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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此心安处是吾乡——宇文柔娘(2)

说来感动,宇文柔娘原本就是佛前的一枝青莲,用素灵清水,点染尘世的污秽。她在这场花事剪影中,不仅度化了自身,度化了王巩,还度化了众生。

很多时候,人们知晓她是王巩府中的一个歌女,有流转倾城的姿色,却不深谙,她还有一手精湛的医术,在经往岭南的途中,纤纤素手,悬壶济世。

本来她自己也是红尘之中飘零的一枝独秀,所以有区别于他人的悲悯之心。当一个人身处泥淖,他看到最真切的风景,或许不是漫天辉煌的辰星,也许只是眼前的一方泥沼,或是同陷在其间的悲苦之人。

每当宇文柔娘历经穷途,她都会深谙那种漫无边际的孤独与无助。以至于,当她随王巩至岭南赴任期间,当地贫瘠多病的百姓,是映入她眼中,最寥落的风景。

这种似曾相识的疼痛,使她无法做一个冷淡的陌路人,只一瞥神色,便错过其中。

当时,宇文柔娘向陈太医学得一手精湛医理。而岭南的百姓,大多被频病所累,痛苦不堪。于是,她在岭南同情弱者,救济穷困,时隔五年,才随王巩返回京师。

五年光景,这不是一个简练的文字,一笔一划,就能穿越光阴。她的善举,不仅为世人奉为“神医”,她与王巩的情意,一时流为美谈。

宇文柔娘有一颗灵动的善心,用一个女子温柔的本质,化为潺潺溪流,荡涤人世。当王巩为“乌台诗案”带来的巨大打击而疼痛心酸时,她更是时常陪伴左右,或吟诗相和,抑或把酒笑谈。

之于王巩的惨痛遭遇,苏轼不是不深感亏欠的,毕竟是难得相交的友人,因为自身而被牵连,这种自责更是不得救赎。

于是,他为王巩做下《次韵和王巩六首》,以此诗,慰藉一颗飘摇在外的心。其中一首诗云:

欲结千年实,先摧二月花。

故教穷到骨,要使寿无涯。

久已逃天网,何而服日华。

宾州在何处?为子上栖霞。

其后,苏轼还和王巩有很多的通信往来,王巩为了抚慰友人的亏欠,时常安慰苏轼,其大度豁达的人生态度,可见一斑。他们是红尘中互相温暖的知己,更是交流在文字中的相惜之情。

两人不仅抚慰仕途上,一颗孤苦的心,更是时常谈论书画方面的见解,交还彼此心得。王巩的书画造诣,被苏轼很是看重。

即便王巩仕途不得志,可一生也算多彩丰富,他被(清)王国栋在《王氏宗谱?三槐王氏》卷一中,称为“文采花心为一时所宗”。

宇文柔娘与王巩在宾州的生活,立时几年。当他们重返京都,奉旨北归时,王巩宴请了自己的挚友,苏轼。

苏轼一直以来,都对王巩的遭遇深感不安,他原本以为当两人再次聚首时,王巩会是一个潦倒落寞的形象。毕竟,宾州的贫瘠之地,总能够令人的高涨热情淹没的无影无踪。

酒席之上,觥筹交错。王巩与苏轼二人交谈甚欢。言语之中,王巩不但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怨天尤人的悲愤,甚至比从前还要意气风发。

这样不同寻常的改变令苏轼很是费解。

他这样表达自己心中的疑惑:“定国坐坡累谪宾州,瘴烟窟里五年,面如红玉。”

之于苏轼的不解,王巩浅笑,却神秘的将一位女子招至宴席跟前。当那女子款款而至,苏轼顿觉被眼前的如花女子惊艳不已。

宇文柔娘漫转轻喉,为他们高歌一曲,苏轼顿时明了了王巩的意气风发,春光满面因何而致。

王巩告知苏轼,这些年来,一直被柔娘照顾的很是妥当,才能够免受风霜之苦。苏轼望着眼前娇柔的女子,暗叹果然是绝色佳人。想不到宾州凄苦境地,还能令其如此可人。

苏轼试探的问柔娘:“岭南应是不好?”

宇文柔娘如花浅笑,说出了这句:“此心安处,便是吾乡。”

苏轼看着眼前娇弱的女子,神情之间,流露中豁达情意,心中更是对其赞赏有加。

本来,白乐天的一句“无论海角于天涯,大抵心安即是家”,能够被眼前女子如此深谙,不得不令人赞叹。

于是,他一时欣喜,便为宇文柔娘写下这首闻名于世的《定风珠》,诗云。

常羡人间琢玉郎,天教吩咐点酥娘。

自作情歌传皓齿,雷飞炎海变清凉。

万里归来年愈少,微笑,笑时犹带岭梅香。

试问岭南应不好,却道,此心安处是吾乡。

这是之于柔娘的赞扬,亦是之于她柔情似水,安乐当下的肯定。

生活困顿,没有万事如意的情境发生。流离颠沛,我们并不知晓自己下一秒身在何处。不过,还好,至此,有这一句“此心安处是吾乡”的豁达与安然,我相信,会慰藉许多寂寥颠簸的人,以及颗颗夜晚辗转不安的心。

不求长乐,只愿心安。不是随遇而安,而是恬静安然。

这是一句令人心喜的话语,明明之中,浸透着丝丝禅意。

宇文柔娘因为苏轼的这首诗词,更是声名大作。她和王巩的真挚情意,被《古今情海》记载,让人一睹真心。

有的人活着,但他已经死了。有的人死了,但是却长存我们心间。

尽管之于宇文柔娘的文字已然不足百十,可遗留在那个时代的故事,却被拨开云雾至眼前。即便是浮光掠影,可仍然能够窥得一目景致,采摘无限感动。

不见正史,不得经传又有什么关系。

有些人,终究会被有些人遗忘,可注定会被有些人记得。

岁月面前,我们无需计较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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