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呀，千万不能太相信，人家戴碧容呢？全国的新闻人物，还登报了的，结果呢，还不是被人甩了。”见大家都不说话了，她改口道：“现在，办什么事都很难，人家有文凭有职称的还好开口些，小山，你是高中毕业证都没有的人，以后怎么办？要不干脆先结了婚再说，看他到底是不是真心的。”小山望了望大姐，木然地点了点头。
红红很不满地瞅了一眼大姐，再转过头来轻声安慰小山说：“大姐见你招工泡汤，很气愤，更加不相信什么了，她这样对卫军也可以理解的，你不要多想什么了，好吗？”
“是啊，唉！只怪自己的腿。”小山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哪能怪你的腿，是厂里这些当官的太那个了。别想多了，现在卫军能喜欢你就是最大的好事。”红红勉强露出笑容。
妈妈休息一天，小山就和她说了一天的卫军，妈妈很高兴地听着。午饭后，小山想好好地睡一觉。一躺下，就开始想卫军了。卫军，你在做什么呢？此刻，他也在思念我吗？为解思念之苦，小山干脆坐起来，拿出那个夹板，开始一页页地翻阅起卫军的信来，小山又沉浸其中了。随后，他又拿起那封没写完的信看着，想象着他写此信的样子。
临别前那晚的情景又清晰地浮现在小山的眼前。那晚，他送小山来房间睡觉，帮她插好电热毯后并不是像前几次那样马上离开，他默默地坐在小山身边，拉过小山的手。小山低下了头，心怦怦直跳起来。卫军忽然伸出双手紧紧地抱住了小山，嘴在小山的脸部摩擦：“山山，我一定要得到你……一定……”小山不吱声，只闭着双眼拼命摇着头。
“山山，你怎么不亲我？你欠我那么多吻，就一个也不还吗？你太狠心了，是不是？那么多的吻，白纸黑字，都是有据可查的，是吧？”他的动作越来越激烈，小山快要窒息了。
在那个无人的静谧夜晚，两颗火热的心在相互撞击，小山心乱如麻，却理智地保持着一颗清醒的头脑，不迎合他，不配合他。面对他的喃喃问话，她始终不言不语，沉默无声地抗拒着他的手上动作。
他突然伸开了小山：“山，对不起，我不该冲动，我们没结婚之前，我不能做对不起你的事的，要是做了，以后没谈成，对你会是一种伤害的。”
卫军用右手把小山揽入怀中，也许是听到刚才卫军的话，小山放下心来，她顺从地依偎在卫军的怀里，她听到卫军那颗心脏的激烈跳动声了。平时棱角分明，爱憎分明，性格刚烈的小山此时却如一只温顺的小羔羊，静静地听着卫军咚咚的心跳声。卫军左手抚摸着小山的发丝，柔声地说：我们结婚后，每天上班前，我吻你一下，下班回来后，你就要吻我一下……山山，我爱你，真的好喜欢你。我一定要做你的好丈夫。到时，我会为得到了你而高兴的，真的。”小山没有吱声，她在用她的心体味着这一切。
“山山，时间不早了，我去睡觉了，你也早点睡，明天还要早起。”卫军双手捧起了小山的脸，“山，你怎么不说话？你怎么了？你不想我吗？”
小山把头埋在他的胸间，使劲地摇晃着她的头：“不不。你去睡觉吧……”
听到门轻轻关上后的声音，小山才慢慢抬起头。外面突然下起了倾盆大雨，天老爷也在为这一对苦情人哭泣吗？
他是真心的，小山对他已无半点怀疑了，可是命运注定他们只能天各一方。小山想他，多想再到他身边去，去和他结婚算了，可她连一个工作都没有，哪敢去想结婚之事呢？一想起这些幸福与辛酸相交杂的事，小山又愁肠百结，那么相爱的一对人，却不能实现他们的愿望。
“军，今天就是你的生日了，在这一天里，天底下有一对有情人，在彼此深深地思念着对方。你收到我的信了吗？在今天，你会同时收到我三封信！欣喜和幸福一定让你很开心吧？我也有过这个体验的。只是，在你的生日这天，我没给你寄别的礼物，是因为这几天腿不怎么走得动，身体也莫明其妙地不舒服，是不是相思病引起的呢？这要问你了。我只在每一封信里都寄上香水纸，但愿你能珍视它。
这几天，我特别想你，简直不能自已。每晚睡觉老是翻来覆去，几近失眠。这个‘思念’给予我无尽的痛苦和烦躁！我现在才知道，真正的爱，原来会有这么痛苦难受！
所有这一切，亲爱的，你都知道吗？晚上睡不好，只好早餐后又去睡，我苦苦地忍受着这一切，一遍遍地想象着：你此刻在干什么？”
这些天，只要妈妈下班回家，小山就盯着妈妈的举动，多希望她说“有信”啊。见妈妈没有动静，实在忍不住的小山还是开口了：“妈妈，今天没有信吧？”
“有信！对了，有两封信呢！”妈妈猛然想起，急忙从口袋里摸了出来。小山欣喜若狂抢在手中，跑进里屋去看了。两封都是他的！有一封只有两页纸，开门见山地感谢小山，在他生日那天给了他三封饱含爱意的信。另一封信则抄了一个动人的故事：一位姑娘与一位截瘫战士的爱情故事。他抄得特别工整，可想他当时的心情了。他说：“我的话语完全表达不了感情需要，所以就把杂志上的这个故事一字不落地抄给你，聪明的你一定会明白我的心意的，是吗？我的山？”
早餐后，小山去买了菜，妈妈夸她有本事，学会了自力更生，小山心里特别高兴。她从现在开始就要学会买菜了，以后和卫军结了婚，就不要卫军来操这些心了。她还“自力更生”洗头发，洗澡，洗衣，晾衣，她全身心都充满着快乐和欢畅。
小山的快乐还来自于报复卫军。前天又收到他的来信，他说：“原说一星期，不论再忙，也要保证写一封信，但这样你来我往，情意绵绵，均是些毫无意义的琐事。”小山知道，其实他是很想她的，也特别盼着小山的信，但小山现在就是要钻这个空子好好惩罚一下他。小山认为，这样也许对两人真的有益，所以，小山静下心来想想，是该听他的，要学会控制自己的感情才好。
妈妈回来时，也不再急切地问有不有信来；也不写信去。这不会给他们的感情带来危机，或许还会加深他们的感情吧？
月儿收到卫军给她的信了，他在信中写道问“山山近来可好，不知怎么，她又和我赌起气来了。”一直硬撑着的小山，也没写回信去。
1986年3月12日星期三晴
卫军，你看到了吗，此刻我有多么痛苦，我怎么会这么傻，非要争那口气呢，把自己害成这样子。一整天，我都无精打采，郁郁寡欢。晚饭后，我完全不想动弹，带着忧郁躺在沙发上，开始苦苦地“享受”这份相思之苦，心儿要碎。我分明在哭泣：你啊，占据了我的整个身心。
想你啊，想你！我脑海中时时出现你的身影，你的笑容，你走路的姿态。此时此刻，你在干什么？在想什么呢？我仿佛又看到你从小车中走出来，含着微笑；看到你左手拿着伞，身上挎着背壶，迈着你独特的沉稳步子，朝我走来；仿佛又到了所长室，看到你出出进进忙乱的身影。
想你，想你，再也忍不住了啊。不能自持的我想你想得要哭出来了！
后来，再没收到你的来信了，我忍受着由此所带来的痛苦。我太傻了，自以为能克制的，可得来的是煎熬、折磨、凄怆。为了你，我像害了瘟病一样了。
在我们的相爱史上，从没有过一个月不回我信的事啊，病了？出差了？或者是和我一样在争硬气、在克制自己？我多想知道真相啊！
叫我怎么熬哟，我恨你啊，卫军。也怪我，不该这样回你信的：“既然这样，我会做到两个月给你一信的，没事我绝对不会写信。当然，有事的话，我会洋洋洒洒写很多的。”那时，我那样地自鸣得意，万万没料到会有今天这样的不堪忍受的痛苦结果。
合上日记本后的小山还在痛心疾首：不和心上人保持频繁的通信，竟得到这难堪的后果，这种痛苦的日子，太难熬了！
大雨终于停了，小山急切地哀求月儿：去帮我看有没有他的来信好吗？月儿无情地拒绝道：“下雨天我不喜欢出门，等我上晚自习的时候再去看吧，有信就先送回来。”
小山哪肯罢休，楚楚可怜地说：“一个多月不见他的信了，直接影响我的情绪……”说着，鼻子一酸。
月儿心软了，去妈妈单位跑了一趟，但结果却让小山失望——没有来信。小山神情呆滞毫无表情，好留恋以前隔几天就能读到来信的那种幸福日子，那甜蜜而充实的日子会一去不复返了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