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志摩诗歌的体裁很多。据陈西滢统计,他的第一部诗集《志摩的诗》的体裁就有“散文诗”、“自由诗”、“无韵体诗”、西式“骈句韵体”、西式“奇偶韵体”、“章韵体”等等。
徐志摩诗歌的主题主要有:表现“理想”和不倦追求的精神,例如《为要寻一颗明星》;反映社会的黑暗和同情下层人民的痛苦,例如《先生!先生!》;歌唱爱情,例如〈她是睡着了〉,这方面的诗最多;歌咏自然,咏物抒情,例如〈消息〉。总的来说,他的诗偏于阴柔而缺少阳刚之气。
《再别康桥》是在1928年8月他第三次来到英国时写的。此前还曾写过《康桥再会吧》一诗和《我所知道的康桥》一文。《再别康桥》中有着淡淡的忧伤,蕴含了诗人深厚的感情。它是20世纪中国最出色的一首别离诗,犹如一首轻柔优美的小夜曲。他在回忆康桥时曾说:“我的眼睛是康桥教我睁开的,我的求知欲是康桥给我拨动的,我的自由意识是康桥给我胚胎的。”
诗中有些情景宛如庄周梦蝶,物我两忘,直觉得“波光里的艳影/在我的心头荡漾”,并甘心在康河的柔波里,做一条招摇的水草。这种主客观合一的佳构既是妙手偶得,也是千锤百炼之功。
《偶然》写于1926年5月,初载同年5月27日《晨报副刊?诗镌》第9期。他的学生卡之琳说:“这首诗在作者诗中是在形式上最完美的一首。”陈梦家说“《偶然》……划开了他前后两期的鸿沟。他抹去了以前的火气,用整齐柔丽清爽的诗句,来写那微妙的灵魂的秘密。”这首诗想象美丽,感情深挚,洋溢着美感,具有动人的魅力。在音步的安排处理上,严谨而洒脱,较长的音步与较短的音步相间,读起来纡徐从容、委婉顿挫而朗朗上口。请欣赏:
我是天空里的一片云,偶尔投影在你的波心——你不必讶异,更无须欢喜——在转瞬间消灭了踪影。你我相逢在黑夜的海上,你有你的,我有我的,方向;你记得也好,最好你忘掉,在这交会时互放的光亮!
有人说《偶然》这首诗表达的是徐志摩对那个先是热情而后放荡的妻子陆小曼感到失望,决心离开她的那种心情。有一部电视剧《徐志摩》也这样误导观众。这是对徐志摩人格的不尊重。其实这首诗是写给林徽音的。她曾对子女说过这件事,她还写给徐志摩一首22行的诗《那一晚》作为回答。
徐志摩的很多诗篇都有很强的乐感,因而不少着名作曲家为之谱曲,有些歌手还因此成名。
《海韵》的谱曲者是赵元任,演唱者有陈秋霞、邓丽君等。赵元任把它谱成添加女高音独唱的四部合唱曲,但也可作为女高音独唱曲单独演唱。全曲以抒情性的独唱表现女郎(第一人称),以宣叙性的合唱表现作为旁观者的"诗翁",而以钢琴伴奏表现大海,并描写女郎翩翩起舞、在海浪中挣扎和死后魂灵的回响。三者均有性格不同的主题音调作为基础,在前后四个段落中随着情节的发展而分别作戏剧性的变奏和展开。无论是女郎的飘逸和蹉跎,诗翁的恳请和呼吁,大海的呜咽和怒号,以及女郎葬身海底后留下的凄凉景象,都被描绘得栩栩栩如生、层次分明。按照赵元任自己的说法,女郎独唱的部分“做成显然的中国派的调”,“其余的都是西洋派的调”。然而,二者结合得很协调。作者在歌注中对全曲的调性发展布局作了详细说明,可以看出全部处理都服从于表达内容和塑造音乐形象,因此,不使人感到多余和生硬。这首大型独唱——合唱曲诞生以来,一直备受赞誉,并被广泛演唱。
《偶然》,由李惟宁谱曲,神髓突现,为知识界激赏。演唱者有陈秋霞、张清芳。赵薇在〈情深深、雨蒙蒙〉电视剧中也演唱过。此歌流行很广。〈再别康桥〉由李达涛谱曲,范广慧演唱。〈我不知道风是在那一个方向吹〉由张世豪谱曲,黄磊演唱。〈渺小》由李泰祥谱曲,齐豫演唱。《别拧我,疼》和《去罢》由李泰祥谱曲,齐豫演唱。《歌》由罗大佑谱曲并演唱。
徐志摩是写散文的能手。写作态度严谨。他在《轮盘集》里自序中说:“我敢说我确是有愿心想把文章当文章写的一个人。”他又提出西洋散文家如G.Moor;W.H.Hudson等人的作品,说道:“这才是文章,文章是要这样写,完美的字句,表达完美的意境。他们把散文做成一种独立的艺术,他们是魔术家。在他们的笔下,没有一个字不是活的。他们能把古奥的字变成新鲜、粗俗的雅驯,生硬的灵活。”这话正可说是他的自赞。
他的散文是用真心和真情写出的,充分表现了他的气质和个性,充满着热情和灵气,才华横溢,文采斐然,风格华丽,行文自然活泼,洒脱流利,是诗化了的散文。梁实秋说:“他的散文永远是亲切的,是他人格的投射,好象是和读者晤言一室之内。他的散文自成一格,信笔所之,如行云流水……志摩仗恃他有雄厚的本钱——热情与才智,故敢于跑野马,而且令人读来也觉得趣味盎然。”其中《自剖》、《想飞》、《我所知道的康桥》、《翡冷翠山居闲话》等都是传世的名篇。
他的《泰山日出》是情景交融的范例,把泰山观日出和欢迎泰戈尔访华这两个主题巧妙地、有机地结合起来,又记叙,又描写,又抒发情怀,具有强烈的感染力和长久的生命力。
他还热衷于对英美着名作家,如哈代等人的翻译和介绍。他翻译的《曼殊斐尔小说集》得到了胡适的好评:“译笔很生动,很漂亮。有许多困难的地方很能委曲保存原书的风味,可算是很难得的译本。”
徐志摩于1915年10月与张幼仪(嘉玲)结婚。她的两个哥哥张嘉璈和张君励都是政界要人。是张嘉璈在视察杭州一中时赞赏徐的文章而托人向徐父提亲的。她是大家闺秀,沉默寡言,秀外慧中,非常贤淑。两人婚后互相尊重,和睦相处。她孝顺公婆,善理家务,对他也很体贴。两人婚后无疑是幸福的,有感情的。1918年,大儿子出生了,这该是他俩爱情的保证。1920年冬,应徐要求,张来到伦敦伴读。她为他安排理想的读书环境,照料其起居衣食,无微不至。小家庭充满着温馨。曾几何时,他就喜新厌旧,见异思迁了。他去追林徽音了。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为了追求林,他就不惜同张离婚;而且也是为了追求林,他竟再次抛弃了博士学位的希望而辍学回国。真是不爱儒冠爱美人!但是林却另有所爱,自己就成了光棍。
他受到英国浪漫主义诗人拜伦、雪莱和哲学家罗素的影响很大,向他们学到了很多好的东西,但也学到了一些坏的东西。这三人都是离过婚的,因此他也要同张离婚。
当张幼仪第二次怀胎时,徐志摩竟要她打胎。1922年2月24日,张在柏林生下次子。这时徐在那里照料。到了3月,他就迫不及待地同她正式离了婚。这对她是一个多大的打击啊!他所吹嘘的“无限的同情和悲悯”到哪里去了?他真是太没有良心了!他居然一点也不感到内疚和惭愧!苍天有报应:接着离婚而来的竟是失恋!他在离婚后,发表了《徐志摩,张幼仪离婚通告》。这是中国历史上第一例离婚事件。离婚时,他还写了一首《笑解烦恼结》送给张幼仪。可是他的烦恼并未因离婚而消失。
此后他追求过凌叔华、韩湘眉等,都没有成功。1924年秋,他在社交场中找到了貌似清秀端庄、聪明伶俐、会说一口流利的英语法语、还喜爱诗词书画、跳舞演戏、还在外交翻译方面得到外交部长伍廷芳赞赏的“东方美人”陆小曼。他就挖了好友王赓的墙角,终于与陆小曼于1926年10月3日举行婚礼,证婚人是梁启超。梁公在致词中对两人大大教训了一番:“徐志摩,你这个人性情浮躁,所以在学问方面没有成就。你这个人用情不专,以致离婚再娶……以后要痛改前非,从新做人!”又说:“祝你们这次是最后一次结婚!”这段话触到了徐志摩的痛处。梁公认为陆品性不佳,担心她会给徐“痛苦更无限”,甚至把徐弄死。这说明梁公目光锐利,他是真心爱护徐的良师。
他在再婚后过了极短暂的“幸福”日子。接着来的便是说不尽的苦恼和折磨。陆贪图享受,挥金如土,使他不堪重负。他到上海不久便不得不在多所大学讲课,还得写诗文取稿费。其月收入在一千元大洋以上,还不够她挥霍。而陆却对他不忠贞,过着放荡的生活,弄得徐身心交瘁。他居然甘心戴绿帽子,做一个cuckold,也是受到了罗素的影响。罗素认为做丈夫的不应当嫉妒妻子的不贞行为。他到北京大学任教,陆却不肯同去。他写信对陆说:“我一人在此,处处觉得不合式,你又不肯来,我又为责任所羁,这真是难死人也。”可谓进亦忧,退亦忧,欲合不能,欲罢不成!好多朋友劝他同陆离婚,素以“无限的同情和悲悯”作为行为准则的他还是“宁人负我,我不负人”,为陆着想,不忍离婚。从此他就过着苦行僧的生活,为陆当牛作马。他有《生活》一诗,以生活比做毒蛇脏腑所构成的冰冷、粘湿、黑暗无光的狭长甬道,陷入以后,除了挣扎摸索着向前,更无退路。”
他的婚变是他悲剧人生的开始。他与陆的再婚使他陷入苦难的深渊,愈陷愈深。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他所认为的幸福,到头来只是海市蜃楼消失后的一片荒漠和无边无际的苦海。他频繁的南北往返也导致了他的死亡。
张幼仪(1899-1987?)曾就读于苏州师范学校(江苏第二女子师范学校),1921年在德国入裴斯塔洛齐学院攻读幼儿教育,五年后学成回国。1926年,上海女子商业银行聘她做总裁,她还经营云裳服装公司,均大获成功。她还在东吴大学教过德文。她在百忙中还请了一位老师讲授国学,每天一小时,从不间断。徐志摩去世后,她抚育儿子长大成人,照顾二老,为他们送终。她还每月寄钱给陆小曼。台湾版的《徐志摩全集》是在她的策划下编辑的。她享年89岁。她的伟大就寓于平凡之中。"Togiveishumane;Toforgive,divine.”我把英诗名句稍加改动,敬献给张女士,因为这两点她都做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