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她所知,皇商的后台可是中车府令赵大人,这个赵大人是皇帝陛下的近臣,也是胡亥公子的老师,主子却将他的人杀得如此干净?跟剁萝卜似的?
室内静默着,几人或站或坐,一时,各有所思。
“张建,你知道为什么吗?”吴双顺了顺脸颊上的发丝,笑意暖暖,望着张建的目光带着些许期待,这人,跟随扶苏多年,应该是有点政治思想的。
张建那张常年冰冷的脸浮上了丝丝笑意,“本来是不知道的,因为一直以来,姑娘行事很低调,麻烦事儿从来都是能推则推的,这次却颠覆了我的想法。”
“说下去。”
“赵高是陛下的近臣,是陛下用来了解百官的眼睛,陛下对他信任有加,所以,算是当朝第一红人。在朝廷看来,不管是清风楼还是聚秀楼,或者是汉中的锦华楼,都是相当难得的金库,大秦常年征战,经济相当萧条,民生动荡,虽然一统了天下,国库却空虚不已。姑娘与我家公子的关系,在他们看来就是一个心腹大患,欲除了你,断公子的后援。这才是他们的目的。但是苦于一直没有真凭实据,一年不到的时间,姑娘你的势力却越来越大,他们坐立不安了,即便你不出手,他们也该出手,不过这招先下手为强用得真是高。你这次将太原的皇商全部干掉,一是想给他们一点威慑,这是宣战的前奏;二是你如今有这个势力去争取皇商这个名正言顺的官商职位;三来,我若没猜错的话,你的下一站便是咸阳。”
“哈哈……”吴双闻言,清灵的眼眸盛满笑意,展颜大笑,如初雪乍融,暖意津津,晶润的红唇轻启:“不愧是扶苏带出来的,丽娘啊,学着点,真不错,竟然猜到了三点。”
张建浅笑着颔首,“谢姑娘夸奖,属下不及公子一分。”这一刻,是张建初见吴双时想不到的,他堂堂七尺男儿竟然会臣服给一个女子,可是他却不得不佩服吴双的魄力与手段,那股狠绝劲,跟公子真是绝配!
同样两个外表看上去温润无害的人,同样两个心怀苍生却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人,对敌人的狠辣却是那般的……
他想起那晚的那一幕,生平未曾见过:
黑漆漆的森林里,看不见月光的影子,黑得不着边际,大地一片静谧,隐约中透着诡异的静。
芳草洋溢活力,在黑夜中垂下了肩头,无力的摇曳,呼啸而过的寒风遗留一地惨淡。
尽管已经进入春天,可是万物仍旧狰狞不休,树影随风晃动,哗啦作响,幽远沉重,夜色,说不出的鬼魅。
森林深处,一名女子罗裙飘曳,一袭嫩绿衣裙随风送香,娇丽绝伦,顾盼之间,风姿绰约。
这张风华绝代的美人脸上笑意佛面,如春风和煦,轻灵的大眼也笑意盈盈,手里握着一把泛着青光的宝剑,懂剑之人,一眼便看得出,这是莫邪剑!
她嘴角噙着一抹完美的浅笑,把玩着剑身,缓慢地轻拭着,如审一块稀世珍宝。
旁边一名火红罗裙的女子,别样妖娆魅人,似笑非笑地看着对面如雕像般的一个中年男子。
而被点穴动之不得的男子浑身颤抖,国字脸,浓眉小眼,想说话又说不出话,纯白的唇哆嗦着,额上冷汗淋淋,在充满寒意的黑夜里中如泉般暴流不止。
女子的目光从头至尾都没有看向他,可他却感到明显的压迫和冷冽随之而至,气温较之寒冬还低了三分,虽笑意融融,他却觉得比之冬日飘雪还要清冷几分。
无害的女子,无害的温泽笑容,却散发着比玄铁还要冰冷的杀气,轻轻地笼罩周围,慢慢地扩散着。
他的心脏快得在夜中清晰地响着,他被点穴站在这里半个时辰了,丝毫不能动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对面女子悠然地玩弄剑身,妖艳媚笑。比给他一剑更让他害怕颤抖。
魔鬼!那名绿衣女子活生生就是地狱而来的魔鬼,蛊惑人间。
他情愿受她一剑也不愿受此煎熬,绝望的煎熬,前一个时辰,他还在与几位几名富商品酒赏美人,可是突然窜出来两个黑衣人,将他的同伴全部一剑封喉,自己被抓到了这里,等了半个时辰,她一言不发,笑不离颜。他从莫名的害怕到恐惧,再到绝望。
绿衣女子把他曾为将军的那份铁血傲气削得分毫不剩,只剩下绝望的心跳和濒临破碎的男儿气概在黑色中逐渐消逝。
吴双一对秋水瞳眸顾盼左右,片刻妖惑,缓缓地装上了铁爪,冰冷的金属套在她娇嫩的右手上,突兀却和谐,映着寒光,男子看着她唇角越发妖艳的笑,心跳都快停止了。
青光一闪,在半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直逼对方的颈部。
男子没有发出喊叫,只有血脉割断的细微声响以及血液滴落的声音,浓黑的鲜血滴在碧绿的芳草地上,煞是殷红。
张建现在想起来,心里还是无法接受,这个女子曾经那般温柔的穿梭在疫区,安抚着成千个瘟疫患者,如同天使堕入凡尘,解救着难民们。可是昨晚,颠覆了天使的形象,化身为一个罗刹,铁爪直取心脏,这般残忍的手法,绝对第一次见。若是公子看见,不知作何感想了。
回来后,经调查,他却理解了:只因那中年男人抢了她原本看上的一块地,伤了她的幼弟,一个与她毫无血缘关系的幼弟,所幸郑霖只是受了皮外伤,若是再严重点,只怕那人全家不保了。
其实,吴双杀了那个男人,远远不止张建所知道的那个原因。上次在濮阳射了她一箭,让她昏迷多日的人,就是他,让他白活了这么久,真是赚了!
来自和平年代的人不代表就是放弃武力的。
无论是那个世界,实力赛过一切空洞的言语。
物竞生存的法则告诉着大千世界的每一个生命……“适者生存”。
吴双若是不出手,只怕来日死得更惨就是她了。本来没想过将那血淋淋的心脏挖出来的,可是一想到自己到嘴边的肉竟然被这个该死的家伙用手中的权势给夺走了,还挫伤了霖儿一根肋骨,她就气得牙痒痒。濮阳那一箭,射得真******准,到现在,心脏的位置还留着一道难看的疤痕。
真是憋屈得厉害!一出山就躺下了,王栩肯定是知道她身受重伤,可他那一身诡异的医术却不来救她,摆明了就是嫌她给他丢人了。
也确实是丢人了,好死不死竟然被人一箭射中心脏,还好偏了一厘,否则就真的玩完了。
她清楚的知道,这一次是跟他们正式摊牌了。
逼到墙角,只能跳墙了。
接下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主子,您不是告诉我们,民不与官斗,您这?”丽娘望向吴双问道,娇艳的面容上尽是不解。
而吴双闻言却笑了,她今日兴致挺好,侧挽头发,斜插一直碧体通透的翠钗,颊边垂下几丝头发,说不出的飘逸慵懒,却分外妖娆动人。
灌珩这时候开腔了,“丽娘,忍无可忍,便无须再忍了。”
他一直没说话,是因为,他这一刻才知道,吴双竟然是一个女子,还是一个如此美的女子,进了这间房,他就一直愣在珠帘门边,这么半响过去,终于回过神来了。
然后又苦笑道,“贤弟骗得哥哥好惨。”
瞧瞧,还改不过口呢。
丽娘在一边娇笑着提醒道,“灌大哥,还贤弟呢?”
灌珩望着吴双的面容上闪过一抹红晕,讷讷的开口,“丽姑娘提醒的是,是妹子了。”
吴双淡笑着说道,“灌大哥不后悔吧?”
灌珩自然是知道吴双的言外之意,这个女子,天下好多男子都及不上她,虽说自己是被蒙骗了,可是这相处的日子以来,她的才华,她的谋略,她的性情,都深深的折服了他这个七尺男儿。
“姑娘这般聪颖,哥哥望尘莫及,不悔。”声音铿锵有力,带着男子汉特有的粗犷。
这一刻,他也明白了,是自己不够细心,自相识以来,吴双的衣着总是高高的遮住颈部,看不到喉结,如丝绸般得黑发总是用发带挽一小撮,长发飘飘坠腰,言谈之间细听之下总是带着内力,从腹腔出声。
跟眼前的她完全不同,她的本声,娇中带着几分妖,柔中夹着几分媚,乍一听似那黄莺出谷,鸢啼凤鸣,清脆嘹亮却又婉转柔和;再一听去,却又如那潺潺流水,风拂杨柳,低回轻柔而又妩媚多情;细细再听,只觉天阔云舒,海平浪静,令人心胸开阔。
真的很难想象,一个人的声音怎会如此多情又好听。
这时,炭炉上的水已沸腾,丽娘便过去煮茶去了,行云流水的煮茶过程令人赏心悦目。
张建的眼睛一直盯着煮茶的丽娘,真的让人没法忽视,他不是一个肤浅之人,难得这样纯粹的欣赏一个人,还是个女人,冷眸中闪过几丝错愕,果然是什么样的主子带什么的下属。
吴双从软榻上起身,走到八仙桌边坐下,“两位都坐下来尝尝丽娘泡的茶吧,一般人还享受不到呢。”说完径自端起一个玉杯,闭目轻嗅,表情甚是享受,小抿一口,低喃,“真是怀念这味道。”
张建与灌珩相视一眼,他们都已熟知吴双的性情,便也不再矫情,随而坐下,一起品茶。
丽娘淡笑着递过来两杯茶,二人接过茶杯见其茶水色泽清亮碧绿,十分可人,将茶杯送往鼻前闻香,清幽纯正的茶香沁人心脾,轻抿一口,微涩中透着甘甜,唇齿留香。
“好茶!”灌珩忍不住开口赞叹一声,再低头细看手中茶杯,眉头不由得向上挑,在杯底竟然看到了景德刘家刘潇大师的印章。价值千金一只的茶杯,就这么呈现在眼前,不由得叹一声:吴双姑娘够奢侈,不过这屋内哪一样不是难得的珍品,低调的奢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