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雪峰刚从医院门口走开,后脚吴霞便拖着虚弱的步子走了出去,走到路边随手拦了一辆黄包车,拉黄包车的师傅很是熟练地刹住车闸,问都没问眼前的这位女子,就载着她开始蹬车了。或许应该是说吴霞太记着要出去透透气了,也没有说一句话,看一眼师傅,便坐上了车,像是早已成为生活的一部分,也早已习惯了这里的生活似的。
“要去哪里啊?”拉黄包车的师傅懦懦地问了一句,脚上的踩踏只是稍微虚虚地向前蹬着,不知道这个在黄包车上坐的女士究竟要去哪里,像没有家的一只动物,在大家上彷徨。
“走吧。”吴霞只是轻轻地那么一句,“找个公园吧……”吴霞只是心想着去一个可以散心的地方,留在医院里实在是憋得慌,心里很是矛盾,一直想着“人到底为什么活着,活着是为了什么?难道只是来彻彻底底地伤一次吗?”她坐在车上看到了不远处顾雪峰的背影,顾雪峰正在水果摊上讨价还价,看样子很是认真的样子,其实男人在认真的时候是最为帅气的,尤其是一个有事业的男人,是很容易吸引周围的女人的,女人也往往会为这样的男人倾倒。可是此刻地她只是想要自己静一下,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悲伤着自己的悲伤。
“想去哪个公园啊?你不是本地人?”车夫继续问,因为他也不知道究竟她指的到底是什么样的公园,街心公园还是人民公园?
“附近有什么公园?”吴霞靠在车椅子上,看着不愿出的山,午后的公路不是那么嘈杂,台风过后的天像是被洗过了一样,湛蓝湛蓝的,蓝得人心都觉得发颤,心里也不由得安静一些,也更加从容了,原来世界是这么美好,美好的事物也是这么多,她似乎觉得自己真的该休息一下了,为了生活,为了世事,被迫着拖着疲惫的身体往前走。去哪里自己也不知道,何时是个尽头也不得而知,想流水一样,汇入了大海才没有了自己的踪迹。
“你不是本地人?”车夫终于也说了普通话,吴霞虽然多少能听懂本地的言语,但是还是有点费事,在脑子里多少要过滤一遍才能予以正确的答复。
“嗯——”吴霞点头,也不想多说什么。
“那我带你去附近的一个街心公园吧,那里还算是热闹一些。”说完车夫便用力蹬了起来,说起来也是的,别的车夫的车都是用电的,可是这个车夫的车却是用脚踏的,所以自然是慢了些。
好在吴霞正是要出来散散心的,不急着去,也不急着回。
可是在医院的另外一个人便急了,顾雪峰拎着两袋子水果往医院的花园里转,走到亭子边见没有人,又走到之前坐的地方也没有什么动静,问了一遍周遭的老人们,也是无果,顾雪峰有点急了,迈着他足够长的腿就是往病房里跑,以至于拎在手上的水果都要活泼地跳出来不可。
病房里空无一人,顾雪“啪”地就是把手上的水果往床上一扔,苹果散落了一床,香蕉像是归回原位一样,稳稳地坐在了床上,只是西瓜被多少磕了一下,但终究也没有裂开,只是打了一个滚,被床头柜挡住了,顾雪峰急匆匆地走出房门。
车夫终于将吴霞拉到了他所谓的街心公园,本以为会给吴霞一个惊喜,因为一般的外地人都喜欢这个街心公园,也都喜欢那样的一个广场,不远处就是寺庙和塔,还有青石阶梯,在这样的一个午后散散步,蹬蹬高是最惬意的一件事了,可是,吴霞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谢谢你——”吴霞给了车夫钱却呆呆地站在马路对面,看着这个熟悉的广场,人们所谓的街心公园,心里很不是滋味,看着广场上飘飞的风筝她又想起了当年,想起了前阵子刚路过的情景,没想到又一次回到了这里,只是看去,不远处靠广场的“山”上的寺庙却一直都没有进去过,也没有机会去塔里看看,观赏一下。
她又走进了这个广场,这个令她充满回忆的广场,这个带给她多少欢乐的广场,如今已是物是人非了,广场上的人们是那样快乐,笑声充斥着周围,与周围的音乐声、嘈杂声、叫卖声混在了一起,很是沸腾与热闹,只是那些欢乐与笑声不属于吴霞,她认为那些是自己丢失的礼物,已经归别人所有,自己是要不回来了,她漫步在这样的一个广场上,一步一步地,宛若游魂一样,面无表情,欣赏着这里每一个人的表演,最终她还是累了,坐在了一棵大树下。她欣赏着这棵树。
看着这棵大树,她忽然想起了《蓝色生死恋》这部韩剧,当时可是风靡一时,几乎席卷整个亚洲的,不管是俊男美女的优秀表演,还是令人惋惜的剧情,都让人为之倾倒与折服,这样的故事就发生在我们的日常生活中,就发生在周围,以最真的感情打动了所有的观众。吴霞想起了里面的台词,“我要做一棵树。”对,是的,是一棵树,一直在那里,经过春夏秋冬,饱受风雨雷电的洗礼,却永远都驻守在一处,爱一个人也是一样。
吴霞看着这棵树,忽然站了起来,摸着树皮,有点粗糙也有点涩,但树皮上的纹理却很是清晰。过去有人习惯将自己喜欢的人的姓名刻在树上,让树见证他们的爱情,或者祈求神树帮他(她)的忙,让他们在一起,展开一段美好的爱情故事,一段没有结尾的爱情故事。吴霞就在这样的好奇心下,仔细地看着这棵树的纹理,没几秒钟,果真就有人的人名出现在树皮上,“刘静”的名字旁边画着一个小桃心,显然这是个女孩儿的名字,吴霞在树下转了一圈,终于发现了这个“刘静”的男友,在树皮不远处有着“崔帅爱刘静”这样的五个字,吴霞的心里顿时一振,像是被他们的真情,或许是这样的举动所感动到了,静默了良久。
“我不知道她去哪里了,我很着急,她不会又做傻事吧?”顾雪峰有点不知所措,急着和倪兰通话,倪兰已经收拾好东西,马上就要出发了,没想到又接来了顾雪峰的电话,心急如焚,恨不得马上就飞奔过来。
“怎么回事啊,你到底有没有好好看着她啊,你到底是不是真的喜欢吴霞啊,你去哪儿了,怎么会让她一个人走了呢,你——”倪兰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她要是有什么个三长两短的,我可和你没完——”
“那怎么办,她会去哪里啊?”顾雪峰本来心里就够担心了,现在听倪兰这样一说,心里更是七上八下了,像个不能自理的小孩。
“能怎么办,你还不赶快去找,你小子给我担心点,要是真出什么事,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倪兰已经发了狠话,就像是上级对下级地命令一般。
倪兰气急败坏地继续数落着电话边的顾雪峰,“我当初就不应该相信你,你看现在怎么办——”
“倪兰姐,你别急,我这就去找。”说完便挂上了电话,转身要疾跑出医院,却又转了回去叫了一位较为熟悉的医生和护士一起出去找了。
吴霞依旧在树下来来回回地走着,走在斑驳的树影之下,在每一棵树下都要逗留片刻,触摸着树皮好半天,偶尔笑一下,偶尔又皱着眉头,要思索上老半天——她在看着树皮上刻着的名字,那也许不是名字,是青春,是时光,是陌生人的纯净爱情。
阳光像是花洒一样,毫不吝啬地播撒着令人陶醉的日光,只要人掬起双手便会流到自己的手上一样,更或者只要你轻轻地拿剪刀一剪就会使它们分离,然后源头就会照着原样播撒开来。恩泽着每个人,包括这个很是悲伤的人儿。
吴霞看了看蓝色天空,顺便看了一下接近黄昏的太阳,已经渐渐微弱了,太阳的周围全都是红晕,像是喝醉了酒泛起红光一样,有些可爱,甚至让人觉得性感。
吴霞忽然站在离广场最近的一棵树下,停住了,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眼里带着些惊喜,也带着些她早已预料到的从容和淡定,手又轻轻地抚摸了上去。
树皮上清晰地写着“霞”字,还有一个“辉”字,正如天边的太阳,周围的云层那各种颜色的状态,是这样的,是多么美妙啊。吴霞愣住了,手轻轻地抚摸着,看着看着泪水就不知觉地跑了出来,最后终于夺眶而出,原来一切都来不及了,我们都会不去了,昨天也终于变为名副其实的昨天,一去不复返了,可是那些岁月的痕迹却依稀地写在这里,只是我们不知道罢了,吴霞心里像被齿轮紧紧地咬住,疼痛不已,就快断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