹了口气:“山口组的幕后老板,小林桥。”
在他终于将小林桥的名字道出后,所有人吊着气的也似乎松了下来。
韩北伟说的一点没错,等到杨百川将真相说明后,就会有人义无反顾的去做这事。
国仇家恨,世界上还有什么仇恨可以比的过这个么?
有些东西压在身上太沉重。沉默许久之后,白菲淡淡一笑,将无助但倔强的目光投向了沈放:“我们回去吧。”
面色凝重的点了点头,沈放站起身来,对夏国盛和杨百川道:“我和白菲先回去了。”
说完,沈放走到已经站起的白菲身边,轻轻的在她的肩头拍了拍,算是安慰。他知道,白菲表面上的坚强恰恰是她内心脆弱的印证。
大脑时不时就要停顿一下的白菲,迷茫的仰头看了看沈放,身子一软,便不自觉的顺势倒进了沈放的怀里。
但是,她并没有因此而感到尴尬,反而伸手紧紧的拽住了沈放的衣襟,仿佛怕失去生命中最宝贵的东西一般。
沈放也不言语,轻轻的搂着白菲,带着她向门口走去。
“等等!”杨百川突然紧张的冲了上来,挡在沈放面前。
他的双手相互的搓了半天,似乎有很多话要说,可是,最终,他只是痛心疾首般的沉吟道:“需要什么,记得给我和你夏叔说。”
说完,他就侧身让出了过道,静静的看着沈放和白菲离去。
下了楼,刚刚走到车边,白菲却突然死死的抱住沈放发出一声悲天呛地的哭声。
一个人能承受的悲楚,总归是有限度的。白菲心中沉寂了十年的湖水决堤了。
沈放静静的簇拥着白菲,仍由她的泪水宣泄而出。
没有既定的时间概念,沈放直到感觉到双腿有些僵硬,白菲才止住了泪水,对沈放道了声谢谢后便钻进了车里。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行事方法,白菲不是那种可以沉溺在苦痛中的人。
释然的笑笑,沈放随后上了车。
在浮华都市如昼的霓虹下,白菲团着身子倚在座椅上。通红的眼睛中依旧渗出的泪水,让整个车厢里都散发出一阵阵咸苦的味道。
车速很慢,沈放不愿意惊扰到白菲。
现在,也许宁静也是一剂良药。
车子缓缓的将流光溢彩抛在了后面,渐渐驶入了城市的郊区。
看着寂静的夜色,白菲长长的叹了口气,欠身拿了根烟给自己点上。
“喂。”白菲夹着烟的手,将整个嘴巴都盖住了。“很可笑吧。”
沈放撇头看看脸上强装笑容的白菲,冷冷的问:“给我找一个笑你的理由。”
这样一个反问,让白菲有些语塞,愣了半天,才微微的叹了口气。她的心是乱的,可是面对沈放的沉凝,她也跟着开始平静了下来。
进了一档,沈放自然而然的随性问道:“以后,有什么打算?”
一个人活着,总是有些信仰或者希翼。一个小时前的白菲,支撑她的,就是寻找那段血海深仇的制造者。就这么一个简单的目标,白菲用了十年的时间。
现在,当一切真相大白之后,沈放最怕的就是她雪耻之后,就此的迷茫下去。
树立一个目标不容易,将一个目标定格十年更是不容易。
悠然的叹了口气,愈发冷静下来的白菲摇开车窗,将烟灰弹出,不无幸福的望着深邃的夜空:“做只鸟,翱翔在蓝色里。”
心大了,天就大了。
一句略带幸福的‘翱翔在蓝色里’,听起来是那么的美妙。可是,谁也不敢去想,这样一句话是从一个刚刚从痛苦的泥沼中爬出来的女人嘴里说出来的。
白菲选择了坚强。这也让沈放感到无比的欣慰。
无他,因为他在活着的二十多年里,还没有一个女人愿意让他这么心甘情愿的为她分担一切。
柔柔的笑容,让沈放脸部僵硬的肌肉拉伸到了一个夸张的角度:“我们认识多久了?”
突然转变的话题,让白菲一怔,随后,同样难得笑容挂在了她的脸上:“如果不算上辈子,快两个月了吧。”
有个可能非常牛逼的人顿悟了一句话,是这样的:前世五百次的回眸,才换来今世的一次擦肩而过。
有的人注定永远不可能在一起,有的人,注定分不开。你说他缘分也好,巧合也好,总之,当心心相惜这句话跃然纸上的时候,双方都会在瞬间明白对方在其心中的地位。
两个月,二百年后。这是两个多么好笑的时间概念啊!可是,当沈放从二百年后莫名其妙的来到现在时,遇见的第一个人便是白菲。
这不得不让沈放想到那句话——天道恒在,往复循环,不曾更改。
摇下车窗,沈放左臂搭在车窗上,感受着晚风的吹拂,静静的,仿佛梦呓般的开启了另一个话题:“漫长了两个月啊。韩北伟和夏叔的任务,我们还继续么?”
白菲伸出车窗的手轻轻一送,明明的烟蒂拉着长长的火光被远远的甩在了车后。她的笑容是如湖水般的平静的:“当然要去日本了,我们有三件事要做。那可是很多钱啊。”
迎面有车过来,沈放按照驾驶说明上的条款,照本宣科的变换了下远近灯光,黑色的宝马叉五,在暗黄的灯光耀过之后,宛如一只腾起的凤凰一般,滑向了漆黑的夜空。
“明天,给莱昂他们联系吧。我们是该做点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