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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重大创伤危机(1)

“5·12”汶川大地震已经过去一年多了,可地震给人们带来的伤害却远远没有结束,灾后,很多人在生理和心理上表现出了严重的不适应症状:①生理方面:失眠、做噩梦、易醒、容易疲倦、呼吸困难、窒息感、发抖、容易出汗、消化不良、口干等;②认知方面:否认、自责、罪恶感、自怜、不幸感、无能为力感、敌意、不信任他人等;③情绪方面:悲观、愤怒、紧张、失落、麻木、害怕、恐惧、焦虑、沮丧等;④行为方面:注意力不集中、逃避、打架、骂人、喜欢独处、常想起受灾情形、过度依赖他人等。这些症状严重影响了人们的正常生活质量,为什么时间过去一年了,人们还是这样反应呢?有没有什么办法来帮助这样一群人,使他们恢复正常的生活状态呢?在这一篇里,将给你答案。

几则案例

2008年10月3日,汶川大地震之后的第145天,“9·24”特大洪涝地质灾害后的第10天,40岁的北川县农工办主任、北川县救灾办主任董玉飞在绵阳市安县安昌镇临时的办公地点自缢身亡。董玉飞遗书里写下“工作、生活压力实在太大”。

据北川县委宣传部的《关于原县委农办主任董玉飞事件的情况说明》,儿子遇难对董玉飞的打击非常大,“据平时与他经常在一起的同事讲,地震之后,他经常谈及儿子,总觉得对不起儿子,不愿承认儿子遇难这个事实,常常泪流满面,失声痛哭”“地震后长时间处于痛失爱子、痛失亲人的阴影中,不能自拔”“据董玉飞家属讲,董玉飞生前患有抑郁症”。

10月18日早上6时30分,59岁的都江堰地震灾区受灾群众罗桂琼翻出成都某医院外科大楼12楼病房坠地身亡。该医院外科大楼12楼康复科住的均是地震中的伤者。罗桂琼的腰椎和左腿在地震中骨折,因而住院治疗。跳楼前两三个小时,她曾经尝试自缢,但被病友、家属和医护人员解救。据室友说:“几天前她说了这样一句话——我还不如把这个位置腾出来,让其他人来。”

11月15日晚,北川县擂鼓镇男子杨俊杀妻后自杀。当天晚上11时许,正在北川中学读初一的大儿子波娃推开父母房间的门,发现父母“相拥而眠”,他走上前去才发现:母亲朱菊华脸上有三处刀痕,鲜血顺着面颊流下打湿了枕头;父亲杨俊左手腕有一道伤口,脚上还缠着几圈电线。警方通过现场勘察初步认为:朱菊华脖子上有掐痕,是窒息而亡;杨俊手腕伤很浅,从现场看,是触电自杀。

亲属、邻居、村干部都认为,是杨俊的心理障碍毁掉了这个美满家庭。“地震过后他整个人都变完了!”杨俊的父亲杨德富说,“地震后,他变得更加沉默、更加焦躁,动不动就大声吼叫,甚至是乱摔东西。”

我们的心理援助专家志愿团,在灾区的心理访谈中发现,抑郁、焦虑、恐惧、失眠、深陷痛苦,已是游荡在灾区的一个个幽灵,悄悄影响和改变着灾民的生活,也有不少灾民流露出轻生的念头。据青川竹园镇中心卫生院人士介绍,该院曾接治过一位自杀灾民,所幸抢救及时……

为什么董玉飞、罗桂琼、杨俊以及灾区后来又相继出现的自杀者都选择以自杀来作为解决问题的方式?他们为什么在大地震中幸存下来了,却又以这样的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为什么……我们有太多的为什么,可是逝者已经不能够作出回答,那么到底谁是杀手?是创伤后应激障碍(PTSD)!

地震是一个灾难性的创伤性事件。在创伤性事件导致的各种心理障碍中,创伤后应激障碍(PTSD)是最严重、致残性较高、目前没有很好治疗办法的精神障碍。它是一种延迟性、持续性的心身反应,而且自杀的危险性很高。毫不夸张地说,PTSD对人的危害程度不亚于癌症和艾滋病。所以,现在各位应该能够理解为什么地震一发生,全国各地都组织心理援助队伍开进灾区,提供心理援助了。

心理援助人员提到最多的就是创伤后应激障碍(PTSD),而他们给予的心理援助也很大部分是跟PTSD有关的,在董玉飞、罗桂琼、杨俊生前的一些表现中,我们也不难看到PTSD的种种影子。那么,到底什么是创伤后应激障碍(PTSD)?它跟地震有什么关系?它又有些什么表现?我们又该怎样帮助灾区人民克服创伤后应激障碍,重新恢复生活呢?下面将给你一一解答。

第一讲创伤后应激障碍(PTSD)

案例中一个个地震幸存者的自杀,让我们触目惊心。他们躲过了地震,却没能逃过震后的心理创伤,在我们为之感慨的同时,我们也在思考,到底什么是创伤后应激障碍?诊断标准是什么?

什么是创伤后应激障碍

(一)定义

创伤后应激障碍PTSD(posttraum atic stress disorder),指对创伤等严重应激因素的一种异常精神反应。又称延迟性心因性反应,是指由异乎寻常的威胁性或灾难心理创伤,导致延迟出现和长期持续的精神障碍。以前PTSD主要发生于男性身上,主要是经历战争的士兵,所以称此为“炮壳震惊”(shellshock)。既往有关PTSD的研究大都集中在对交通事故、失业、离婚、抢劫、强奸、地震、战争和移民等方面的研究。

PTSD通常在创伤事件发生3个月后出现(在这之前的被称为急性应激障碍),但也可能在事发后数个月至数年间延迟发作(delay onset),引发创伤的事件包括战争、暴力犯罪、性侵害、严重交通意外、自然灾害、技术性灾难(techno-logicaldisaster)、难民、长期监禁与拷问等,患PTSD多为直接或接触创伤事件的幸存者(受害者)、目击者与救援者。症状持续视患者的状况有极大不同。

(二)流行情况

一般而言,大约有50%的患者在3个月之内复原,另有文献指出,约有30%的患者可以完全康复,40%患者持续有轻微症状,20%患者有较严重的症状,10%症状持续不会改善甚至更恶化。

以前PTSD主要发生于男性身上,主要是经历战争的士兵,所以称此为“炮壳震惊”,后来又称其为“战争疲劳”。现在的研究表明,每个人包括儿童在内都有发生PTSD的可能性,而且女性发生的概率是男性的两倍。

创伤后应激障碍PTSD症状诊断标准

人们在遭受天灾人祸之后,亲历了伤痛,失去了亲人朋友,或者目睹了他人的伤亡之后,在身体和心理上都会有一系列的反应。这些反应包括恐慌,忧虑,情绪低落,失眠,频繁做噩梦;有的人会烦躁易怒;有的人会心神恍惚,难以集中注意力;人们还往往会不由自主地产生对灾难情形的鲜明的回忆,这种回忆导致生理和心理上的应急反应(例如出汗,心跳加速,极度恐慌)。同时,有PTSD的人们会尽量避免接触和提及他们所经历的灾难。他们会避免故地重游,他们的情绪通常会持续低落,并会对原来感兴趣的事物丧失兴趣。他们也可能把自己孤立起来,避免和他人交往。他们或许会表现出神情呆滞,对人对事反应迟钝。

以上的反应都是人类正常的应激机能。很多人的症状时间长了都会有所缓解。虽然很多症状将会持续一段时间,但是它们没有严重到影响正常工作和生活的地步。所以根据诊断标准,只有当足够多的症状在灾难一个月以后还持续出现,并且这些症状的严重程度已影响到了正常的生活,患者才可以被诊断为“创伤后应激心理障碍”。请注意,有的人,特别是救援人员的症状可能会出现延缓。也就是说,他们可能会在灾难发生6个月或更长的时间之后才出现反应。他们也需要及时治疗和帮助。

下面是PTSD的诊断标准:

(1)遭受对每个人来说都是异乎寻常的创伤性事件或处境(如这次汶川大地震)。

(2)反复重现创伤性体验(病理性的重现),并且至少有下列一项症状:

①不由自主地回想起受打击伤害的经历;

②反复出现有创伤内容的噩梦;

③反复发生错觉和幻觉;

④反复发生触景生情的精神痛苦,如目睹死者的遗物等情况下会感到异常严重的痛苦,并产生明显的生理反应,如心悸心慌、出汗、面色苍白等。

(3)持续警觉性增高,至少有下列1项症状:

①入睡困难或者容易惊醒;

②容易激惹、发脾气;

③注意力集中有困难;

④过分地担心和害怕。

(4)对与刺激相关的情景的回避,至少有下列2项症状:

①极力不去想有关创伤性经历的人和事;

②避免参观引起痛苦回忆的活动地方;

③不愿意与人交往,对亲人变得冷漠;

④兴趣爱好范围变窄小,对与创伤无关的活动仍有兴趣;

⑤选择性遗忘;

⑥对未来失去希望和信心。

(5)严重标准:社会功能受损。

(6)病程标准:精神障碍延迟发生(即在遭受创伤后数日至数月),符合症状标准3个月。(想必3个月后是这个病的高发期)

PTSD的临床特征及其共病问题

PTSD的核心症状有三组,闯入性症状、回避症状和激惹性增高症状。但是,儿童与成人的临床表现不完全相同,且年龄愈大,重现创伤体验和易激惹症状也越明显。成人大多主诉有与创伤有关的噩梦、梦魇;儿童因为大脑语言表达、词汇等功能发育尚不成熟的限制常常描述不清噩梦的内容,时常从噩梦中惊醒、在梦中尖叫,也有主诉头痛、胃肠不适等躯体症状。有研究指出:儿童重复玩某种游戏是回闪或闯入性思维的表现之一。值得注意的是,PTSD会阻碍儿童日后独立性和自主性等健康心理的发展。

PTSD可以共患焦虑、抑郁、物质依赖等多种精神疾病,也可以共患高血压、支气管哮喘等躯体疾病。研究者通过对129名主诉记忆障碍的PTSD士兵(DSM-Ⅳ诊断标准)用临床询问量表(韦氏智力量表)以及症状自评量表(贝克抑郁量表、简明症状量表以及分离体验量表)分别检验患者的智能、记忆以及主观记忆方面的能力下降情况。结果发现:患者的记忆评分与智商、语言记忆指数等无相关,而与抑郁量表及简明症状量表等指数显著相关。表明PTSD患者主诉记忆障碍并不能真正反映记忆损害,相反它提示了共病情绪障碍的危险性。另外有学者通过研究参加海湾战争的21224名美国士兵,其中被诊断为PTSD的患者平均每人有6.7项躯体主诉,非PTSD患者仅1.2项主诉。巴里(Barry)研究指出,约60%的PTSD患者至少共病国际睡眠障碍分类中的1种,或DSM-Ⅳ中的3种睡眠障碍。通过研究交通事故幸存者发现,PTSD还增加了高血压、支气管哮喘、消化性溃疡、肥胖、肿瘤及其他心身疾病的患病危险性;并且,幼年有创伤经历的PTSD患者更易发生共病问题。如前述对8名空难幸存者的研究可支持此观点,研究发现,有2名患者幼年期曾有过创伤体验。

专家等经过研究指出,战争所致PTSD可持续50年,并且共病抑郁的患者自杀危险性也增加。简而言之,PTSD会给个人、家庭、社会带来沉重的心理、生理和经济等方面的负担。

PTSD的患病率

据美国精神病协会(Am erican Psychiatry Association,APA)统计,美国PTSD的人群总体患病率为1%~14%,平均为8%,个体终身患病危险性达3%,女性约是男性的2倍。德国研究结果为人群总体患病危险性仅为1.3%,而阿尔及利亚研究结果显示高达37.4%,同时PTSD患者的自杀危险性也高于普通人群,高达19%。

一般说来,不同的人群或个体,不同应激事件所致PTSD的患病危险性也不相同。有研究表明,交通事故后,无论受伤与否,约25%的儿童会患PTSD,且缺乏父母关爱的青少年受伤更易患本病。幼年遭受躯体或******,10%~55%的患者成年后患PTSD,50%~75%儿童PTSD患者的症状会一直延续到成年。青少年罪犯中,PTSD的患病率是普通青少年的4倍,其中,女性是男性的2倍。学者通过对8名空难幸存者研究发现,按DSM-Ⅳ诊断标准,创伤后一周有4名患急性应激障碍,一个月后3名患PTSD,且2名共病抑郁障碍。另一项对海湾战争的3000名住院士兵研究发现,有13%的士兵患有PTSD。学者们通过调查1988年美国斯巴达克地区地震后的582名受灾者,74%患PTSD,22%患抑郁障碍。另外对40名交通事故后有轻微外伤的住院患者研究,1周后约75%患者主诉有强烈的精神痛苦,3个月后19%诊断为PTSD,研究人员同时指出,交通事故后患者早期的精神痛苦严重程度、老龄、外伤严重程度等是PTSD患病的主要影响因素。

上文我们介绍了PTSD的界定、诊断标准、临床特征和共病问题以及患病率等问题,同时我们从引言的案例中也发现了PTSD的可怕之处,下文将从理论方面来解读PTS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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