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当自己的父亲气喘吁吁地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江一挽还是崩溃了。她清楚,她可能永远都无法原谅苏辞,原谅自己的父亲,原谅自己的自私了。
只要一想起那个场面,就好像一把刀狠狠在她心脏上插了一下一样,血流不止。
方温执办完手续回来,紧接着手术室的门开了,穿着白大褂的医术满头是汗,医术说:“病人情况特殊,失血过多加上本身其他病情的原因导致昏迷,并且是罕见的rh阴性血型,医院的血库里……”
顿了顿,医术又说了一句:“你谁是家属,签一下病危通知书。”
江一挽的脚跟发软,紧紧抓着方温执的手臂,看见自己的父亲冲了过去,抢过医术手里的单子说:“我是家属,求你们,一定要救活她。”
父亲的话就像第二把利刃,再度刺进了江一挽接近停止心跳的心脏里。
她处在极端的边缘,苏辞死了,她一定会伤心得肝肠寸断。但若苏辞活了下来,她又要怎么在日后去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然后继续看着自己的父亲和她牵手逛街,出入各种场所?
“我记得,挽挽也是这种血型。”江罗缓缓抬起头看着江一挽,脸上满是沧桑,那双深邃的眼里蕴含了太多东西。
江一挽猛然抬起了头。
江罗,你真残忍,你真是真性情。
她死死盯着自己的父亲看,却发现昔日里一样是英俊帅气的父亲早就被岁月消磨去了棱角,眼角眉边满是风霜。这个叱咤职场手段毒辣的男人,此刻用一种祈求的眼神望着自己,何况这还是与自己至亲的父亲。
江罗哪里不知道自己女儿的性格,又更何况这么多年他所亏欠江一挽的实在是太多了。他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资格让江一挽喊他一声“父亲”,也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资格去要求她做那么过分残忍的事情。
江一挽把脸死死埋在方温执的怀里,方温执抚着她一颤一颤地后背,像在安抚一只小猫。
良久,江一挽说:“抽我的血吧。”
方温执一直紧泯着嘴唇,一语不发地看着江罗,周身散发出了十分压抑的气场,小护士哆嗦着手脚从他身边走过,给江一挽绑上了冰凉的一根橡皮筋。橡皮筋束着江一挽的手臂,白嫩的肌肤硬生生被束得红了一大圈。
小护士一边给江一挽摸着什么东西,一边悄悄看着方温执,他正冷着一张脸。
针头刺进江一挽的皮肤,她眉头都没有皱一下。想比起楚香的毒打,这简直就是蚊子咬一口一样。
鲜红的血液渐渐注满了血袋,小护士拿着东西走开了,留下江一挽一个人按着那个小口发呆。再次抬头的时候,江罗早就不见了人影,方温执叹口气把她按入自己怀里。
“想哭就哭一会吧,别忍着。”
有时候这个世界就是这样残忍,美好的总是不会驻足太久,残酷的就一窝蜂地涌来。
江一挽把头埋进方温执怀里的时候,就错过了木仔牵着一个女生从某条走廊走过的场景,而那条走廊的上方用绿色的牌子挂着三个字:妇产科。
一切就这样悄悄发生了,谁都没有注意到。无论是安慰着江一挽的方温执,坐在手术室门口的江罗,还是躺在手术室里的苏辞。
手术室的那三个字暗了下来,医生从那里边走出来,江罗冲上去抓住了医生的手臂,等候宣判。
“病人需要绝对安静安全的环境疗养,这位先生,您先跟我来一下。”
江罗跟着医生走了,江一挽站在病房门口远远地看着苏辞那张面孔,连呼吸都变得十分困难。刚刚扎的针口现在还在隐隐作痛,仿佛在提醒着她什么一样。
方温执握着她颤抖的肩膀,叹了口气轻声说;“等苏辞醒了,跟她好好谈谈吧……”听到这句话,江一挽仿佛触电一样推开了方温执,“不!我不要,我不想知道……”
她不能想象如果这一切正如同她所想的一样,苏辞就是自己父亲的情】妇 ,那她该怎样面对…… 江一挽厌恶极了楚香,如果,她是说如果。这个情妇是别的人的话,她肯定能够笑脸相迎,甚至喊一声“妈” 。
但现在,这个人如果真的是苏辞的话……她要怎样去接受和习惯?这无疑是让一个失明的人去再大海里寻找一根针。
江一挽被方温执强行抱在了怀里,在她摇着头问为什么为什么的时候,江罗掉了一滴眼泪。
消毒水的味道钻进江罗的鼻子里,对面站着穿白大褂的医术,摘了口罩之后他对江罗说:“病人也许时日不久。”
“这也只是也许,您不用过分担忧,如果能够有极好的恢复环境,而且保证病人不再受任何精神和肉体上的二次伤害的话,痊愈也不是没有可能的。江先生,我建议让苏小姐移到您的宅子中去休养。我知道您和苏小姐的关系不一般,但苏小姐如果一直情抑于心,不难保证会换上抑郁症,到时候就真的很麻烦了。”
江罗叱咤职场,十几岁出来闯荡社会,从两袖清风到如今一举一动都牵扯着市场动荡的总裁地位,他竟然第一次分不清“爱”是什么,分不清他对苏辞的这份牵挂究竟只是对她遭遇的怜悯,还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