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小楼旅馆,第一滴雨算是落了下来。
刚一进门,站在柜台上的老李就冲我喊道“今晚你值晚班,原来晚班的女孩子最近家里有事,跟学校请假回家去了。”
“就是晚上3、4个小时么?”我不理他,向沙发走去。
“当然是一夜,我好不容易休息休息。”
“那只是今晚上一夜么?”其实我问了也是白问。
“不是,到你走的那天为止。”他边说边掏出烟来抽“你姨知道你来了。本来是让你晚上就过去,睡在家里的。又联系不上你,说是做好了菜,等下应该就会过来。”
老李这样一说,我才明白,他是帮了我一个大忙。怕我不去家里住,李姨又不开心,就让我看店了。突然有一走了之的冲动。
他却是能知道我心事一样道“年轻人,对于老人家和小孩子,还是要多忍让一点的。你们自己年龄段里的人,怎么样任性都是无所谓!”
而后,两个人都不在说话。我脑子里一直是李姨的样子。直到李姨进来,丢掉雨伞骂我为止。
“你这个混蛋小子,干嘛又回来了!回来了还不去家里面!电话也从来没有一个。”
我只能笑着接过她手里很大的保温饭盒,知道她停不下来,就拉她坐下来,自己自顾自的吃起晚饭。
“老李要是不跟我说,你就真不去看我。哎呀,你慢点喝汤,还烫着呢。”她一把拉住我端着汤的手。
我只顾低头吃饭,她的骂声越来越小,最后,随着一声“唉。”的叹气,就不再说话了。双手绞在一起,慢慢看我狼吐虎咽她刚做好,急忙送过来的晚饭。
一直到最后汤也喝得干干净净。接过李姨递过来的纸巾,擦了嘴,顺便擦了下鼻子,再又顺便擦了下眼镜。才敢抬起头,冲李姨笑了起来。怎么也喊不出口一声“姨”,又怕要低下头去擦眼睛,她也开不了口,眼镜跟着也红了起来。
老李,把眼镜摘下来,放在桌子上。暗示似的,李姨开始收拾饭盒和垃圾。老李给拿了一支烟,我没有拒绝,颤抖着手将烟点着,仍对着收拾东西的李姨傻笑。
李姨对我的爱从很久以前,我就承受不起的。那时刚上高一的时候,我请了病假,去她开得书店看整天的书。连午饭也忘了干净,直到她伸手递给我一个面包。才不好意思,挠挠头咬起来。虽然那时候,她不认识我,也不知道我和女儿读一个班。到下午放学,晓回来,看见我,才拆穿我逃课的谎言。
那之后,有事没事的时候便躲进他的书店里。周末、放假也去店里帮忙整理看店。到了吃饭时间也理所当然和她们一起吃。放长假时候,李姨也放心把书店完全交给我一个人,即使知道我根本不是商人这块料。在后来,和晓在一起了,也堂堂正正跟她说。她并没反对,倒是老李想要打断我的腿,绝不准我再踏进书店半步。没办法,李姨当着他的面说了老李读初中时候,对她死缠烂打的追求,直到,老李红着脸从店里逃开去了,才算风平浪静。
后来,我同晓来这个城市读书。老李扔了经理不当,李姨也关了书店,一起来了这个城市。说什么,也要出来奋斗一番。老李开了旅店,我则成了不要工资的店员,当然时间上完全自由。
也正是担不起他们的爱,毕业之后我伤害了晓,也伤害了他们。而后一走了之。我知道他们从来也没有埋怨过我。那时候,晓没有打算放弃我,但是往往内心那个深处自己也无法把握的东西,无论如何也不能自私到让他们一起承担。
一支烟抽完,我站起来,说要送李姨回去。李姨也站起来,顺手拉住我的手臂,我拿过她另一只手里的保温饭盒。她便是这样捉住我走出大厅,两个人隐进了雨后的街灯里。
她几次转过头来看我,想要问些什么,又欲言又止。我对毕业之后再能这般做别人听话的孩子尴尬不安,老老实实凭她捉住我的手腕,好似什么东西会随时将我夺走般地紧紧捉住不放。
“姨,我也去看过医生的,其实也不能算作医生,更适合叫同学,是学血心理学专业的。”我终还是不忍心让她那样为我担惊受怕。
一瞬间李姨停下了脚步,加大了手上的力度。
“那一年,你让晓带信给我,看完我就想将你找出来好好骂一番,可一想连你在哪以后都不知道了,你又说的明白,不要再去寻你。跟晓也彻底断了联系,我在家里跟老李生了一个星期的闷气。你个傻小子,那些事即使不愿意跟家里说,也不要憋着自个难受,为什么不到我这来说。”
“我也爱着你呀!”我心里有个声音在偷偷说话。
“我同学说,这完完全全是心理上的问题,如同生病感冒一样,也有潜伏期什么的,病因多种多样,各个年龄段积累起来的,主要可能是与生俱来的性格,还有小的时候家庭环境还有教育的关系。症状无非是自己生活不开心,同时伤害着身边亲近的人,相比之下,与感情不深的人相处起来更来得容易。治疗手段也因人而异,其实就完全在病人自己手中嘛。就结果来看,有郁郁而终的,有自己结束生命的,有彻底人格分裂的,当然好转的也有,而完全治愈的从来没有。
为了不让她太过担心和难过,我笑着用轻松的语气,慢慢告诉她!
“这样年纪里,让自己活得这么辛苦!”不知她是责问我,还是在向谁在申诉。
“许多时候,自己是没有办法控制的!那之后便想,逃避就逃避吧。就算自己过得水深火热,起码牵连不了别人。恋爱也没再谈过,工作也是一年换一个,与老邻居却是脾气相投,倒也可以吹吹晚风,下下象棋!”
“回去过老家吗?”李姨很轻声问我。
“没太敢回去,便没回去过,我姐江琅全给照顾好了。减轻我的很多负担。”
“你李叔急急忙忙跑回家去,说你回来的时候,我还当自己听错了话。唉,自己养的女儿,半路养的你,没一个能让我放心的。”她并不是真的生气。
我抽出仍被她捉住的手,轻轻的抱住她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