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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群戏荧灯畑(上)

五派已过其四,最后一个,荧灯畑,龙焰派。

那是一片广袤的旱地焦土,寸草不生,水源枯竭,风中充斥着灼人的热浪,但这一切并非是气候所致。龙焰派的掌门,名叫千夜,在法术修炼上对火的控制出神入化,并且拥有一只可口喷毒火的恶龙。小奔说他极少来这个地方,因为即使是荧灯畑周边外围也很少有人居住,但在其他各处说书时,却最乐意说这里的段子。

虫鸟绝迹,草木断源,落雨无淅。

鬼神亦须回避,

荧灯畑,龙焰风靡。

千夜御火无形,红光绕十指。

断芳华,灰飞烟灭,

焚尽九霄无云泥。

众生避之胜祸灾,却不识神功无人敌。

掌门不生寂寞,驾神兽,如虎添翼。

傲视五行,雄踞八方上天入地。

便纵有高人万千,敢否拂其意?

进入荧灯畑,我和小奔踩着龟裂的焦土缓缓前行,脚下密密麻麻的裂缝漫无边际地铺散开来,如同置身一张巨大的蜘蛛网。空气中的热浪让人呼吸都感到灼痛,汗水滴在地上,冒出一缕细微的蒸汽,发出哧哧的轻微声,便毫无痕迹。

这样走了许久,来到一座庄园,依靠着旁边一个凸起的大土丘而建。门前一个数丈高的龙形雕塑,张牙舞爪,栩栩如生,狰狞之态令人心生畏惧。门前无人看守,我和小奔径直走进去。

穿过一片院落,远远地看到大厅内的一众人,我放慢脚步,让小奔走在我身后,因为我已感觉到里面一触即发的诡异气氛。

忽然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女孩蹦蹦跳跳的跑出来,看着我和小奔,开心笑道:“今天真是好极,又来两个,这下更热闹了,哈哈!”

从她跑出的几步路,还有说话的气息来看,这确实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女孩,没有法力,也没有任何刻意隐藏的痕迹。

小奔侧脸盯着我,我微微点了点头,小奔立即笑眯眯地走上前,拉起小女孩的手,道:“小美女,你叫什么名字啊?”

女孩缩回手道:“不告诉你,你先告诉我你是不是好人!”

“我是好人啊,我们是来拜会千夜掌门的,没有恶意。”

女孩退回大厅道:“你看,这里的人都是来拜会我家掌门的,都不像好人!”

此刻我已走进大厅,对峙备战的氛围愈加明显。左边靠窗坐着一个头戴斗笠的人,面无表情,身前桌上放着一把长戟,他的一只手轻轻搭在上面。这是进可攻退可守的姿态,长戟舞动可随时发出攻击,飘窗在侧眨眼即可全身而退。他的双脚狭小而有力,脚尖微微向内,我看的出他的御空术已修的颇有境界。

斗笠人向右约两丈远,坐着一个书生模样的年轻人,俊秀儒雅,面带微笑,他手上没有兵器,袖口宽松,我知道那里面一定藏有危险的东西,因为他的手腕是弯曲的,手指离袖口很近,近的可以在最短的时间袖中取物。

大厅的中间坐着一个女子,表情似笑非笑,衣服短小美艳,露出水嫩白皙的脖颈和笔直修长的双腿,从我一进来就一直盯着我看,她浑身都在轻微缓慢的摆动,妙曼的身姿在这种摆动下散发出无比诱人的风情,她不仅是一个漂亮的女人,更是一个懂得男人的女人。

最右边站着两人,长相衣着几乎完全一样,一旁有桌有椅但他们却选择站着。一人双臂交叉在胸前,另一人两手握在背后,他们身上最引人注目的是缠在腰间的软鞭,像极了两条毒蛇,这种刚柔并济的兵器在对战中的变数最大,优势和劣势都很明显,但若两人配合,制敌便事半功倍。

我随意找了一张桌子坐了下来,小奔紧靠着我也坐下,问道:“这些人都是谁啊?”

“不知道,反正都不是千夜。”

“为什么?”

“你看那斗笠人,手执长戟,脚上功夫了得,说明他不擅长近身作战,这种人天生缺乏安全感,所以他坐在靠窗处,随时可脱离战圈,而那书生则相反,两手空空气定神闲,但是危险却是人看不见的地方,这种人最不怕的就是别人偷袭,他一定对自己的速度很有信心,因为他是个暗器高手,还有这个女子,她坐在最中间,懂得利用自己的美色来干扰别人的注意力,杀人于无形,她没有兵器,那短小紧身的衣服下也藏不了暗器,所以她一定很会用毒,最后那两人,他们站着是因为要把腰上的软鞭展示给别人看,但是所有人都看不到他们的双手,所以软鞭只是幌子,真正动起手来,起招才是他们的关键。这些人各自防备,他们非但不是千夜,而且也决不是龙焰派的人!”

我的声音并不大,但是我知道他们都听的清清楚楚。我转脸对小女孩道:“你能告诉我,你们掌门在哪里吗?”

小女孩晃着脑袋,生气道:“我们掌门不在家,妃子白给他任务,他出去做事了,真是的,今天陆陆续续来了这么多人,我都说了四遍了,那如果再来个人,我难道还要再说第五遍吗?”

这时外面忽然一个声音:“的确又再来了个人,不过,你不用再说第五遍了。”人随声至,一人缓缓走了进来。

此人衣着素净,举止从容,相比屋内那几人,看不出任何特征,但他却能在我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出现在门外,足显其法力深厚,绝对不是一般的高手。

小女孩看着素衣人道:“你看上去倒最像好人。”

小奔道:“那我呢,我哪里像坏人了?”

“你嘛,我看不出来,你找我们掌门有什么事?”

“他们找你们掌门有什么事?”

女孩气道:“我先问你的,你先回答我了再问我!”

“我……这个,我是……”小奔吞吐无语。

“结巴什么,我们掌门最讨厌你这种连话都说不好的人。”

素衣人走过来在我对面坐下道:“我猜,他们都是跟我一样,为挑战龙焰而来,只是眼前这位兄弟的目的我就不得而知了。”

小奔道:“什么叫挑战龙焰?”

女孩道:“这你都不知道,我们龙焰派招募弟子的考验,每年一次,选取一人,怎么你们两个不是来参加的吗?”

我道:“千夜什么时候回来?”

女孩道:“本来是掌门亲自来选拔的,昨天临时出了任务,就走了,说不准什么时候回来。”

小奔道:“妃子白的任务?”

“是的。”

那书生开口道:“妃子白是谁?”

这时从大厅后的侧道颤巍巍走来一个老人,来到女孩身边道:“葵儿,你怎么出来了,这里陌生人多,回房间去吧。”

小奔抢道:“原来你叫葵儿啊,哈哈好听好听,我叫小奔!”

那葵儿不理小奔,对老人道:“爷爷,我一个人在家闷死了。”

书生问道:“老人家,为何这庄园只剩下你们两人,龙焰派其他弟子呢?”

老人道:“掌门事出紧急,人手尽皆出动,只剩下我们老小了,临走吩咐先安置好你们,等他回来再论选拔事宜,老朽已为各位整理好房间,各位可安心住下。”

中间那曼妙女子娇声道:“哎呀,这怎么安心住下啊,看看这些男人,一个个眼睛都不老实,我一个弱女子受了他们欺负怎么办?”

葵儿眨了眨眼睛,道:“要不你跟我一起住吧,没人敢欺负我!”

“好啊小妹妹,姐姐晚上给你讲故事听。”

老人平静的说道:“听香姑娘,你的房间是后院最右边的那间。”

书生笑道:“老人家,可否将我的房间安排在听香姑娘隔壁呢?”

老人道:“你的房间确实是在她隔壁,却非刻意安排,依照大家到此的先后顺序,房间从右到左,分别是听香姑娘、探花郎、大龙小龙兄弟、飞脚人,不知这三位怎么称呼?”

小奔道:“我叫小奔,这是我大哥方采林。”

素衣人道:“我叫尽风,那我的房间就是最左边的了。”

老人道:“各位请便吧,老朽每天会在大厅给各位准备食物和水。”说完牵着葵儿,缓步离开了大厅。

听香道:“探花郎,你刻意要住我隔壁是什么意思?”

探花郎笑的更开心了,道:“佳人配才子,岂不美哉,难道听香姑娘不乐意?”

听香呸了一声道:“今日有高人在此,你我怕是无命风月!”

探花郎道:“不错,这位方采林三言两语便道破我们的罩门,在座所有人怕是都不能敌,但若是我们几人联手……”话未说完,他的袖口微微摆动了一下,几枚纤细如发的金针已疾速向我射来!

而在他之前,飞脚人已凌空跃起,手执长戟凌厉刺出,右边的大龙小龙兄弟也甩出了双手,数支飞镖在前,蛇鞭紧随,显然是一击双杀的狠招,听香没有攻击,她只是轻轻甩了下头,长长的头发优雅地在我面前挥散,无色无味的毒粉已悄无声息地飘来。

我扬起右手在桌上运力一拍,空气中荡开了涟漪,凝起一个透明的水球结界,将我和小奔包裹。所有的攻击在水壁上立即停止向前。薄如蝉翼的隔绝了他们所有的杀招!接着我左手在桌上又是一拍,水球随即散去,通红的火光“嘭”的一声震慑开来!

金针四散而去,长戟被震飞出窗外,毒粉返到了隐藏它的地方、飞镖蛇鞭掉落在地上。五人的脸上却是一致的惊恐之色。

尽风笑道:“你们这些人,技不如人也就算了,眼力却更笨拙。”

飞脚人叹气道:“罢了,挑战龙焰之人已无悬念,我等还是离开吧,也免得自取其辱!”

我道:“我并不是来挑战龙焰,只是,你们确实应该离开。”

“为什么?”

“葵儿方才说千夜因接到妃子白的命令而外出,能命令千夜的人,难道大家不好奇吗?挑战龙焰每年一次,葵儿又对妃子白一事毫无遮拦,但事实上除了五派内部,外界都不知道妃子白这个人,这说明往年来参加挑战龙焰的人,全部有来无回,以至关于妃子白的事情仍是秘密,所以如果你们不想死的话,各自还是尽早离开吧。”

五人面面相觑。飞脚人跺了跺脚,转身飞出窗外。

小奔笑道:“你说的不错,飞脚人还真是最没安全感。”

尽风道:“挑战失败者死于龙焰之下,这无可厚非,能最终拔得头筹修炼龙焰之术,才是王道,既然方采林兄弟无意于争荣,我这妄为之人倒愿一试。”

探花郎道:“不错,失败就是死亡,对自己没信心的,现在就可以走了!”

听香慵懒地伸了个懒腰,轻笑道:“你们聊,我回房间休息了。”

探花郎冲着听香的背影笑道:“听香姑娘慢走,晚上可有兴致一起吟诗赏月?”

我对小奔道:“你去庄园还有周边逛逛,看有没有什么发现。”

小奔道:“我一个人去啊?会不会有危险?”

“不会,这里的主人不会动你,这里的客人不敢动你。”

“好!”小奔应声往外走去。

探花郎看着我道:“你是什么人?以你这份修为,没理由寂寂无名,此行所为何来?”

“我只是一个不属于这里的人,你只需知道我不是你的敌人就够了。”

探花郎哈哈大笑:“这确实够了!”

荧灯畑午后骄阳更胜,燥热之气若非修法之人决难忍受。桌上壶里的茶水却清凉可口,大家喝的很快,老人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来大厅添置茶水。不久,大龙小龙兄弟和探花郎已各自已回去房间休息。

傍晚时,小奔慌慌张张大步跑回来,喘气道:“那……飞脚人死……死了!”

我惊道:“在哪里?”

“出门几里外,不远!”

尽风飞步跨出向外奔去。我对小奔道:“你留下,我去看看!”

天色微微泛黑,外面的热浪却未有减弱迹象。

几个起落后找到了飞脚人,尸体在烈日下已经晒的焦黄,长戟倒在一旁。

“你可能看出些什么?”尽风问道。

我摇了摇头,拎起尸体道:“先回去再说。”

大厅里,大龙小龙兄弟、听香、探花郎也都闻讯而来。

小奔道:“我在庄园转了一圈,便去外面走了,发现他时就立即跑回来通告,能看出怎么死的吗?”

尽风沉吟道:“血已晒干,尸体焦黄收缩,面目全非,完全不能判断死法。”

探花郎道:“整个庄子只有我们几个人,凶手就在这个大厅里,大家都有嫌疑!”

尽风道:“不,我和方采林整个下午都在大厅从未离开,所以只有你和听香还有大龙小龙兄弟有嫌疑!”

听香道:“你好像漏掉了他的随从!”

小奔生气道:“不要以为自己长的漂亮就可以血口喷人,我哪能打得过他,还有,我不是随从!”

我道:“小奔只有杀人的时间,没有杀人的能力和动机,今天下午最先离开的是听香,谁也不知道你当时是真的回房间,还是跟踪飞脚人,而最有能力杀飞脚人的是探花郎,长戟是长兵器,凶猛有余灵活不足,暗器正是他的克星,最有动机杀他是大龙小龙兄弟,因为到现在为止,你们两人都没说过一句话!”

小奔道:“为什么他们不说话就最有动机?”

“因为他们两人根本不能说话,来时我问葵儿掌门在哪里,葵儿说这已是第四次回答了,那之前便是回答了三次,而当时大厅除我们外有五个人,这说明有两个人是没有问她问题的,这两个人一定就是大龙小龙兄弟,他们喉咙上都有一个伤疤,据我观察,这伤疤的形状正是戟伤,与飞脚人的兵刃形状刚好相符,我来时注意到飞脚人坐在大厅最左边,他练的是御空术和长兵器,这种人最懂得与敌人把握距离,而他那个位置却离自己的克星探花郎最近,所以他把握的一定是另外的距离!”

“哦~我明白了,飞脚人跟大龙小龙兄弟离得最远,他们是旧敌!”

“没错。”

听香道:“那么谁是凶手?”

我皱了皱眉,踌躇道:“不知道。”

探花郎笑道:“说了这么多跟没说一样,他死就死了,谁要关心他是怎么死的,我去睡觉了!”

听香冷哼一声,也跟随着离开。

夜色渐深,大厅的人陆续散离。老人将尸体拖到庄园后面,掩埋在裂土缝里。

回到房间,我问小奔:“你下午在庄园内走动,有没有什么发现?”

小奔道:“有,我们喝的茶水都是葵儿打的,她房间旁边有一口深井,另外凶手应该不是听香,我路过她房间两次,透过半掩的窗户看见她一直在里面梳头。”

“还有呢?”

“没了。”

“你除了观察这两个女人,其他什么都没看?”

“是啊。”

“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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