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头,下午的军训刚开始,欧详就被李大利当着全班人的面给训了一顿,还罚了他一下午的面壁思过,他的班只能暂时由旁边的教官一起给练了。
秦琳瞅着机会就往操场一头挨着围墙的地方看过去,欧详就是在那里面对着围墙纹丝不动地站了一下午的军姿。
你也有今天!
秦琳窃喜起来,心想着回去赶紧告诉橡谙,好让她高兴高兴。
欧详其实并没有因为受罚而有任何情绪,他甚至心甘情愿地接受着处罚。
他回忆起昨晚那个快乐的女孩儿,那个居然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往自己脸上嘬上一口的女孩儿,眼神清澈,笑容烂漫,美好得自己都差点忘了她是自己班里唯一的“逃兵”。
这一次她的表现很让自己满意。
倔强,不服输,异于常人的忍耐力,还有敢于承认错误的勇气。
不过让她受伤确实是欧详没有预料到的,现在他的心里也特别关心橡谙的伤势,但自己正在受罚,没有办法获取这方面的信息。
欧详突然回忆起钟少平抱着橡谙从自己跟前走过的场景,又安下心来。
少平会照顾好她的。
也许这样一来,自己还帮了他一把呢。
欧详自己也没有意识到,当他脑子里想着这样的话时,脸上却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苦笑。
对于欧详的受罚,橡谙不可能高兴得起来,所以当张牙舞爪的秦琳给已经打完点滴卧床休息的她描绘欧详是怎么被大首长训斥、怎么被罚“面壁思过”,橡谙并没有过多的情绪变化,只是暗暗把头埋进被子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嘿!美女,橡谙她不会真的喜欢那个魔鬼教官吧?都把她折磨成这样了还放不下?”
秦琳完全无法理解橡谙到底怎么想的,只得把求解的目光转向刚认识的舒数身上。
不过舒数也无法帮她解答这个问题,毕竟已经真相大白,误会揭开,没有什么值得拿出来说的了。
一整晚,舒数醒了很多次,每次都是被枕头上湿润的触感刺激皮肤而醒。
借着月光,她看见橡谙微闭的双眼流出两汩热泪,顺着眼角浸进纯棉枕套里,晕出一大片潮湿。
晨跑橡谙没有去,舒数替她买来早餐,草草吃过后舒数帮着橡谙换上了晾干了的迷彩服,炎热大风的天气让迷彩服一夜之间就干透了。
之后叮嘱了几句上午“战斗”的要点,便和她告别,回学校报道去了。
等待上午的训练的空闲时间,橡谙木木地在昏黄的台灯下发着呆,紧闭的门窗让清晨屋内的光线多少有点稀缺,橡谙想翻出欧详的照片来看看,却发现它已经被自己“物归原主”了,以前每每想念他了,照片是唯一的寄托,如今连照片都没有了,难道上天连想念的权利也要从自己身上拿走么。
想着想着,其他人也晨跑结束吃过早饭来接她了,她伤了脚,自然走得慢些,所以要早早出发。
“你一定要去操场么?你确定他不会让你更难堪?”
出发前柯笑笑最后一次毫无信心的确认。
所有人都不抱希望了,自己还在坚持什么呢?
橡谙也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感到多此一举,可是即使是自欺欺人,她还是想再试一次,怀着哪怕还有一线生机的机会也要把握的心态,再试一次。
即使根本没有什么一线生机。
为了让橡谙每前进一步能轻松些,秦琳和柯笑笑一人架着橡谙的一只胳膊,橡谙凭借着左脚和双臂下的支撑力一步一步地往前跳,肖小可就在后面帮整个宿舍的人背水壶,就这样一步一个脚印的,赶在集合哨声吹响之前到了训练地点。
一晚上的休息让橡谙的脚不再那么疼痛,但为了不让伤势加重,大家都认为还是不要着地的好。
教官队伍刚进操场的时候,欧详已经看到了一只脚没有穿鞋而是缠着绷带的橡谙。
橡谙也看到了欧详,他居然一边走着一边看着自己长达十秒之久,橡谙也不再怕他的眼光,就这样和他直直地对视着。
两个人的脸上都没有过多的表情,猜不到对方心里在想什么。
“集合!”
一声令下,已经走到队伍位置的欧详开始了新一天的训练任务。
橡谙也吃力地从地上站起来,一步一跳地朝队伍蹦去。
“不是受伤了吗?跑来干什么!”
欧详也想让自己对着她说话温柔一点,可是话说出口却又是像在吼一样。
所以谁也没有听出来,他是想说“受伤了就好好养伤,大老远跑来弄严重了怎么办”。
“报告教官,您昨天说休息,今天还没说,所以我来集合了。”
橡谙被欧详一吼,心更冷了,说出来的话平静地一点情绪都没有。
“那就回去休息。”
欧详越过橡谙看向更远的地方说道。
像极了橡谙第一次见他时他的眼神,明明自己在眼前,他却将眼光落在远方,像自己根本不存在一样。
那时的橡谙,觉得这双眼睛迷离而深邃,现在却厌恶它的冷漠与不屑。
真是不同心境不同诠释啊。
“好……我走……我知道,你早就厌烦透了我……”
两行泪水滑过脸颊,橡谙用冷静得如死水般的口吻说完最后一句话。
右脚使不上力,橡谙一瘸一拐地转身,难以掌握平衡,表面平静内心却翻江倒海的情绪更让她忘记了脚下该有的谨慎与小心。
“嘭!”
橡谙重重地摔趴在地上,扬起了一小股尘埃。
既然爱上你是那么痛的一件事,为什么当初要让我认识你,为什么要给我一个让我深陷其中的眼神,为什么消失了两年又重新出现在我眼前,为什么,为什么……
越是想,眼泪越是止不住地流淌,与灰尘混合后在脸颊上留下两条难看的污痕。
欧详也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个样子,他怔怔地站在原地,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让自己手足无措的状况。
他不是看不见橡谙的痛苦,他也不是对她的错误不可原谅,可是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迈出这一步,迈出这一步,也许会给她频添更多痛苦,站在原地,自己内心竟然又如此不忍……
秦琳也幻想过教官能哪怕心软一下下,可是以现在这种状况来看指望他是没什么意义了,她也不顾没有打报告的后果,从队伍里突然冲出来,瞥了一眼纹丝不动的教官,在橡谙身边停了下来。
“我送你回去休息吧,乖,听话。”
橡谙仍然待在原地,不曾动弹。
靠近了才看清楚橡谙的样子,内心明明已经崩溃,却强忍着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嘴唇被咬破了,鲜血渗进嘴唇的褶皱里,呈现出一条条红色的线条,撑在地上的双手用力想要抓住什么,可是坚硬的水泥地只给她的手指留下了点点血痕。
这样的女孩,自己一个女生看着都心疼,那个男人该有多冷血,才会如此视而不见啊。
越想越生气,这次一定得给橡谙出一口恶气自己的气儿才能顺下去。
“教官!你是不是变态啊!你就是这样对待喜欢你的人吗!像你这样的人,活该一辈子没人爱!”
秦琳带着怒气用尽全力朝着那个魔鬼叫喊,周围一大片没有注意到这边状况还在按部就班地训练的队伍,眼光被瞬间吸引了过来,即使有其他教官“不许东张西望”的命令,还是阻止不了若隐若现的议论声。
同样被吸引过来的,还有正在队伍里巡视的李大利。
“欧详!面壁思过治不了你是不是?想关禁闭了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