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哲瀚只是喝了一杯茶,林雨茗知道他吃不下去,自己也没有心思吃,突然x小声的说:“哲瀚哥,你能陪我去外面走一走吗?”
李哲瀚很快答应,和曹曼姝、林天宇说了声,便站起来和林雨茗向往外面走。
正值夏季,月光透过树林斑驳的洒落在林荫小路上,远处湖面荡起微风,空气中混淆着花草散发的淡淡清香。
沿着小路,在湖滨公园路边的木椅上,两个人坐下。
林雨茗面容焦虑,低头沉思了片刻,轻笑地说:“哲瀚哥,我想了很久,有一件事情想问你,你可以告诉我吗?”
李哲瀚回答:“雨茗,到底什么事情,如果我知道,一定告诉你的。”不解一直心直口快的她,怎么突然如此问。
林雨茗望着波光粼粼的湖面,说:“哲瀚哥,听我母亲说,二十多年前,你父亲身边有个妹妹,叫李雪姬,她就住在李宅,平时帮忙打点丝绸布庄、茶庄、典当行的生意。你父亲和司徒依依母亲结婚那天,父亲和刚怀孕的母亲领着一岁多的天宇哥也参加了那场婚礼,当晚雪姬就去世了。过了九个月后,我母亲生下了我,从十二三岁时起,我母亲常夸赞我长得像雪姬阿姨。你也曾说,自己都快不知道自己活了多久,很久以前你有个妹妹叫千雪,和我非常的像,所以你会永远地保护我。我不知道你曾经生活在什么样的世界,有过怎样不平凡的人生经历,但今天我想知道,我和雪姬、千雪到底是什么关系,是前生今世的生死轮回吗?结婚的那个晚上,她为什么会死?”
李哲瀚心中一怔,默默地注视着林雨茗,此时她的眼神更是和以前千雪的一模一样,感到愧疚低下头,痛苦不堪地说:“雨茗,请你不要问了,我不知道怎么回答你。但我对千雪真的一直像妹妹一样,是我当时没有反应过来,没能阻止她做出那样的决定。”
雨茗仰望夜空中的星星,站立起来,悲怆凄凉,转而发笑,突然转头看着愧疚的李哲瀚,哭着说:“是不是她像我一样,那样的傻,爱一个人胜过爱自己的生命,而那个人却一直喜欢别人,她没办法一天天的,一年年的承受这种痛苦与煎熬,所以才会选择离开。而你知道,一个人为什么会选择毁灭吗?那是因为她心死了,她的爱从不被自己喜欢的人所正视,哪怕付出再大的代价,只求他可以多回头看她一眼,多陪在她身边或许都不可以。”
看着雨茗哭得伤心,李哲瀚起身抱住她颤抖的身躯,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平静,说:“我知道,我对不起你,可是我会更对不起另外的人。遇到千雪她只是一个小女孩,那时我就已经爱上了自己的师姐。这是谁也没有办法改变的事实。”
林雨茗伸手紧紧搂住李哲瀚,带着幽怨的眼神去亲吻这个离开片刻就会心痛的男人,撒娇说:“哲瀚哥,我不要你离开我,没有你,就像下雨的时候没人为我撑伞。没有你,我人生所有的梦都会惊醒,而心却会慢慢死去,只要你可以在我身边,我能把我所有拥有的都送给她,我的别墅、跑车、珠宝首饰、所有的积蓄,我知道这样很让人瞧不起,但在我心里,你永远都是那样重要,失去你,生命之轻,将无以为重。”
李哲瀚安慰道:“雨茗,亲情的依赖和爱情的相伴是不一样的,两者容易模糊混淆,但那种感觉却又泾渭分明。就像一杯茶和一杯酒,一个醒悟人生,一个恍然如梦。不要哭了,好吗?当你遇到生命中更懂得珍惜你的人时,一切都会好的。只要你需要我帮助的时候,我一定会在你身边。”
林雨茗哭着辩解:“你把我当成亲人,而我从一开始就把你当做爱人,你活了那么久,只是把自己的心禁锢在了过去,秦朝的万里长城、唐朝的大明宫、清朝的圆明园,哪一样不是历史留下的过去,而你不也是生活在这个灯火璀璨、川流不息的城市。”
知道她说的没错,李哲瀚却摇头依然不为所动,沉默无语,伸出手帮雨茗擦拭泪水,自己的心一直都生活在过去。
林天宇突然走过来,冲两个人喊说爷爷突然高血压发作,正在送往医院。四个人开三辆车匆匆赶往医院去了。
当四人赶到医院时,林老太爷已经被救治过来,主治医生解释说:“林老先生,高血压引起的心力衰竭,现在情况已经得到控制,但年龄较大,为了健康安全起见,建议病人最好住院观察修养一段时间,情况好转后再出院。”
林家一家人紧张的情绪才算放松,林母看见雨茗和李哲瀚一起来,心里自然很高兴,和李哲瀚谈了一会。
林雨茗从病房出来时凑巧在楼道碰到前来探望朋友的杜导演,两个人攀谈了几句,杜导演见她心不在焉,最后叮嘱林雨茗多注意身体,好好调养,暂时不要忙着拍戏,说完便离开了医院。李哲瀚和林母进去看望了睡着的林老太爷一眼,出来和林家人告别离去,并特别安抚了林雨茗几句。
林雨茗双眼直勾勾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走廊的尽头,却还在张望。
潘馨尘母亲韩秀芬回到老家后,高兴地和孙士海商量,将来公司赚钱先给女儿在苏州买楼,但两周过去,银行卡上却分文没有见到。
新开的广告公司投了上百万进去,已经装修完毕,前台、客服、会计、设计师、施工人员这几天前都招聘好了,急需的电脑、打印机、雕刻机等设备和材料却没钱购买,眼看下个月公司就要准备开张营业,现在启动周转资金却迟迟没有到手。
急得孙士海到处找朋友筹钱,每天回家后脾气越来越大,渐渐地对韩秀芬开始爱答不理,没事找茬还给她脸色看,冷言冷语。
韩秀芬着急得焦头烂额,三番五次打电话到楚经年办公室,楚经年的秘书总是推脱说楚总裁有事,今天开会,过几天又要出国考察,各种理由不断,后来再打电话就根本没人接听。
陈士海因为资金的事情开始翻脸,有意无意的讥讽:“你这是想帮我,还是想彻底坑我,公司开到半道欠一屁股债,最后爬都爬不起来,到时候你再找个年轻的合伙人。回过头来把公司攥到自己手里。”
韩秀芬听了这话很伤心,坐在沙发上嚎啕大哭,反唇相讥:“陈士海,你是不是人?就因为钱没有弄到手,你就说这样的话,这几年我对你怎么样?你拍拍良心再说。这些年我的钱都被谁花掉了?”
陈士海坐在转椅上,忍不了她撒泼,指着她怒吼道:“别跟我装,当初劝我开这公司的人是你,知不知道,半个月前是你在苏州说着资金不成问题,保证两周一定到账,结果人员我都招聘全了,现在就差运转资金,出现这样的事情,你让我如何跟来的人交代,以后颜面何存?这不是想害死我吗?”
韩秀芬快被逼疯了,失声哭道:“我能想到他会这样不守信用吗?真是个挨千刀的,你这么说,未免太让我心寒,没钱就要跟我翻脸不认人吗?”
陈士海一阵冷笑,拿出一支烟,按住打火机,捧着火苗将烟点燃,说:“这社会什么时候不现实呢?即是把亲爹踩在脚下,为了金钱也得努力往上爬,有钱你看见的是一个有情有意的真实世界,没钱的那天,你看见的就是一个无情无意的虚假世界。”
韩秀芬突然笑了,像是嘲笑自己,“是啊,如果当初我没有钱,是个贫穷如洗的人,你是不会跟我结婚的。现在什么爱不爱情,都成了花钱的消费品。我也算是认清一个人了。”
不想再争辩,但也咽不下这口气,离开公司,回到家收拾好自己的东西,拉着行李箱便打车直奔飞机场。
李哲瀚开车从幼儿园接了浩然,经过某一公园亭子时,看见两个女孩在弹古琴,浩然开口问:“姐姐,你也是女孩子,你会不会弹琴?”
司徒依依捏着他鼻子,感觉他的问题不可理喻,耻笑地问:“难道是女孩就会弹琴吗?不过以前学过,现在忘记了,你还是把今天教的《过华清宫》好好背诵一遍。明天老师要检查呢。”
浩然摇头晃脑,不情愿的说:“我不喜欢唐诗。”
李哲瀚侧头坏笑地说:“你2分钟背诵下来,周末我送给你一个滑板。”
钟浩然故作犹豫,想了想说:“说话算数,不许反悔,我现在就背下来。长安回望绣成堆,山顶千门次第开。……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中间停顿了一下。
李哲瀚惊叹一声,说:“原来你早背下来了,故意藏拙。哲瀚哥明天一定送给一个很酷的滑板,但你知道这首诗是谁写的吗?里面讲述的是什么故事吗?”
浩然挤眉瞪眼,努力回想老师说过的话,才吞吞吐吐的说:“想考我吗?我知道作者是杜甫,不对,是杜牧,好像里面有个叫杨玉环的妃子。”
李哲瀚继续逗他说:“不错,知道的不少,你能不能把故事讲给我们听一听。”
钟浩然摇头不知,开始央求姐姐。
司徒依依幸好自己爱吃荔枝,对这首诗非常了解,只好耐心的一句一句解释:“这首诗,是唐朝杜牧路经华清宫抵达长安时,有感于唐玄宗、杨贵妃的故事而作,唐玄宗荒废朝政,整日寻欢作乐,过于宠爱妃子杨玉环,对她言听必从。杨贵妃喜欢吃荔枝,唐玄宗就马上命人用快马加鞭从广州给她运来。诗的第一句长安回望绣成堆,意思是说在骊山回头远望长安,一片繁华锦绣;第二句山顶千门次第开,意思是指山顶上华清宫千重门依次打开;第三句一骑红尘妃子笑,意思是一个骑马的人背后烟尘滚滚而来,杨贵妃看见离开欢心一笑;第四句无人知是荔枝来,意思是却没人知道骑马的人只是从南方带回荔枝来。”
司徒依依解释着诗句,李哲瀚尴尬的咳嗽了两声,才意识到自己忽视了旁边的李哲瀚,某人不喜欢人家说他父亲的坏话。
钟浩然透着好奇,很天真的问:“姐姐,你说的我基本都懂了,但寻欢作乐是什么意思?”
司徒依依被问的一时哑然,张着口却不知道怎么解释,“这个……”
李哲瀚看着司徒依依,嘴角扬起一个邪魅的笑容,好像再说:让你解释这么详细,这会好了吧!然后解围的说:“就是每天饮酒唱歌跳舞,打猎踢足球,总之就是不做好自己的分内之事,不务正业,不学习不努力。”
这会轮到浩然惊奇,问李哲瀚:“唐玄宗和杨玉环不好好努力,不务正业,怎么有钱,找人去那么远的地方买荔枝回来吃?”
李哲瀚被问得有些不耐烦,说:“唐诗不止三百首,你老师让你们背什么不好,偏偏要选择这首?李白的《月下独酌》,李商隐的《锦瑟》,杜甫、王维、白居易、孟浩然都有很好的诗作。”
钟浩然像是犯错低头不语,不知道为什么惹得哲瀚哥哥不高兴。
司徒依依摸了一下他的头,安抚了两句,一句一句教浩然背诵李商隐的《锦瑟》。
李哲瀚开车时不由想起了一千多年前,在天渡岛上。飞鸿仙子在藏经阁教自己写毛笔字,那时自己和眼前的浩然大小差不多。坐在案桌前,飞鸿仙子从握笔的姿势开始指导自己,告诉自己:两脚要平放地上,两手据案,肩平、背直、头正,目注纸上,握笔要指实掌虚,执笔在指,运笔在腕。开始练字枕腕,逐步提腕、悬腕。有时还要亲自手把手,一笔一划教写毛笔字。李哲瀚慢慢的嘴角露出会心的笑容。
晚上李哲瀚和张伯一起去了地下密室,取来遗音冰弦琴和琴桌,一同放在书房,对在看书的司徒依依说:“你喜欢弹琴,这把琴以后就送给你了。”
司徒依依第二次见到遗音冰弦琴,上前轻轻抚摸这把古琴,此琴素雅通脱,含蓄蕴籍,是琴中的极品。心中开始幻想,在那座仙岛上,流水旁的竹林中,一位仙子默默抚琴,一旁英俊的少年挥剑舞动。
坐在琴桌前,司徒依依信手谈了一曲《潇湘水云》,琴音清灵犹如沐浴潇湘细雨,漫游洞庭之畔,忽见波起云涌,又见万里澄波,时而晴空万里,时而又见月照寒江,天光云影,浪卷飞云。
李哲瀚的思绪被带到了一千年多年前。天渡岛上,二人琴箫合作,心神相通,仙乐缭绕,神游八荒的惬意情景,琴声停止之时,慢慢回到眼前。
窗外传来汽车熄火的声音,手里拿着玩具刚进来的钟浩然,欢快的喊“经辉哥哥回来了,他要给我带变形金刚,我要下楼去接他。”
司徒依依赶紧叮嘱浩然:“慢点跑”,站起身走到门口,看见他下楼,再回来时,发现刚才站立窗前的李哲瀚不见了。
在繁华热闹的姑苏区莫邪路,相门桥北有一家养老院,古城河边,推窗即见古城墙,四周风景宜人。
三楼的一个房间内,一位年轻的女护理正给司徒依依的外公司徒文景按摩颈部,坐在轮椅上的司徒文景只是傻笑,胸前围着口水兜,口水顺着脖子往下淌。花白的头发剪得很短,头皮上留下巨大的伤疤,那是因为头部受过重创,严重的后遗症致使半身神经瘫痪,疯癫呆傻,常年只能坐在轮椅上。有时他会伸出手指指着窗外路灯和摇晃的树影,口齿含糊不清,叨叨咕咕的说,护理简单回应几句。
李哲瀚不敢相信,20多年前在太湖边上第一次遇到天命之年的司徒文景,是那样健康有精神,而如今却变成痴呆疯癫,感慨变化无常,物是人非。
当女护理给司徒文景洗完脚后,叫来一个中年的男护理,两人一同将司徒文景放好,躺在床上,看他渐渐睡着,女护理关灯才出去。
墙角的李哲瀚显现本人的轮廓,慢慢的踱步到床边,用中指和食指点在司徒老先生的脑门处,发出柔和的光芒,由弱逐渐增强,又渐渐地由强变弱,空中浮现黑白阴阳鱼,像在空中游动,旋转中悄无声息的溶于司徒文景的身体。
司徒文景像是做了一场很长很长地噩梦,不住摇晃头,嘴里喊着“啊!好痛!”
一会脑门、脖子处大汗淋漓,猛然睁开眼,看见一个似曾熟悉的身影,瞬间又消失不见,大声喊道:“忆城,你是忆城,不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