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吴双并没有连夜赶去上党,而是一直在随行人群里,她在等一个能够离去的机会。
她已经发现,虽然白天的值守人员比晚上少了一倍,但巡逻的时间间隔却缩短了不少,白日里本就不好行动,下半夜的事情,似乎就跟没发生过一样,看样那样两个守卫,是得了陛下吩咐过的,难怪她总觉得得手的特别容易。
第二日午时左右,她却发现,赵政辕车周围值守人员全部更换了,而且那些人竟全是一些生面孔,她好歹在秦宫呆了几个月,对这些侍卫多少是碰过面。
最让她起疑的是,进出的宫女,太监们一个也不见了。
她在侍卫队里混了半日,连赵高的半个身影也没发现。
皇帝的车架内,更是人迹罕至。
从她所看到的种种迹象而言,不得不让她疑心重重。
经过昨晚的接触看来,她知道,赵政只怕撑不了多少时日,难道是已经……
在怀着一颗上下不安的心中,终于等到了一个命令:即刻启程。
虽没有说明启程走哪条路线,可是在行走了半日之后,吴双终于隐约间猜到了一点,出了沙丘,便一路向西,这明明就是回咸阳的迹象。
不用去探,她也猜到秦始皇如历史记载一般,于公元前210年7月上旬,病逝于沙丘。
望着落日缓缓坠入山的那一边,涌出来的是无尽的悲凉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无力的轻叹:我的爱人,我该如何救你?
就在当晚,两个太监在五个侍卫的护送下,趁着夜色离开了车队。
吴双紧追其后而去。
同时暗中传信给了郑霖,让他赶往上党郡会和。
当天晚上,吴双便将这几个人放倒在了一家客栈,本想举剑直接将他们解决完事,却转念想到,这么几条人命,若是死在这里,只怕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所幸不如让他们几个安全到达上党再说。
从其中一个太监的衣服里摸出了一张黑青色锦布敕书,上面赫然写着:公子扶苏戍边多年,未建寸功,又金银耗费沉重,不能为国分忧,解民之困,贬为庶人,赐死!
上面还印有红色玺印。如朕亲至的字眼显得格外刺人眼球,这个应该是赵政自己也未曾料到的吧?
他怎么都觉得,赵高不敢,也不会。
而事实却是,他不仅敢,还真的会。
吴双因为早有准备,看到这封敕书,倒没有显得多愤怒,而是一种悲凉,替扶苏感到悲凉,边关寒苦,他一呆便是数十年,从来不愿亲自带兵的他在每一次出征前,都是数夜未眠,作为监军的他根本就没有推卸过责任,将匈奴打回了河套以北的大草原,却落了一个‘未建寸功’。
这样的人生,究竟是值也不值?
想了想,还是决定将它带去见一个人。
吴双揣着这份敕书,在东郡城外的河边等着一个人的到来。
胡亥其实也够胆大,竟然只身前来,见吴双一袭黑衣,衣摆在河风下翻滚不断,“本公子就知道,章邯那笨蛋困不住你。你果然还是回来了。”对于吴双,他本人并没有多少私人恩怨,虽然他怨过他的兄长,事事都压他一头,才让自己一直不显山不露水,平庸的活了二十三年,可是他将会登上皇位,成为这普天之下最大的霸主。
一到这,心里多少平衡了。
只要登上皇位,这天下,就是他秦二世说了算。
吴双回身,见胡亥一脸的平静,不由有些愠怒,这个人,他怎么会如此淡然,怎会如此冷血无情,死的人是他的亲生父亲,他要处死的是他亲哥哥啊,怎么会下得了手?
胡亥见吴双眼色蕴含薄怒,“你叫我出来,是想说什么,我不会抓你,可不代表赵高会放过你。他手下那么多人栽你手上,他可是恨得牙痒痒呢。”
吴双知道,这个时候,这里不是一个适合久待的地方,胡亥不会对付她,她知道。
将从太监身上拿过来的敕书扔给胡亥,冷声问道,“胡亥公子,你怎么下得了手?”
胡亥不解,稳稳的接住那张锦布,展开来看,脸色微沉,好你个赵高,胆子不小,本公子相信你不会害我,你却如此胆大包天,那是皇子啊,你怎么敢。
看吴双的脸色,便知道,她误会了。可是该怎么解释呢,他怎么解释得清楚。
“本公子若说,这不是本公子的意思,你可信?”胡亥上前了几步,直视着吴双问道。
吴双闻言,暗自松了一口气,胡亥虽说心性极高,可是心地不至于那么六亲不认,难道胡亥真的不知道。
“我信不信,都已经改变不了您即将贵为二世皇帝的事实。我只想提醒公子一句话,不要辜负了陛下对您的期望。不管你们兄弟如何,那都是流着相同血液的亲哥哥。”吴双回视着胡亥认真的道。
胡亥在听到吴双的第一句话,脸色就已经微变了,他不否认对于皇位他是存了几分心思的,可是残杀手足这件事情,他真的没有这样想过,他跟扶苏,还没有到非要他死的地步,他虽然忌惮扶苏手里的兵权,这件事情,只要回咸阳服丧之后,他自有办法让蒙恬交出边关大军的兵权,所以,并不急着现在去动他们,只要扶苏能够放下这个位子,他自然不需要一些激进手段。
“吴双,你单独来找我,就是为了这事?”胡亥道。
“并不全是为了这事。胡亥公子,我不在乎这天下谁当皇帝,我知道,你担心蒙恬手里的三十万大军起事,这个你可以放心,只要你确保蒙毅的安全,我相信蒙大将军不会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顿了顿,既然胡亥承认这件事情跟他无关,那么她也没必要去冒一个没有退路的险,“王瑕的事情,本只有一桩旨意,如今陛下已逝,你手握大权,自然有办法让这桩婚事作废。我保证,不去干涉你的地位与爱情。”
胡亥闻言剑眉轻挑,仔细打量了她一番,才道:“说说你的目的!”
“我的目的很简单,只带走一个人。”吴双望着前方,说道。
“吴双,你当真如他们所言,对皇兄有着不一样的想法吧?”胡亥带着玩味儿的问。
吴双轻笑出声,反问道,“是又如何?”
让胡亥误会下去,或许也不失为一个办法,起码他跟扶苏的关系,与赵高对扶苏的忌惮不一样。
赵高既然不存在篡改遗诏的罪名,那么有他助胡亥上位,也成了一件无法改变的事实。
秦始皇本就属意胡亥来继承皇位,她不想去过问了,这段日子的权谋生活,她累了,倦了,直到今天她看清楚了一件事情,她不是一个有能力拯救天下苍生的贤主。
这一段历史,靠着她一个女子,怎么能够去改写下去。
或许她已经在无意间,改动了一些历史,只是这些,不足以改变这即将到来的乱世。
既然无能,那便留给有能之人吧!
汉高祖,你会开创一个全新的帝国!
“不想怎么样,你怎么就确定皇兄对皇位如你这般淡泊呢?”胡亥不解的问。
吴双侧脸,“我既然承诺过,便能做到,你尽管放心!”
胡亥相信吴双有这个能力,便也不再多问,“好,本公子答应你便是。过了今天,大秦将不会再有扶苏这样一个人,也不要再让本公子看见你们。”
吴双微笑着点头,冲胡亥颔首道,“多谢公子!”
“不用谢,各取所需而已。”胡亥摆手道,“无事的话,本公子回去了,出来久了,会引人怀疑,若给你带来了麻烦,这一席话,便白讲了。”说完便转身从来的那个方向离去。
吴双见他施施然的离去,也没有再说什么。
有他的承诺,郑霖一定能够顺利地将自己的信带给扶苏。
她该做的,都已经做了,接下来就是一个字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