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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心戒之光

方书晴最讨厌补习班,乌压压的人头一式一样地排列在教室里,大部分人的脸上都刻画着功利不堪的“成绩”二字。更有很多被迫来到补习班一看心就不及于此的,除了睡觉,就是偷偷聊天,一来二去竟然成就了几对情侣。

他们到底算是来干什么的呢?方书晴咬着笔尖,尽量忽视邻桌那个满脸雀斑的胖子对她肆无忌惮地上下打量,就快八点了,她告诉自己,再忍一忍,再忍一忍,明天说什么也要晚点来,争取躲开这个总是故意挨着自己坐的“追求者”。

夜幕降临,雄伟的补习班大楼像一只壮硕的猛兽张开了大嘴,人群从大嘴里鱼贯而出,其中就有一脸焦躁的方书晴。她发现,那个胖子今天尤其不对劲,也许是没得到美人一丝眷顾的原因吧,他挺不甘心的,脸阴阴地一个劲往方书晴这边挤。

这可比被青蛙扑到手上还恶心!方书晴连忙猫着腰,钻过几道人墙。那胖子仍旧东张西望地寻找着她。她一狠心,一不做二不休,干脆今天不走大道了,拐上小道也一样回家,只不过,会经过一片空旷的草地,和一条寂寞的河。

这条河其实挺可怕,是传说中的自杀胜地,人们秉承着各种各样的理由在这条河里放弃自己的未来,于是衍生出各种各样闹鬼的故事。

平时这些故事只是茶余饭后的调料,方书晴是半信半疑的,可今晚,她经过河边那片草地的时候止不住的心惊胆战,如果不是女鬼在哭,难道会有人发神经这么晚还在湍急的河流边饮泣吗?

夏夜的风本不该如此凛冽,可她却感到彻骨的凉意。那低低的哭泣声像一团散开的丝线,被风吹着就丝丝密密地缠绕在她耳际。

方书晴抱紧了怀里的书包,鼓起勇气向前疾步快走,心里仍然是忍不住好奇地瞥一眼河边那抽搐的背影。月色下,她隐约辨认出,是一个瘦瘦的女孩,还穿着自己学校的校服。她不禁起了疑心,压抑住颤抖的声线问了一句:“谁!”

清冷的月光下,一个似曾相识的女孩执拗着不肯移动,但最后还是将脸庞缓缓转了过来,那苍白憔悴满面泪痕的脸,分明是自己的前桌,那个一身谜团的复杂少女——韩紫!

方书晴的房间很大。不知为什么,韩紫总觉得同是少女的卧室,自己的空间里总会时不时溜进来一丝丝凉风,房间色调也是幽蓝幽蓝的,她总是很冷;而方书晴才是真正的小公主,仅仅是粉红色的壁纸以及白色的木床就让韩紫心里沁出丝丝的甜意和暖意。

房间的主人毫不介怀地将韩紫按到那张公主床上,她人一坐上去就整个陷了进去,被粉红色的床单和白底红花的蚊帐围绕着,韩紫的心仿佛被捂热了,方书晴刚刚开口问“紫菜你怎么了”,心理的堤防瞬间崩溃,眼泪无休无止地蔓延开来。

这回方书晴终于知道了,为什么瘦弱的韩紫眼里总带着不符合实际年龄的阴郁,苍白的脸上一双大眼睛仿佛荒地的磷火总是躲闪着并悄悄燃烧着。那是经历过心痛彻骨生离死别的眼神,那是想要爱却得不到爱的眼神。方书晴静静地听韩紫断续的述说,仿佛一下子长大了许多。

原来这个世界上,这么多不幸还在滋生蔓延。幸福的小公主悲悯着流下了眼泪,同时握住了悲剧女主角的双手。

“紫菜,从今以后,你就把我当亲姐妹,有什么不开心,有什么困难,就都来找我!”

方书晴激昂地说出这番话时,根本没考虑这句话的重量。少年人啊,总是乐于热血澎湃的。只不过,在她心里模模糊糊地感觉到,今后她的人生中离不开韩紫了。似乎,为韩紫做些什么更会令自己无忧无虑得几乎罪过的日子里多几分成就感、充实感。

在这些悲悯与义气中,一颗枯竭渴爱的心慢慢充盈起来。也许,友情给予的力量并不能让韩紫完全无视不幸,但,也是苦中一点甜。韩紫感激地回握着朋友的手,抬头看着方书晴的脸,哦,那瓷白透红的脸,水晶般眼眸,这才是真正的纯净无暇的少女的脸呢!

两个人的对视被轻轻的敲门声打破,方书晴的母亲走进来,端着两杯冒着热气的牛奶,笑吟吟地说:“真是好朋友啊,一聊就这么兴起!快喝牛奶吧!”

这也是母亲,那温柔的语气让韩紫的泪差点掉了出来。她赶忙站起来,对着面容姣好的方母客气着:“不用了阿姨,天晚了,我这就回家。”

“忙什么,真是的!”方书晴意犹未尽地佯嗔起来,“紫菜,你今晚就在这里住吧,咱好好聊聊。”

“不不不,”韩紫慌了,“这怎么好意思,我们明天还是会见面的啊!再说,”她咬了咬嘴唇,“今晚不回家,我就真成离家出走了。”

“那好吧。”方书晴转过头对母亲说,“哥哥回来没有?让他开车送紫菜回家,行吧?”

“他啊,”方母无奈地微笑摇头,“下午打电话说学校有什么活动,什么情感对对碰,大学生男孩女孩交友的茶话会,你哥哥还是会场总指挥呢!后半夜能回家就不错了!”

“瞎起劲,总指挥有什么了不起的,还不如当老百姓跟别人对对碰去,说不定还能捞个女朋友回来。”当妹妹的坏笑着对母亲眨眨眼睛。

韩紫忍不住跟着母女俩一起微笑了一下,然后说:“别麻烦了,我去打出租,一会儿就能到家。”

方书晴缠了她半天,到底还是一家人一起将韩紫送下楼,送到了出租车上,末了还不放心地记下了出租车的车牌号,叮嘱着要韩紫回家给她打电话。

韩家大厅空无一人却灯火通明。没有预期中的暴风骤雨,只有闹钟滴答作响在静寂的空气里。

韩紫心想,这回好了,一切都方便了。

她在方家做出一副想开了的样子,实际上,一个并不符合现实的计划在泪眼婆娑中一点点成型了——回韩家,收拾属于自己的东西,再带上仅有的一点点零钱,彻底离开这个让她心碎不已的地方。

去哪,她还没想好;靠什么生存,她也没有具体的方向。总之,她不想再忍气吞声地寄人篱下,尽管,这里还有一个男人口口声声地说:我是你爸爸。

爸爸?爸爸!韩紫一边冷笑,一边将从老家带来的衣服装进从老家带来的箱子,数数枕头下的信封,里面还有一百八十三块纸币,七角的钢镚——这是她全部的财产。

轻轻拖着箱子以免惊动屋子里的人,韩紫走出房门,一下子愣住了。

韩松震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正坐在大厅灯火最为明亮的沙发上。他背对着韩紫抽烟,整个人都云山雾罩的,竟令韩紫有些神秘莫测的错觉:这个被自己称作爸爸的人,好像,从来没有仔细地观察过。

个子不高却魁梧的中年人,虽然没有几根白发,却已经渐渐有了脱落的趋势,后背也有点驼了。但那脖颈永远是竖直的、不带一丝颓废的赘肉,就像韩松震这个人,尽管年近五十骨子里仍保有年轻人般热烈的倔强。这倔强像一把双刃剑,让人感觉一股勃勃的生气,却也伤及了身边的人,比如,他的女儿。

他回过头来,仿佛早就知道韩紫就站在他身后,那眼神像一口深邃的古井,洞悉一切又充满清冷的忧伤。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末了,又沉默了,只是用那种令韩紫无法忍受的眼神定定地看着她。

韩紫咬了咬嘴唇,那句话仿佛有千斤的重量,但最终还是从牙缝里挤了出来——“爸,我要走了,您好好照顾自己。”

听到女儿说出这句话,韩松震的身体颤抖了两下,他仿佛用尽全身力气将烟卷塞进嘴里,猛吸了两口。

“小紫,你是不是很恨爸爸?”他虚弱地问着,那语气是小心翼翼的,令韩紫自惭形秽的小心翼翼。毕竟是血脉相连,毕竟是高高在上的父亲,韩紫紧握衣箱的手不知不觉地松开了。

她回避着父亲那接近讨好的低调表情,摇摇头,说:“不,爸爸,我只是觉得我很碍事。也许我走了,大家就都轻松了!”

“胡闹!”韩松震抑制不住心中的激动,他深深叹了好几口气,语气才转为低沉,“你上哪里去呢?你是我女儿,我不养活你谁养活你?别再说这些犯傻气的话,这里,就是你的家,谁也赶不走你。这样,你明白了吗?”

这是第一次,韩松震确立了韩紫在这个家不可动摇的地位。他是大意了,一直没有照顾到女儿的心情,总以为,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就理所应当地接受他的全部。刚刚韩紫跑出大门,他跟着追上去,几经寻觅看不见女儿的身影,他才真正感受到什么叫做五内俱焚。

他的脚步在降临的夜幕中愈发踉跄起来。十几年的感情空白,仅仅是见到女儿几天便全部补偿回来,做父亲的焦心和忧虑在寻找女儿的几个小时之中开锅似的沸腾了。那感觉,应该比心绞痛还要难受啊!

韩松震从沙发中央站了起来,慢慢踱步走到电视墙旁边,按下了墙角一个隐蔽的按钮,然后用手推了一下电视右侧的墙壁。那是一道暗门,旋开之后,一个深灰色的保险箱露了出来。他熟练地按了几个按键,打开保险箱,然后,从最里面拿出一个暗红色天鹅绒的小盒子。

古朴的盒子,没有多余的装饰。韩松震当着女儿的面打开它,韩紫看到了一枚镂空花纹的戒指,那质地,应该是白银。并不贵重的戒指似乎被照料的很好,除了镂空的花纹里可以见到氧化的痕迹,其余的部分好像常常被精心擦拭,闪现出温柔的光泽。

“这是我送给你妈妈的,结婚礼物。”韩松震翕动着嘴唇,好不容易才将这句话说出来。他定定地看着戒指,眼神复杂、思绪万千,仿佛又回到了属于他和孟兰的青春岁月中,一穷二白的小日子,却甜蜜得无以复加,那个眼神倔强的女子啊,打开盒子看到戒指的一瞬间,全世界的花朵都为她绽放了。

韩松震出着神,几乎忘了身边就是一心离开的女儿。他好久才收回心神,小心翼翼地合上盒盖,将盒子伸向韩紫:“从今天开始,它是你的了。”

一股酸楚的热流涌向韩紫的眼眶,虽然父亲没有明说,但她明白,这个她几乎要恨起来的男人出乎意料地给了她一种窝心的补偿:相框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枚银戒。不,应该说,父亲用珍惜不已的对前妻的记忆补偿了她几乎要毁灭的对母亲的怀念。

少女的手指一触碰到那凉凉的戒指,情不自禁地颤抖了一下。

父亲,还是爱着母亲的啊!

什么都不要紧了,什么都不在乎了!

韩紫从那一刻起变成了乖乖女。她默默地将箱子拉回自己的卧室,将箱子里的衣服一件一件又挂回了衣橱,又换上了睡衣,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

第二天早上,她起得很早,心如止水地洗脸、刷牙、收拾书包、穿好校服。走进餐厅,早饭已经准备好了,父亲照旧点着一支芙蓉王坐在主位上看报纸。

韩紫说:“爸,早!”

韩松震嗯了一声,头也没抬,哗啦哗啦地将报纸翻了个面。

韩紫轻轻坐下抚平校服上的皱褶,小口喝了一口牛奶。

这天早上,宋春花不同以往起得很早。她依旧凌乱着头发,肥肉在睡衣的箍缠中若隐若现。不过这次,她不再那么飞扬跋扈,看韩紫的眼神都是躲闪的,经过韩紫的座位,也下意识地绕了个大弯。尽管如此,她还是后悔起早了。与这对姓韩的父女一起坐在餐桌旁,她第一次感到手脚没有合适的地方摆放。

就这么别别扭扭地将牛奶鸡蛋面包塞进肚子,宋春花感觉像吃了一堆卫生纸,她费力地咽下一口,下意识地抬起头,发现韩紫也抬起头。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迅速地对接到一起,就一秒钟,宋春花刚想将眼神移开,对面的宿敌突然对她展露了笑容。

韩紫说:“爸,宋阿姨,你们慢慢吃,我上学去了!”

这是韩紫第一次喊宋阿姨。

当啷一声,刀叉从手指松脱下来硬生生地落在盘子上,宋春花的嘴张得能塞进一个椰子。

而韩松震,依旧看着报纸,依旧是“嗯”的一声。

身形纤细的少女走在清晨的林**上,眼神干净,皮鞋一尘不染,裙摆徐徐摇曳。朝阳此刻属于她,正午的艳阳、黄昏的夕阳,以至明月如水、繁星点点,都将属于她。

是的,韩紫从父亲手里接过银戒的那一秒钟开始彻头彻尾地改变了。曾经燃烧不息的仇恨像被冷水浇熄,只留下几乎约等于零的一点点潮湿的余烬。

经过这件事,韩松震更加确立了将江一沫隔离出这个家庭的决心。“我一年给他3万块,”他对宋春花说,“别跟我讲价,这个数他肯定饿不死。他是成年人了,就让他自己出去闯吧!”

没有任何人再发表意见,谁都看出了一家之主的坚决。

方书晴分明地看到了韩紫的变化。她并不知道银戒的故事,也不知道上帝为韩紫打开的另一扇窗,但眼见着韩紫一天比一天快乐起来,GK“学习联盟”又重新宣告成立,这对方书晴来说,就很满足了。

日子一平无波、澄澈如水。

安静祥和的生活气氛是贵如油的春雨,滋养了少女的发肤、骨骼和眼眸,韩紫每天晚上几乎都能听到手脚关节在“咔咔咔”地伸长,早上醒来,一天比一天更红润的脸色映衬在镜中。

韩紫看着镜中的自己,微笑了。

这笑容一直持续了近三年,即使是高考最紧张的复习阶段,人们看到的韩紫,也是微笑的、快乐的,和方书晴凑在一起像小鸟一样叽叽喳喳个不停。两幅飘飘的裙摆、两对纤细光滑的脚踝愈发招惹了路人赞许的目光。

2001年,黑色七月照旧来临。

清晨,韩紫特意早出门一个小时。她想在考前独处,放松心情以最棒的状态迎接人生的第一次洗礼。

她低头沿着那条荒芜的河堤向考场的方向走去。高考和方书晴有缘分到了一个考点,这条河堤成为了抄近道去考场的必经之路,也是她和方书晴放学后经常来的地方。

在这片密密实实的草地上,放下的裙摆像盛开了的深蓝色的花朵,两个人最多的时候是沉默着,望着天空,幻想着白云又被风揉搓成小牛还是小狗。

距考场还有10分钟的路程,考试也将在1个半小时之后开始,她小心地走下河堤的斜坡,找到一块比较平整的草地,看看四下无人,便将自己舒服地放倒在小草的怀抱中。听风声,听潺潺的流水声,听自己的心跳,将目光融化在广袤无垠的天际,这一刻,她觉得自己像琥珀里的小飞虫,被慢慢包裹着凝固起来。

世界上最讨厌的就是,当你全神贯注做一件事的时候,偏偏就有无聊的人或者无聊的事不停不停不停地打扰你。

第一块小石子落在韩紫的肩膀,她根本没有在意,或许,是哪个路过的人无意之间踢下来的。可第二块第三块乃至第N块伴着越来越密集的频率纷纷地向她准确无误地袭来时,韩紫由惊痛,讶异然后变为愤怒。

方书夜本想早点到家的。这两年来因为受到专业课教授的赏识,到美国的事务所进行了长期实习,仅有的几次圣诞节假期都因为忙碌的工作耽误了回程。算起来,也有两年整没回家了。课题提前完成,美国方面也给了他高度的好评。一切水到渠成,妹妹要高考,回家给她点精神上的支持未尝不是个好主意。

可想到天娜昨天在回国的飞机上冷冰冰的眼神,他真是满腹狐疑和猜测——女人!怎么可以如此善变!他低头想着想着,刚巧走到这片荒芜的河堤旁,为免于回家让家人看到自己一张败军之将的脸,他索性坐下来呼吸呼吸草泥的清香,并下意识地捡起身旁的小石子,一块一块地往河里扔,也许是神不守舍的关系吧,都扔到了如同他心情一般乱七八糟的草丛中。

然后他就感到眼前一黑,一个人突地从草丛里蹦了出来,还没看清穿什么衣服长什么样,只有一双眼睛又大又亮,燃烧着愤怒的火光。

接着他耳朵“嗡”的一声,“啊!”那个人叫起来了,嗓门倒是挺尖细——她喊:“拜托,我可不是地鼠啊,你这一下一下的想打到什么时候?”

地鼠?方书夜愣了一下,马上想起以前带着妹妹去游戏厅玩的“打地鼠”游戏,不禁有些好笑。定眼打量过去,是个跟妹妹年纪差不多大的女孩子,身材却是比妹妹消瘦很多,可小小的身子里似乎埋藏着无法计量的核子,随时要爆炸的模样。

他看看对面的“烈火小妞”,又低头看看手里还没扔出的石子,恍然大悟:“这个?”

那小妞眼看着更为光火:“什么这个那个的!黑炭头,你打痛我了,你知道不知道?”

韩紫真是气死了!世界上还有这么迟钝的人吗?明明“苦主”都找上门了,他还要刨根问底似的确认,难道是想耍赖吗?虽说是个长得还不赖的年轻人,可看他那黝黑黝黑的皮肤,像块烧透的炭一样,真是怎么看怎么讨厌呢!

方书夜在听到“黑炭头”这三个字的第一秒钟就打消了道歉的念头。这小丫头,脾气倒是不小,嘴也不饶人。虽说是受害者吧,但女孩子么,要是楚楚可怜一点,说不定有多少男子俯首顿地为她效劳呢!要是泼辣起来,就不能惯着了,以后有的是亏吃去!

他板起脸来,像平时吓唬妹妹那样,心里却是弯弯地笑着的。

“我说,小丫头,你这嘴也太损了点儿吧?要是把你哪里打痛了打坏了,我二话不说陪你去医院,该负的责任我来负。可你就算占着理吧,也得给我点时间让我反应一下吧,别得理不饶人上来就乱开炮啊!”他耸耸肩膀,总结道,“真是不可爱!”

“啊!”韩紫简直要疯了,她瞪大了眼睛,脸涨得通红。她简直难以置信,一个男人,竟然也可以,不讲理到这种地步!愤怒的小拳头在衣袖里拧着,韩紫用喷着火的眼睛在对方的脸上绕了好几个来回。如果自己力量够大么,左边脸颊应该是最棒的靶心,谁让这人一笑那里就浮现一个浅浅的酒窝呢!

这该死的酒窝,这该死的笑!

心里将这酒窝这笑的主人教训了千百遍,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挺直了小胸脯。算了,离考试没有多长时间了,没有闲心搭理这个无聊的黑炭头!

在方书夜的眼前,韩紫像一只精力充沛的小蚂蚱,跳啊跳啊的就走远,继而消失。古铜皮肤泛着健康光泽的大男孩禁不住莞尔。

当时当地,这段小插曲在方书夜的心中仅仅是段插曲,在韩紫心中也是。

夕阳西斜,为枝条疏离的垂柳镶上了金色的蕾丝。韩紫从考场走出来,站在大门口等待方书晴。两个人约好了,考完之后碰个头一起对对答案。

她靠在红砖墙边,百无聊赖间用指甲轻轻地划红砖之间的水泥。这时候,牵牛花都开好了,从墙里探出头来,与枝枝蔓蔓的爬墙虎们缠绵成一幅色彩斑斓的垂帘。

然后她就听到自行车刹车的声响,以及一个快乐的声音:“嗨,又见面了!”一抬头,她倒吸一口凉气——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竟然又是那个可恶的黑炭头,正骑在一辆变速车上,弯着腰,扶着车把,冲韩紫不断地笑。

哦,又是那种,少年不知愁滋味的坏笑!

“是你?”韩紫感到心中有无明业火在熊熊燃烧,好像有一个词叫什么来着——孽缘!她告诉自己使用那种特别恶狠狠的表情,可是,为什么对面那个讨厌鬼眼中的笑意更深了呢?

“原来,”讨厌鬼发话了,“你竟然是考生啊!”接下来的话就不那么中听了——“我还以为你初中没毕业。”

“哼,”韩紫翻了翻眼睛,“你倒是长了个傻大个儿,不过,好像小学没毕业,连最基本的礼貌都不懂。”

这梁子看来是结定了。女孩满脸怒气,皱眉噘嘴;男的,却总是满脸掩饰不住的笑意。怎么看,怎么像大哥哥在拿最甜蜜的话哄着不听话非要吃糖的小妹妹。

两个人的影子在夕阳下被拉得长长,以一种奇妙的形状缠绕在一起,接着有一双白色帆布鞋轻轻踩到了这团影子上。

“哥?紫菜?”方书晴好生稀奇,明明这两个人从来没有见过,可怎么好像很熟稔地决裂着呢?

“哥?”韩紫指指“讨厌鬼”,又看看方书晴,两三秒钟的工夫,脸倏地红晕开来。原来自己一直在和小晴的哥哥闹着别扭,真是又尴尬,又羞惭。

而方书夜,却在女孩脸上晚霞般的红晕中,笑得更开,心脏忍不住加速跳动了几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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