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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大萧条时期(2)

哈里·贝内特和福特王子爱德塞尔同岁,生于1893年,在底特律一个单亲家庭长大。两岁的时候,他的父亲在一个酒吧里和别人发生争执,结果被人用椅子给砸死了。他的母亲虽然没有什么文化,但她很重视文化。贝内特是她唯一的儿子,她对这个儿子寄予着厚望,虽然家里生活条件极其艰苦,但她还是努力想把儿子培养成一个有文化、有修养的人。可是贝内特从小就是个叛逆的孩子,不太守规矩,母亲对他的任何约束都令他讨厌。在学校里,他经常向老师发出挑战,老师们对这个孩子都发自内心的不喜欢。有一天,他突然对美术发生了浓厚的兴趣,他的母亲便花了大力气筹集一笔钱,让他到底特律美术学校学习绘画和雕塑。刚开始,他还很努力,但很快,兴趣全无,当个画家的梦想早就被他抛到脑后了。

贝内特一天天长大了,他的母亲看到他无所事事的样子,心急如焚,就强迫他到本地的圣公会教堂唱诗班学习男高音,以便她的儿子具备一种高贵的身份。可是贝内特对此毫无兴趣,对那种所谓的上流社会的高雅全不放在眼里。于是,在1909年,贝内特从家里偷偷跑了出来。那一年,他16岁。

贝内特身材不高,但他很注意锻炼,总想把自己锻炼成一个猛男,渴望做那种需要力气的事。他从家里出来以后,去过不少地方,后来,他加入了美国海军。第一次世界大战的时候,他在美国海军部队担任深海潜水员。他在部队里尝试过不少危险的工种,对他都没有造成任何大的伤害,甚至可以说都是得心应手。他非常聪明,长着方下巴,一双冷峻的蓝眼睛透着机警,喜欢冒险是他的天性,越是冒险的事情越能激起他的热情。他随着部队到过美洲、欧洲和非洲,同时为一家海军杂志画漫画。业余时间,他参加了舰队的拳击队,成为他所在舰队的一个轻量级拳手。在部队的这段时间,他开阔了眼界,发现了自己身上所具有的独特的冒险精神。

贝内特第一次到福特公司,是在1917年。那时候努德森正在监督建造一艘军用舰船。到了第二年,工程还在进行中。有一天,努德森怀疑有人偷窃建筑材料,很不高兴地说:“看来我得找个人来守夜了,要不这些材料都会被人搬走的。我要一个身体结实的,你们帮我看看有没有这么个人。”他身边的一个工人说:“正好有一个,他叫哈里·贝内特,在海军部队还是个拳击手呢!”第二天,贝内特就来到努德森面前,可是努德森怎么也没看出这个小个子的前海军士兵有什么过人之处。但是不久,他就看到了小个子的贝内特体内所蕴含的巨大能量。

贝内特刚进福特工厂不久的一天,努德森陪着亨利·福特到红河厂区视察,远远地就听见工人的叫喊声,走到近前一看,是一个像野兽一样强壮的波兰籍工头打了一个年轻的工人。别的工人都非常不满,亨利也很恼火,“你们中就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给他点教训吗?”这话刚好被贝内特听见了,只见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蹿了上来,朝那个大汉扑了过去,几个流畅的组合拳下去,那个大汉就趴在地上求饶了。在场的人都大声喝彩,老亨利也满意地离开了。

25岁的贝内特就这样在福特公司踢开了第一脚。以后,每次当亨利来工厂的时候,他都会巧妙地不失时机地展现自己彪悍勇猛的一面,使亨利对他的印象不断加深。在亨利的心里,这个勇猛的小个子和自己的儿子爱德塞尔形成了明显的反差,他隐隐约约地感到这个贝内特或许对他“磨炼”爱德塞尔有帮助。于是,亨利让他担任红河厂区的工头。就这样,贝内特在用拳头证明了自己的实力之后,开始了在福特公司青云直上的职业生涯,他经常对工人们直截了当地说:

“我是福特先生的人。”他很注意在工人当中树立自己的威信,这样他也就可以更快地往上爬了。

亨利·福特确实很赏识贝内特,经常人前人后地表扬他,没用几年的时间,他就成了公司最炙手可热的人物。1926年,凯斯勒被迫离开福特公司,这意味着索伦森击败了爱德塞尔,成为掌握公司核心权力的人。贝内特早就在观察那场围绕着福特公司控制权的争斗,除了老亨利,他并不明显地站在哪一边。直到他看到爱德塞尔惨败之后,才旗帜鲜明地站到了索伦森一边,索伦森让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危险的、特殊的、不招人待见的事他全包了,以至于福特工厂的工人都说他是索伦森的一条狗。他知道厂里那些有正气的经理、工程师、工人都讨厌他,可他毫不在意,千人骂万人骂都没有关系,只要老亨利支持他,索伦森器重他,这就足够了。有一个例子可以说明贝内特是怎样的一条狗。有一天,索伦森发现一个工人在车间里闲逛了几分钟,他没有批评那个工人,而是找到贝内特,让贝内特把那个工人赶走。贝内特很快就回来了,当着索伦森的面夸耀着说:“我解雇了14个在那儿闲逛的人。”索伦森一听高兴了:“好小子,哈里,真有你的!”

索伦森是老亨利最器重的人,是他磨炼儿子爱德塞尔和对工人实行严厉管控的利器,因为索伦森的关系,贝内特也就自然成了亨利身边的核心人物。后来亨利成立公司内务部,贝内特就成了这个负责安全保卫、维护秩序的部门的头目。为了增加自己的势力,他在社会上招聘了一大批流氓恶棍、退役军人,甚至黑社会人员。他用亨利给他的权力和公司的钱给这些所谓的“保卫人员”配备了各式武器,甚至还有机关枪。

就是在贝内特的推动下,在社会上引起广泛争议的福特社会工作部被撤销了,马奎斯牧师也被迫辞职了。而且我们前边说过,随着马奎斯牧师的离开,再也没有人真正地关心工人,从人性的角度为工人着想了。贝内特和他那些骄横不可一世的爪牙们在厂区里四处巡视,对闹事或者不老实的工人予以无情的鞭打或解雇,数万福特工人都在贝内特的严厉管控下战战兢兢地工作,没有一点人身自由。

从1925年开始,贝内特成为亨利的私人保镖,每天接送老亨利上下班,为此两人之间形成了深厚的友谊,这种友谊在外人看来远远超过了亨利与爱德塞尔的父子关系。

虽然贝内特没什么文化,不像其他高级经理和工程师们那样彬彬有礼,对董事会那些客套的礼节也一窍不通,全然不顾,什么行业成规,什么绅士之礼,他都不在乎,他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但恰恰就是这样野性的一个人让亨利非常欣赏。只要一有空,亨利就会不由自主地走到贝内特的办公室,听贝内特讲各种各样的黑社会故事,贝内特就发挥自己的想象力,把黑社会的故事编得神乎其神,还常常把自己作为一个重要角色加进去,听得老亨利两眼放光,还时不时地问上一两句,“你是怎么和那些家伙混到一起的?”还没等贝内特回答,他自己就饶有兴致地说:“我敢打赌,你肯定是为了一个女人才和他混上的。”说完,两个人毫不顾忌地放声大笑。

当然,贝内特并不只是靠着一些真假难辨的故事来打动老亨利的,他也为自己设计制造了不少神话,并且极力巩固自己在老亨利眼中的传奇形象。比如,飞枪打掉了别人手上的香烟,亲自驾车在枪林弹雨中追击劫匪,有意制造一些危险场面,然后由自己出面去解决,等等。每当老亨利从贝内特嘴里或者贝内特的亲信那里听到贝内特的英勇事迹时就激动万分,贝内特真是给他的生活增添了不少乐趣。他就差把贝内特当自己的亲儿子了。

贝内特性情粗野,喜欢和各路人等交往。他常常呼朋唤友,和一些不三不四的人聚会、喝酒、出游,这当然需要很多钱,亨利·福特给贝内特的工资不算很高,可是贝内特对此毫无怨言。因为他心里非常清楚,亨利·福特不会亏待他。果然,福特后来送给贝内特几处产业,包括一块2800英亩的野地,一座总面积为8400平方英尺的木屋,休伦河上的一个面积为100英亩的小岛,还有一座度假别墅,三艘游艇。这些产业就是在当时计算也可以说是价值连城了。亨利认为贝内特对公司的贡献太大了,这一切都是他应得的。

整个20年代到30年代,贝内特的光环在不断地扩大,这是他精心为自己营造的。他从不戴领带,穿着也很随便,老亨利认为他的收入也不少了,应该穿得更像个绅士。贝内特则告诉他的主人,他这样打扮是为了方便,比如和别人打起来了,领带会很容易被人抓到,使自己陷于被动。老亨利听完这番解释更是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认为自己真是没看错人,这样全心全意为雇主着想的人上哪儿去找啊。

如果说,贝内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讨好老亨利的话,那么,在他的生活中也有值得让别人刮目相看的地方。比如他崇尚健康,经常锻炼身体,在野外骑马,也喜欢绘画,那是他青年时期就培养起来的爱好,他的别墅里到处都是他的作品。他也喜欢吹萨克斯和单簧管,他经常与女儿们进行钢琴合奏,有时还会在舞会、音乐会和晚会上客串。老亨利一直有充足的理由认为,贝内特可以成为一个出色的艺术家和音乐家。

就是在亨利·福特的大力支持下,贝内特的地位急剧蹿升,在大萧条时期,他与爱德塞尔·福特、查尔斯·索伦森的权势不相上下。

不过,在公司里的一些经理人员,就连爱德塞尔在内,对贝内特权势的膨胀也没有做出任何反应。最初,爱德塞尔等人都认为贝内特的出现并没有什么坏处,亨利对他感兴趣,那么他就可以把亨利的一部分兴趣转移到他身上。那么,亨利在公司就不会到处乱跑,横加指责了,爱德塞尔和公司的其他经理们就可以更专心于生产和新车研制工作了。遗憾的是,事实上,这个在爱德塞尔等人眼里没什么文化的人正在对公司造成极大的破坏。

不过,有一个人对贝内特的膨胀以及将带来的危险有足够的认识,那就是索伦森。当初,亨利就是把索伦森当做爱德塞尔的对立面培养的,他让索伦森野蛮地干涉爱德塞尔,致使两人之间长期不和。

现在,索伦森眼看着贝内特一手遮天,出于一种正义感,他觉得自己还是应该提醒爱德塞尔,注意这个人。他告诉爱德塞尔如果现在不采取行动,那么终有一天,他会遇到大麻烦。爱德塞尔对这事没有放在心上。等到爱德塞尔发现贝内特已经走到了福特公司舞台的核心,并且给福特公司制造了越来越多的麻烦的时候,一切都晚了,他已经无力对抗了。这和美国30年代那个轰动一时的大事件有关。

1932年,飞行员查尔斯·林德伯格,就是那位首次进行单人不着陆跨大西洋飞行的民族英雄,遭到了黑社会的勒索。暴徒绑架了他的长子,然后向他勒索高达7万美元的赎金,林德伯格向警方报告后,孩子遭到撕票。这个事件震惊了美国所有的富商和贵族家庭。着名的洛克菲勒家族把保安的数量增加了一倍,所有子女的卧室窗户的栅栏上都安装了铁栏杆。福特家族也受到了恐吓,特别是老亨利那本来已经神经兮兮的脑子更是受到了巨大的刺激,他害怕他的孙子孙女受到伤害,于是,他命令哈里·贝内特倾全力保护他们一家的安全,贝内特立即付诸行动,甚至采用各种非正常方式保护福特一家。

老亨利的住所有武装人员24小时巡逻监控,他每次出门都有一批保镖跟着。

贝内特的手也伸到了爱德塞尔家,爱德塞尔的别墅周围全是贝内特安置的保镖。爱德塞尔不可以单独驾车出去,每次出行都有专门的司机和好几个保镖跟着,他们都带着手枪等武器,他的孩子们也都有贴身保镖。比尔常常要坐着爷爷送给他的装着报警器的汽车去上学,身边跟着好几个保镖,如果看到自己的同学了,可怜的孩子会趴到座位下面,他认为这样被同学发现很丢脸。大一点的小亨利和本森也不可以自己驾车上学,他们一刻也逃不脱保镖的“保护”。爱德塞尔和崇尚自由的孩子们对这样的保护极为不满,但因为有老亨利的命令,他们也无可奈何。

贝内特的权势也在福特公司恣意泛滥,他用威胁、恫吓、辱骂、告密等手段对付工人们甚至是经理人员。他的手下都是流氓恶棍暴徒,他就用这些人在工厂里实行恐怖统治。到30年代,贝内特属下的内务部已经拥有了3000名保卫人员。这些人在贝内特的指挥下,无孔不入,渗透到公司的每一个角落、每一个人。有时他会派一些人伪装成工人,到生产流水线上假装工作,假如发现有人偷懒或者有不满言论和情绪,他就会立刻把人抓起来恐吓一通。工人都把贝内特当做恶魔惧怕他,就像一位新闻记者所说的那样,“工人们私下里谈到他时都胆战心惊,好像他是中央情报局长加联邦调查局长似的。”

在贝内特的淫威下,福特工厂简直变成了一座专门由贝内特的内务部人员控制的集中营。

有了这样的权势还不够,贝内特还精心编织了一个关系网,以维护自己在福特公司的特殊地位。对于老亨利,他们的关系自不必言说,他对老亨利言听计从,从没有半点忤逆,老亨利也把他当成自己最亲密的人。如果老亨利有一天不上班,贝内特一定会数次打电话向他汇报厂里的情况;如果贝内特外出度假,老亨利也会每天在电话上同他联系。在工厂外围,贝内特会给一些人提供工作,因为亨利赋予他招聘和解聘工人的大权;把公司的车低价卖给别人;给迪尔伯恩的公职人员、公共工程捐款等,贝内特企图通过这些方式加强自己的影响力。

流血的工人运动

30年代,劳资双方关系紧张,亨利·福特完全不顾现实状况,任命贝内特为首席劳资谈判代表,企图以高压手段迫使工人妥协。贝内特就在老亨利的支持下,对工人实行严厉的打压政策,亨利对他的做法非常满意。他一刻也不能离开贝内特,每天早晨,亨利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给贝内特打电话,让司机把他接过来,这样他们就可以一起去上班。而公司里的人,无论高层的经理人员,还是底层的工人看到这架势,更没有人敢对贝内特表示一点不满了。

随着大萧条程度的进一步恶化,工人时常面临失业的危险,工资的降低也使生活持续恶化,加上贝内特在工厂内实行的恐怖政策,终于导致1932年3月7日的工人罢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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