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沙沙……
耳边响起一阵怪声,爱丝看向树林:“有动静!”
老猫骂了一句:“上当了,看来那家伙用了障眼法。”
三人沿着雪坡滑了下去,直奔树林的声音而去,很快见到了人影。
雪地里,一个光头大汉赤膊裸出上身,拖着大黑熊沙沙响,嘴里唱着:“风吹杨柳嘛,刷啦啦啦啦啦……左手一只鸡,右手一只鸭,身上背着一个胖娃娃呀……豆大的雨点儿往我身上打呀……飞了那只鸡,跑了那只鸭,吓坏了背后的小娃娃呀……”
我和老猫面面相觑,这谁呀?
“同志,你那个连的?”我冲了上去。
光头大汉转过身来:“你管我呢!”
看清这家伙的‘精神面貌’后,我头皮一阵发麻。
这厮的大光头上,文着一只五彩斑斓的蜘蛛,胸前一只黑狼头,獠牙戟张,吐着腥红的舌头,双臂两条青龙,双肩血骷髅头眼窝在喷火……
大光头这身‘配置’,简直就是黑社会头目,这样的人,怎么跑到深山老林里来了?
老猫大步上前:“对不起,这黑瞎子是我打的,你不能带走。”
“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是你打的,你打的,怎么在我手里?”大光头怒目而视。
这厮浑身肌肉虬结着,比我高出半个头,身高起码有1.95米,凶神恶煞的,绝非善茬,看来今天要想带走这黑瞎子,有点儿悬!
“这片林区是军事禁地,现在是我们连的,你私自在这里走动,到底有居心?”我问道。
“我呸,你们连的,也不害臊,还我们家的呢!”大光头说完,一把捞起大黑熊,扛到肩上狂奔而去,脚下雪片子乱飞,简直像大卡车一般。
我们三人眼睛都看直了,这家伙力气也忒大了吧!
老猫急了:“还愣着干嘛,追呀!”
“是是是,快追!”我反应了过来,山上食物不多了,这头黑瞎子可不能让他掳走了。
山路上,光头扛着大黑熊一路飚飞,嘴里唱着:“嗨呀,左手一只鸡,嗨呀,右手一只鸭……”
我们跑的上气不接下气,等转过一个弯路,大光头不见了,黑瞎子被扔在路口。
三人急忙赶了上去,爱丝说:“这里有张纸条。”
我凑上前:“写的什么?”
“大黑熊一只,安全送到,回头见!”爱丝念道。
老猫啧啧称奇:“原来这大光头是搬运工出身,东北人都是活雷锋,干的不孬!”
我心神不宁,这也太奇怪了,回头见……意思是他还会来?
从这人的做事风格看,不像是他开枪猎杀黑瞎子的,看来后山的那黑影另有其人,这让我更加好奇了。
这时,运木头拖拉机经过,看到路口的黑瞎子,几个知青欢呼不已。
说实话,连队已经好几个月没开荤了,天天水煮白菜,也难怪他们这么兴奋。
夜里,知青点大院里点起了篝火,手风琴的声音响起,知青们唱着歌,跳着舞,像过节似的。
“大家都静一静,静一静啦!”我喊了一嗓子。
“连长要跳舞喽,大家快鼓掌啊!”有人开始起哄,口哨声吆喝声四起,人群中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我笑道:“不跳舞不跳舞,我来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新来的爱丝同志,大家热烈欢迎!”
爱丝拢了拢长发:“大家好,我是爱丝·史密斯,还望多……”
罗老炮:“爱丝同志,跳一个……”
“跳一个,跳一个……”其他知青也嚷嚷了起来,爱丝的声音被淹没了。
爱丝大方的走到人圈中间,随着手风琴的曲子翩翩起舞,金色长发飘舞着,火光映在她的脸上,红晕动人,舞步优美而灵动,如一只美丽的花蝴蝶,人群中再次爆发出了掌声。
罗老炮又叫了起来:“我们让连长也跳一个,大家说,好不好啊!”
“连长,跳一个,连长,跳一个……”
我头上豆大的汗珠乱滚,暗骂罗老炮多嘴,笑着说:“改天跳,改天跳……”
老猫嘴角带着笑,没想到是,这小子不光幸灾乐祸,还落井下石:“爱丝同志跳的这么好,和连长一起跳一个,大家说,好不好啊!”
这下声音更加热烈了,爱丝向我走来,这让我有些不知所措。
“左云山!”爱丝微笑着伸出了手。
我骑虎难下,只能硬着头皮上了,若是不跳,多让爱丝难堪?
手风琴再次响起,爱丝的手搭在我肩上,散着淡淡的芳香,吐气如兰,温热的气息让人迷醉……
“好……好……”音乐结束了,呐喊声响起。
我红着脸:“对不起呀,你的脚……”
爱丝笑了:“没关系的!”
这舞跳的,不知道踩了人家多少脚,心里实在有些过意不去。
回到住处,我一把捉住了老猫:“你个死猫,差点儿害死了老子。”
老猫一脸贼笑:“你他妈别装了,得了便宜还卖乖,那丰满大胸,那翘美大臀,多少人想靠近呐,老子这是给你创造机会呢!”
“得得得,就你他娘的有理,睡觉!”我嘴上也不含糊。
梦里,无数黑影乱晃着,突然,眼前一片血红。
一大批红卫兵迎面走来,拖着两个被反绑的孩子,男孩儿约12岁,女孩儿约7岁,一直押到中山六路十字路口,两人被捆绑在一棵梧桐树上。
有围观的人问小孩儿:“你们是为什么被抓的?”
小男孩儿说:“我们偷了一点吃的,但我和妹妹实在是太饿了,放过我们吧,我们一定改过……”
小女孩儿哭个不停,两腮上泪珠不断滚落。
又走来两个红卫兵,穿着旧军装,戴着红袖章,一个手里拎着三棱刮刀,一个拿着木头步枪。
拿木枪的红卫兵也不说话,抡起木枪就往两个孩子头上乱砸,几下之后,只见两人不但头上流血,就连鼻孔也流出鲜血来。
看到他们还有呼吸,那个拿三棱刮刀的红卫兵上前,刀尖分别刺向两个小孩儿的喉咙,瞬间鲜血有如喷泉般从他们的咽喉喷出,特别是呼气一下喷出的量更大,不到两分钟,就见到他们的头垂了下去,断了气。
红卫兵从容地从衣袋拿出‘红宝书’,用普通话大声念道:革命不是请客吃饭,不是描画绣花……
惊醒后,我满头大汗,后背一阵发凉……
大雪封山的日子里,每天上山伐木,日子过的很快,一晃三个月就过去了。
长白山老林子里,知青们的身影忙碌着,砍树的砍树,搬运的搬运,雪道上结着一层厚厚的冰溜子,圆木一根根顺着雪道滑了下去,马匹拉着雪橇将木头运到路口,然后装到拖拉机上……
老猫裹着军大衣,头上戴着狗皮帽:“老左,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我想回家了。”
说起来,我们到黑瞎子沟都两年多了,还没回过一次家,说不想家那是假的。
“再忍忍吧!马上就是探亲假了。”
知青们两年有一次探亲假,都心里憋着一股劲儿,熬日子呐。
知青返城真难,尤其我们这些没路子的。
实际上,上山下乡头一年,高干子弟借着爹妈的路子参军,变着法儿都走了。
招工回城的名额少的可怜,三个名额,一个是民政局局长的女儿,一个是林场场长的儿子,还一个是纺机厂干部的妹妹。
见到这种情况,大家只能干瞪眼。
眼看人家一个个走了,自己怎么办,想办法!
女知青把自己的命运寄托在婚姻关系上,跟大城市的人订婚,再办户口。我们连一个18岁的漂亮女孩儿,嫁给了一个40多岁的老干部,想起来就心酸。
男知青就更绝望,没办法就找病,吞钉子,吃硬币……
想起这些过往,我心情沉重。
这寒冬腊月的,都快过年了,人家亲人都在家里团聚,我们还在冰天雪地的里砍树,心里很不是滋味。
大年三十那天,漫天大雪,炊事员告诉我,面和熟菜都不多了。
夜里,大家用雪水就着馒头咸菜过年,篝火燃烧着,火光映红了半边天……
回到住处躺倒后,老猫已经鼾声如雷,我怎么也睡不着,外面传来呜呜咽咽的声音。
我披上衣服出了门,雪地一片银白,猎狗拖着铁链在雪中走来走去。
女知青宿舍那边,呜咽声稀稀落落的,想家的女孩在哭泣,呜咽声越来越大,到后来就像大合唱,哭声击碎了静夜……
开春后大地回暖,但长白山的气温依然很低,好在是外面的运输车能进来了,物资也多了起来。
这天,知青点来了三个神秘人,也是他们的到来,彻底改变了我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