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哥们儿!”
见过学生,欧详和他的战友们回到了学校专门给他们安排的宿舍里,刚铺好带来的被褥准备端着脸盆去洗漱,钟少平就在门口跟他打起了招呼。
“你怎么跑这儿来了?让领导看见了不好。”
欧详边说边走到钟少平身边,趁其不备朝着他左肩就是一拳,算是打招呼了。
“什么领导?你装什么装?”
钟少平举起右手不以为然地在欧详眼前晃了晃。
“不就是李叔么,我都跟他说过了,要找你出去聚聚,他没反对,我说你小子,刚才怎么也不跟我打个招呼就跑回来了,一会儿罚你三杯。”
说着就夺过欧详手里黄色的脸盆往旁边的地上随便一扔拉着他要往外走。
钟少平嘴里的李叔是他父亲钟和平和欧详父亲欧军业的高中同学,叫李大利,高中毕业后李大利和欧军业选择了军校,而钟和平却选择了放弃学业走经商致富之路,现在已经是当地赫赫有名的房地产商。
“你等等,让我换身便装。”
谨慎的欧详一边将脸盆捡起来整齐地放到架子上一边如是说,钟少平一脸无奈地干笑了两下,当个兵还当出不少毛病来了。
学校外的小饭馆里,钟少平要了几样凉菜和几瓶啤酒,他知道军训任务在身欧详不会放开了喝,就没多要。
“你小子终于出现了。”
玻璃杯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钟少平将杯中啤酒一饮而尽,话匣子也打开了。
“你不是也考的A市么,我一直以为我俩在同一个城市上大学呢,被你给骗了,说说吧,后来你怎么跑东北去了,现在才回来。”
语气里不免有不满,毕竟两年的时间里,他跟自己眼前这个发小兼死党从未联系,不是不联系,而是联系不上。
“这两年学的是飞行基础,在东北的飞训基地训练,接下来要集中学习航空理论和模拟飞行,所以回本部来了,也只能待一年的时间,最后一年去哪里,现在还不知道。”
几句简单的话,欧详把钟少平的疑问都解答了。
“很忙?”
“嗯,很忙。”
“忙得电话也没时间打一个?”
钟少平显然不把欧详的话当作是不跟自己联系的理由,他顿了顿,试探性地问:
“还在为两年前的事耿耿于怀?你这样封闭自己我们这些朋友可跟着受罪了。”
欧详浅浅一笑。
这两年确实是把自己给封闭起来了,他努力把所有的精力都用在学习和训练上,不给自己任何喘息的机会,也断绝了自己和学校外的一切联系,只因为高三毕业时家里的一场变故。
“呵,时间是个好东西。”
欧详举起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
“少平,你放心,我能走出来。”
钟少平叹了口气,也将自己手中的酒一口吞下。
欧详的父亲欧军业是西南某集团军下属的陆航团团长,军人的本性让这个中年男人常年把自己的一腔热血和所有精力都铺在了陆航事业上,家庭的担子只能被欧详的母亲莫兰一个人扛起。莫兰当年本是一位在当地已经小有名气的婚纱摄影师,但为了能独自照顾年幼的欧详,她放弃了自己的事业做起了本分的家庭主妇。
眼看着儿子长大了,还要去很远的地方求学,一个人在家的莫兰多年沉寂得如静水的心开始泛起波澜,她想继续端起相机做回婚纱摄影师的职业,但自己的男人强烈反对,难得的一个月休假里,家里充斥着两人不停的争吵。
欧军业自觉多年在家中的权威地位受到了挑战,而莫兰多年忍耐的内心也在那段时间彻底爆发。
就是在那段时间里,借酒浇愁的欧军业出轨了,这让厌倦了丈夫一手遮天、大男子主义的莫兰找到了一个离婚的理由。
本来军婚就是受保护的,作为军人的一方不答应离婚,另一方是很难离婚的,但如果是欧军业这种情况,法律还是会给受伤害的一方一个公道,欧军业也因为出轨以及接踵而至的离婚仕途被大打折扣。
从小欧详就很少见到父亲,但父亲在他心中一直是大英雄高高在上的形象,即使未能获得足够的父爱,欧详也从未埋怨过自己的父亲,甚至把成为一名军人作为自己的人生目标去奋斗。
但当自己得到了保送名额,以为离自己的目标迈进了一大步,也向父亲迈进了一大步的欧详,却开始怀疑自己的坚持了。
父亲是不会犯错的,欧详一直这样认为。
母亲是不会不爱父亲的,欧详也一直这样认为。
可是上天却跟他开了一个一点都不好笑的玩笑,欧详觉得自己的人生变得模糊了,支撑他价值观的所有东西一夜间全部坍塌,迷茫的他用两年的时间让自己不停地运转,似乎只要自己的双手不停,总会把眼前的迷雾拨开来的。
在欧详的战友眼里,欧详是一个古怪严肃、冷酷孤僻的同伴,但在专业上却是同一届的学员中数一数二的厉害角色。
两年的时间,欧详用尽全力把自己变得强大,不论是专业,还是自己的心。
“释然了就好,我们都是大人了,不要钻些钻不透的牛角尖。”
钟少平将自己手中的酒杯递到欧详的酒杯旁用力碰了一下,将走神的欧详拉了回来。
“是,都是大人了,干杯!”
不到二十分钟,桌上已经摆上了六七个空酒瓶了。
“对了少平,我今天看到那姑娘了,叫……橡谙对吧?”
欧详突然想起了稍早前在教室里的一幕。
从欧详口中听到橡谙的名字,钟少平觉得别扭,以前都是自己在欧详面前橡谙长橡谙短的,还被他一顿鄙视。
“我知道,还在我带的班里呢。”钟少平淡淡地转动着手里的酒杯。
“哦。那你赶紧了,别跟以前似的做缩头乌龟。”欧详似乎已有了些醉意,懒洋洋地揶揄起钟少平来。
“欧详你能盼我点好不?”
“我是觉得有戏,给你提个醒。”
“那是当然。”钟少平将满满的一杯啤酒一饮而尽后坚定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