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韵上午打了几个钟头的麻将,连中午饭都没吃,散场后就去附近的菜市场买了几样新鲜食材,没有过去富足悠闲的生活,现如今什么都需要自己动手,柴米油盐酱醋茶,锅碗瓢盘,习惯了粗茶淡饭的生活。
钟鹏海傍晚时自己驱车过来,自从离婚至今两个人六七年没有见过面,难免有些生疏尴尬。在房间内转了一圈,问了问她最近处境,司徒韵一边在厨房做饭,一边陪他聊了几句,两人之间渐渐缓和。
坐在餐桌前,几道菜都是司徒韵最拿手的,过去的事谁也没多提,更多都是聊女儿司徒依依。
吃过晚饭,司徒韵送走了钟鹏海,回到客厅,看了一下茶几上他留下的进口哮喘药和一个棕红色牛皮的日记本。听钟鹏海临走时说是女儿依依上次落在他家的日记本,信手拿起来翻了翻,里面除了最近一年在医院工作的事情,开始更多都是过去的回忆,司徒韵也猜到是和楚经年有关。越翻越难受,本不想再看女儿的心事,却无意在中间一页,2016年5月6号,上面写着:
韶华一瞬,谁弹奏锦瑟,往昔成尘,谁追忆流年。以为时光从此可以安静,悠闲的云,凉爽的风,静静倾听玉兰花开,一股沁香敛入心怀。
没想到今天遇到了人生最大的耻辱,也遇到了人生最大的震撼。一切如鱼饮水,冷暖自知。
他的未婚妻竟然会在医院当众羞辱我,就在我不知道如何摆脱尴尬处境时,楼道的灯突然熄灭,李医生出现在我身旁,并用手接住了那女人甩向我的照片。
在人生最窘迫尴尬之时,内心无助欲哭无泪,突然另外一个男人站着你身边挡在前面,也许没有比这更让人感动的。
当他拉着我到他的办公室时,讲了一个我一时无法接受的故事:
为了寻找一个等待千年的女子,在凡尘中他苦苦寻觅了两百多年,最后告诉我,他要找的那个女子右肩上有一桃花胎记,没想到会是自己。但可笑的是,二十多年前,与我母亲错误的相遇结缘,结婚不到三天就离婚的那个人也是他。
结婚当晚,陪伴在他身边一千多年的侍女为了爱也殒身转世。一切是缘分弄人,还是世事无常。
司徒韵看完错愕惊呆,浑浑噩噩地合上日记本,身子变得僵硬,陷入了沉思。她不敢相信,但回想起当年结婚的那个晚上,洞房之夜新郎突然凭空消失不见,李宅院落中那株上千年的桃树在寒冬盛开,他妹妹雪姬当晚莫名的死在了他的怀中。一连串古怪的事情,似乎都有原因。
原来那晚他说的“为什么会这样,怎么没有桃花胎记?”
司徒韵终于明白了,止不住泪水,二十多年的怨恨,苦思不的其解,今日总算明白了。还恨他的有始无终吗?天大的玩笑,自己耿耿于怀不能忘记的只是一场错误的相识。自己曾经痴情半生的梦也彻底寒凉了,自问他真的是一个活了一千多年的人吗?世间会有这样非同一般的人存在吗?
第二天晚上司徒依依留在医院值班,没有回去,李哲瀚陪钟浩然玩游戏,最后将他哄睡,把被子盖好。忽然涌出莫名期盼,很想见到她。
离开浩然的房间,门关闭的一刹那,李哲瀚利用瞬间转移来到医院,在房间内,他看见床上输液的欢欢,司徒依依坐在床边陪着她,小声给她讲故事,声音柔和动听,欢欢的奶奶在床头的另一边已经趴着睡着了。
她们却看不见那个房间角落内隐身的人。
司徒依依取出欢欢腋下的体温计,平视体温计读出数据后,记录在了护理记录表格上,微笑的说:“欢欢,你发烧的症状好了,明天我和李医生说一声,估计不会再输退烧的药了。”
欢欢高兴的说:“真是太好了,好想早点出院,但又舍不得你和李医生!”
司徒依依回答:“恩,你早点休息,姐姐还要去其他病房,有事按床头的铃。”
李哲瀚插兜,望着司徒依依端着托盘出去后,也消失回到了别墅。
第二天,李哲瀚将浩然送到幼儿园,到了医院,将一个树脂保温的便当盒送到司徒依依的值班室,递给司徒依依时,说:“浩然说你不喜欢医院餐厅食堂的早餐,我就让厨房的郑师傅准备了一份南瓜红豆粥和一份荠菜饺子,你趁热吃了吧!”刚进门的何亚楠和另外一个女护士看见了,羡慕不已。
何亚楠趁机打趣,笑着说:“李医生,到底是浩然的意思,还是你自己的意思。”
李哲瀚脸上微红,反问:“我和浩然都是男人,这有区别吗?”
说完离开,后面却嘘声一片。
司徒韵徘徊犹豫想了几天,只想找机会和李哲瀚单独聊一聊,最后找到一个理由就给他打电话。在电话里,司徒韵想请李哲瀚找位国外脑神经方面的专家为父亲检查一下病情,看是否有康复的机会,还有司徒依依的事情想见面谈一谈,最后约在了十全街河边的一家名叫LomoCafe的咖啡屋。
李哲瀚开始接到司徒韵的电话很吃惊,最后却答应了,周六上午9点半在约好的地方见面。
周六上午,李哲瀚处理完医院这边的事情,便开车去了十全街的LomoCafe咖啡屋。
木质装饰质朴素雅,还有漂亮的花草盆栽,放着舒缓音乐。在窗户边的一个角落位置,司徒韵一身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的穿着,像是追溯到了过去,桌前摆着一壶茶,两个茶杯和一本日记本,她的眼神中透着忧伤含着泪。
李哲瀚走近心中突然有几分紧张,点头微笑说:“伯母,您好,不好意思,让您久等了。”便坐在了对面的位置上。
司徒韵盯着他,眼泪簌簌滴落,片刻的沉默后,才颤抖着嘴唇说:“伯母,哈哈……你叫我伯母,你真的把自己隐藏的非常好,如果不是翻看了这本日记,我还真的相信你是他的儿子,世上真的有这样的事情吗?”把桌上的日记推到了他的面前。
大概翻了几页,原来是司徒依依的日记,李哲瀚反应过来,最后一页上面写着一句话,映入眼帘,沉入心底:迎浮世千重变,与有缘人做快乐事,本不管是劫是缘,却只恨今生缘浅。
李哲瀚不知道说什么,又不知道如何为过去的错误解释,诚恳的说了三个字:“对不起。”
司徒韵不再哽咽流泪,平静下来,说“今天来见你,就不再想责怪你什么。只怪我们不该相逢,更不该有那场婚礼。那时我父母颜面尽失,更让我陷入痛苦,二十多年,自己都不知道怎么熬过去的,过去的事会慢慢淡化的。”
李哲瀚沉默片刻,说:“没有想到会给你和你的家人造成这么大的伤害,不知道如何解释,但请您原谅我,也请您成全我和依依。”
司徒韵默默直视,眼前这个不会衰老、俊美无瑕、挺拔不凡的男子,较有兴致的说:“一切都是命,若是无缘,何必求佛,若是无命,何必怪天。二十多年,我可以如此痛苦不堪,一个人活了一千多年又是怎样痛苦的呢?可笑的是,曾经是你的新娘,有一天我又要成为你的岳母。不是亲眼所见,我还是不相信,你真的能活一千多年吗?”
李哲瀚无奈的说:“这个我无法跟你解释清楚。只要您提出合理的要求,我都会答应,但也请您保证不要把我和您女儿事情说给任何人听。”
司徒韵点头,说:“怀疑归怀疑,我当然相信你,否则也不会打电话约你出来。电话里说,打算让你帮忙找到国外的专家,为我父亲检查,看是否能把病治好。另外就是你和司徒依依的事情。第一件事,对你来说,根本不需要什么国外专家。永不衰老,掌控生死都可以做到,我父亲的病更不用说了,对于你恐怕只是举手之劳。第二件事情,不用你顾虑,第一件事情办好,我一定赞同。”
“好,我答应你一试,尽我所能治好司徒文景老先生。”李哲瀚没有犹豫的说,司徒依依曾经说过,自己的外公是被重伤头部,伤残瘫痪后神志不清而痴呆不能自理。司徒韵为人子女尽孝道,也是应当。
司徒韵露出满意的微笑,过去每次去疗养院看见父亲坐在轮椅上痴呆,心里很难过,如今有他的答复,心安多了,苦笑的说:“你能答应,非常感谢。家里过去发生很多不幸,自己也没有怎么照顾好自己的女儿,很早司徒依依就自己独立生存了,她是个坚强温柔善良的女孩子。如今你和她在一起,给她一个完美的婚姻,是你们两人几世缘分的注定。我更是衷心的祝福你们两个,永远快乐幸福。今天我能再提一个小小的要求吗?你可不可以最后拥抱我一次!”说到最后一句,司徒韵缓缓站起来,眼泪再次不住地滴落。
李哲瀚听了有些措手不及,最后还是站起来将颤抖的司徒韵轻轻的搂入怀中。
店中的收银员和服务员,房间对角一对年轻的靓男美女,都用张着嘴巴诧异的眼神盯着他们,一个年轻俊美的男子竟然和一个看上去40多岁的中年大妈拥抱在了一起。
年轻的女子,指着他们,小声的说:“你看,那个挺拔冷俊的帅哥和对面哭泣的大妈拥抱到了一起,真看不出来,这是感人的苏州爱情故事吗?”
年轻男子嘴角露出不屑,很拽地说:“这年代,爱情都是可以买卖的,像我这样年轻纯情专一的帅哥能有多少,以后好好珍惜我。否则将来人老珠黄后再花钱去买爱情,就是这样。”
年轻女子在桌子下狠狠的踹了他一脚,嘟囔嘴骂道:“我是开玩笑的,你就不能想象,人家是多年失散的母子吗?”
男子忍着疼,咬牙反驳:“是你说的苏州爱情故事,我才往这方面想的,怎么怪起我来?女人真是反复无常。”
司徒韵慢慢离开李哲瀚的怀抱,泪流胸襟,笑着说:“谢谢你,把日记本带回去给司徒依依吧!”然后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了。
李哲瀚望着司徒韵走远后,静静地坐下喝了一口茶,翻开司徒依依的日记本,在最后的一篇六月份写的日记,看见她写和浩然一起去木渎古镇的事情,沉重的心情终于放下,脸上露出一抹微笑,人也瞬间消失了。
年轻男子抬起头,竟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揉了揉眼睛,又看了看,惊奇的指着李哲瀚的位置,不可思议的说:“你看见刚才那个帅哥了吗?眨眼的功夫人怎么突然就不见了?”
低头喝果汁的女子猛然抬头张望,嘴里惊讶的“啊”了一声,四处寻找却没发现人,收银员也是一样。他们还跑到门口张望,除了路上来往的车辆行人,没有任何李哲瀚的影子,最后年轻男子摇头无奈的解释说:“怎么像科幻小说中描写的情节,突然就穿越了,不会去了另外的时空吧。”
年轻的女子更是抱怨,刚才怎么没用手机拍张照片下来。
李哲瀚开车回到了医院,让助手于涛将司徒依依叫到自己的办公室。
李哲瀚边穿白大褂,边对司徒依依说:“我刚才去见你的母亲,她和我谈起你外公,现在你外公在哪家疗养院,什么情况?。”
司徒依依顿了顿,说:“我外公在相门桥北优康养老院,你和我妈见面就是为了我外公的事吗?”
李哲瀚神秘的笑了笑,说:“伯母还是希望我们能在一起,快乐的生活,永远都如此。”
司徒依依听了忽然有些羞赧。
崔护士长正好敲门准备进来,说:“打扰了,李医生,黄伟忠的家属要办理出院手续,需要您帮忙签字。”黄伟忠本来可以早些出院,楚经年为了他健康着想,就在医院多治疗调理的一个月。
见李哲瀚点头,崔护士长和跟在身后浓妆艳抹的曹曼姝一起进来。
曹曼姝瞥了司徒依依一眼,笑着对李哲瀚说:“我公公今天就要出院了,一来是看看李医生,当初不是李医生及时正确的手术方案,真不可想象,二来是不看在我们夫妻两人的面子,看在我表哥林天宇和我表妹林雨茗的面子,也希望李医生赏脸,一起吃个家常便饭。”曹曼姝听楚经年上次请李哲瀚没有请动,就故意把林天宇、林雨茗拉出来,让他没有推脱的借口。
李哲瀚正是因为听到林雨茗和林天宇,也只好点头应允。
下班后,李哲瀚开车跟在曹曼姝派来司机的后面,去了东方之门附近约好的酒店。
一见面,曹曼姝非常客气上前打招呼,被她的热情和火辣的眼神盯着看,李哲瀚总感觉有些不自然。
刚落座没多久,林天宇带着林雨茗也来了。
林雨茗自从上次看见李哲瀚和司徒依依相拥亲吻的一幕后,回家变得低落,没有那种无时无刻的牵挂了,人消瘦憔悴了很多,见面只是相视而笑了一下。
林天宇抬头问:“你们家楚经年今天不过来吗?他在忙什么?”
曹曼姝哀叹道:“前两年经年买了一份投资中东石油的股票,结果开发到半道泡汤了,赔惨了,现在有好的项目,没有那么大的资金,欠赵三哥的几千万贷款,还没着落,银行也在催。表哥,都是一家人,关键时候,你得出手帮你妹夫一把,先借两个亿。”她和楚经年已经领了结婚证,两人的婚礼却一直拖着未办。
林天宇脸上笑,心里却生气,说:“我又不是银行行长,想借钱就能借钱。”曹曼姝口口声声说以前几次在医院看见李哲瀚和一个护士在一起,替表妹不平。昨天见雨茗心情低落,无精打采,今天请他们一起吃饭,想办法撮合两人,到头来竟然是为了借钱。
没等曹曼姝再开口说话,林天宇开始和李哲瀚聊了起来。
曹曼姝不失时机的插口,娇声爹气的哀求道:“表哥,这个时候,你不帮忙,谁还能帮他?楚经年没有兄弟,只有一个躺在病床上的干爹,一点背景都没有,这些年在商场上一步一个坎,公司表面看着风光,谁知道背后资金紧缺,都快散伙了。”
林天宇喝了口茶水,顿了顿说:“曼姝,时代在变化,市场也在发生改变,商场就是战场,投资就是一场长久持续的大战,只有精通于战术,才能投资,别去搞擦边球、极端冒险的策略。这些你能不懂吗?你们搞什么投资赔钱赚钱我管不了,一下子让我去弄这么多钱,我的公司也没那么多的资本。”
曹曼姝软磨硬泡,不达目的不罢休,和林天宇聊着贷款和生意场上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