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
我看了看又一次回到坤宁宫的丝雨：“本宫不是让你先下去吗？怎么又回来了。”
“回娘娘，”丝雨看了看马佳氏，笑着对我说道，“刚刚金蝉姑姑过来说，皇上现在已经起驾前来坤宁宫了。”
我看到马佳氏似乎起身要离开，又看了看丝雨脸上清晰可见的指痕，便对马佳氏说道：“妹妹，天色还早，你就继续在坤宁宫中陪姐姐聊聊天。何况……听说妹妹也很久没有见到皇上了，今儿难得有机会，妹妹还要走不成吗？”
马佳氏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没有再说些什么。
“臣妾参见皇上。”看到玄烨来到坤宁宫，我和马佳氏齐齐请安道。
看到玄烨有些疑惑的神态，我便笑着对他说道：“下午的时候，荣嫔妹妹觉得在咸福宫中有些无聊，便来到坤宁宫和臣妾聊天解闷。”我又回头看了看丝雨，“丝雨，见皇上来了还不奉茶？”
“丝雨，”玄烨看了看丝雨，有些疑惑地说道，“你的脸是怎么回事？”
我看了看有点坐立不安的马佳氏，淡淡一笑，对玄烨说道：“皇上，丝雨今日言辞有些冲撞，便教训了她一下。”
“芳儿，”玄烨皱了皱眉，看了看坤宁宫中的众人，又对我说道，“你一向把丝雨当成自己的姐妹，就算言语有些欠妥之处，又有几人敢动你皇后身边的人？”
“皇上，”我看了看丝雨，示意她接下来该怎么做，随后对玄烨说道，“丝雨这丫头一直在臣妾身边，说话难免有些直接，也可能是因为这样，荣嫔妹妹有了些误会。”
“奴婢倒不觉得是误会，有些人是不是有意为之还不知道呢！”丝雨站在我身边，有些不满地小声抱怨着。而她的声音却一点不差地飘进玄烨的耳中。
“丝雨，”玄烨有些严肃地看着我们，对丝雨说道，“听你这话，你和你们家主子的看法有些不同了，说来听听。”
“皇上，你终日忙于政务，又何必为后宫之事操心？不过是一点误会，不过现在已经没事了。”我侧过头，看着一脸担忧的马佳氏淡淡一笑。
玄烨似乎有心想要了解此事，便示意丝雨说出此事的经过。
“回皇上，今日上午，奴婢和金蝉姑姑一同陪娘娘在御花园中散步，可在御花园中却听到几个宫女在暗中议论着什么，娘娘教训了她们。回到坤宁宫后，我们才知道那几个宫女是在咸福宫伺候的，没想到下午荣嫔娘娘便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来到了坤宁宫，因为上午的事情，奴婢替娘娘抱了几句不平，没想到荣嫔娘娘……”
“芳儿一向性情温和，这次为何会与那几个宫女动怒？”玄烨有些不解地看了看我。
“回皇上，”丝雨看了看坐在我身边的马佳氏，又继续说道，“在御花园时，奴婢和金蝉姑姑出于好奇便上前询问，这才知道……”丝雨战战兢兢地看了看一脸严肃的玄烨，继续说道，“这才知道，那几个宫女说什么皇后娘娘不受宠，只知道在坤宁宫借酒浇愁，甚至……皇后的位置也坐不了多久了……”
“咸福宫的宫女？”玄烨呢喃着，随后对马佳氏说道，“荣嫔，你宫中宫女的事情，你不会不知道吧？”
“皇……皇上，臣妾不知道此事啊！”听到玄烨的质问，马佳氏立即跪在地上，对玄烨说道。
“妹妹，”我看了看马佳氏，有些不满地说道，“既然皇上已经这么问了，你也没有必要再瞒些什么，本就不是什么大事，”我又淡淡地笑了笑，“要知道，妹妹自怀孕后便再也没有来坤宁宫请过安，为什么偏偏要在今天下午过来？”
“荣嫔，”玄烨严肃地看着一脸惊慌的马佳氏，“朕希望你可以和朕说实话，今天的事情你是否知情！”
“臣妾……”
“妹妹，”我淡淡地看了看马佳氏，又说道，“本宫记得刚刚你还说过你听到她们私下议论，这才让这几个宫女去了御花园。可这坤宁宫的事情，咸福宫的宫女是怎么知道的？本宫曾多次提及过，坤宁宫的人是不敢随意向其他人提及坤宁宫中的事情的。”
“臣妾，”马佳氏看着玄烨继续说道，“臣妾的确是听到过一些宫女暗中议论，臣妾只是不喜欢那些人在一边窃窃私语，这才让那些宫女离开咸福宫。至于她们是怎么知道此事的，可能是坤宁宫中的萍儿告诉她们的……”
“妹妹，”我看了看玄烨的神态，淡淡地说着，“其实皇上也不过是问问此事，你不必紧张。不过那萍儿以前是在慈宁宫当差的，对主子的事情不会四处乱说吧，而且……那萍儿并不是本宫的贴身宫女，你又怎么会知道坤宁宫中有此人的？”
“臣……臣妾不知道。”马佳氏的话音已经有了些颤动。
“朕让你说实话！”玄烨忽然拍了一下桌子，严厉地说着。不要说跪在地上的马佳氏身体微震，就连我都是不由一惊。
“臣妾……”马佳氏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皇上，”我看了看玄烨，“您还是不要再问了，妹妹也许只是无心之过，臣妾再好好问问坤宁宫中的宫女，看看是不是有人暗中与什么人传递消息。”
“皇上，”马佳氏看了看我，急忙接口说道，“娘娘说的是，也许只是宫女之间私下交流。何况她们说的也不见得就不是事实，臣妾绝无诽谤他人的意思。”
我转过头看了看丝雨，眼见大鱼已经上钩，我们又怎么会轻易放过这些人。“皇上、两位娘娘，请容奴婢说句话。”丝雨看了看我们，说道，“荣嫔娘娘一再说这些都是事实，那么荣嫔娘娘是否觉得我家主子的后位坐不了多久，还是……等您的孩子出生之后，这后位便应该是您的了？”
“臣妾不敢……臣妾只是……”马佳氏一时语塞地看了看我，又转头对丝雨说道，“你这贱婢，竟敢对本嫔无理，不想活了！”
玄烨起身抓住了马佳氏扬起的手，微怒着说道：“朕还在这儿，你撒什么野！”
“臣妾……”马佳氏有些一副欲哭无泪的样子看了看玄烨，又看了看我，有些生气地对我说道，“皇后娘娘，不知您为何要加害臣妾？”
“妹妹，你觉得本宫会诋毁自己来污蔑你吗？”我有些疑惑地看了看马佳氏。看到马佳氏不再说话，我不由一笑。她不似佟佳氏那么机敏狡诈，也正是借助这一点，我才可以做了今天这个局，等着她自投罗网。
“皇上，”马佳氏有些无奈地看了看玄烨，“臣妾的确是在咸福宫中提及过坤宁宫中的一些事情，不过绝对没有授意于那些宫女在御花园中议论此事。”
“好了！”玄烨有些气愤地看了看马佳氏，“此事就算不是你教唆的，但你宫中之人做出此事，作为咸福宫主位，你总要有所阻止才是。可没想到你非但不阻止此事，还在宫中与下人议论坤宁宫中的事情，你难道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失体统吗！”
马佳氏战战兢兢地看着玄烨：“臣妾……臣妾知错。”
“知错？这种事情你已经不是第一次犯了。”玄烨言罢，朗声说道，“来人，传朕旨意。荣嫔马佳氏一再扰乱后宫秩序，念其怀有身孕，降为常在，在其怀孕期间，继续住在咸福宫！”
马佳氏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玄烨，却一句话都没有再说。
待马佳氏离开后，玄烨屏退了左右，笑着看了看我：“怎么？你不会真的在坤宁宫中借酒浇愁吧？”
“皇上，芳儿不过是借着月色小酌了几杯，本就无愁，又何必借酒浇愁？”我浅笑着。
“没想到，朕一再希望你可以远离这些争斗，可没想到还是给了旁人可乘之机。”玄烨有些担忧地看着我，严肃地说着。
“皇上，有些事情不是我们可以避免的。”我淡淡地说着，赫舍里这个姓氏，已经注定了我一生的不平静，“不过，皇上为何会在此时来到坤宁宫？”
“朕是听人提及今日御花园之事，便想过来看看你。”
“没想到，这件事情还是惊动了皇上。”我有些无奈地看了看玄烨。
“这容常在倚仗着自己身怀有孕，越发地目中无人起来。”玄烨无奈地对我说道。
“皇上，”我看了看玄烨，说道，“这一次，也算给她一个警告了，她会知道收敛的。况且妹妹怀上的是皇上的第一个孩子，难免有些金贵。”
“算了，先不说她的事情了。”玄烨摇了摇头，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倒是你，的确应该适时地在后宫立立威才是。”
听完玄烨的话，我点了点头：“皇上，臣妾觉得这一次让妹妹有机可乘的确和坤宁宫的人有干系，但那萍儿毕竟是在慈宁宫侍奉过的，而且入宫的时间也比较长，臣妾实在是找不到什么理由让她离开啊。”我有些无奈地看了看玄烨。这萍儿是太皇太后安排的宫女，若是让她离开，我实在是担心该怎么向太皇太后交代此事。
“你不必为此事担心。”听完我的话后，玄烨说道，“你只要随便找个理由让她离开好了，至于老祖宗那边朕会和她说明的。”
我仔细思索着，希望可以给萍儿找一个较为轻松的地方继续当差，熬到二十五岁便可以出宫了。“皇上，臣妾知道萍儿绣工了得，臣妾希望可以让她去司绣库继续当差。而且据臣妾所知，徐司库为人和善，萍儿在那儿应该不会太累。”
我知道这后宫中的女子都有自己的难处，只希望这萍儿离开坤宁宫后的日子可以好过一点儿。
“这样也好。”玄烨想了想，“只要徐司库说司绣库人手不足，老祖宗也不会有什么意见的。到时候你遣金蝉去和徐司库说明此事便可以了。”
我点了点头。“还有，”玄烨看了看我，又对我说道，“你这坤宁宫中侍奉的人一定要好好查一下，有问题的人记得及时换掉，以免同样的事情再发生第二次。”玄烨严肃地说着。
“臣妾会做的。”我笑了笑，同样的事情我绝对不容许再发生第二次，可是今天上午坤宁宫发生的事情又是何人传出去的？那几个宫女是咸福宫的人，马佳氏自然会知道此事，可是玄烨又是怎么知道的。
“皇上，”我有些疑惑地问道，“今天的事情皇上是听何人提及的？”
“朕本来是打算去看看佟嫔，不过刚到永寿宫便看到她匆匆忙忙向外走，一问才知道今天的事情，朕便过来了。怎么，有问题吗？”
我摇了摇头，其实我这次布这个局，只是为了找出坤宁宫中与其他妃嫔联系的人，但没想到因为皇上的到来而钓到了一条更大的鱼。我仔细想了想此事，佟佳氏和我一样喜欢在御花园闲逛，但当时她是否在场我倒是没有在意。不过刚刚还好丝雨反应快，不然还不知道这件事情会怎么收场呢。
“娘娘，您交代的事情已经办好了。徐司库已经向内务府说明，司秀绣人手不足。”我点了点头，金蝉看了看门外，又对我说道，“娘娘，佟嫔娘娘来了。”
“妹妹，”我有些疑惑地看着款款走入坤宁宫的佟佳氏，“有什么事情让下人通报一声就可以了，何以让妹妹亲自跑这一趟？”
佟佳氏有些担忧地看了看我：“昨天妹妹和几个宫女在御花园中闲逛，正巧看到了姐姐在教训几个宫女，便叫人留心一下。没想到下午便听说现在的荣常在气势汹汹地到了坤宁宫。妹妹正欲来看看，没想到遇到了皇上。后来知道了坤宁宫的事情，妹妹便也放了心，但今天还是想来看看姐姐。”
我暗自皱了皱眉，随后笑着拉着佟佳氏一同坐了下来：“妹妹还真是有心了，其实不过是几个宫女在背后乱嚼舌头罢了。倒是丝雨和金蝉护主心切，本宫这才出言教训了她们几句，没想到这件事却闹到了皇上那儿，还害了荣常在。”连我自己都没有想到，此事已经完全偏离了我自己最初的预定轨道。不过还好马佳氏为人较为单纯，对我还不会有什么太多的威胁。
“姐姐，姐姐，”佟佳氏疑惑地看着我，“您怎么了？是不是……妹妹不应该把这件事情告诉皇上？”
我浅笑着摇了摇头：“不关你的事情。只是本宫觉得自己身为皇后，这后宫之事还要皇上为之操心，实在是……”
“姐姐，那是皇上在意姐姐。您是不知道，昨天皇上看起来有多着急，妹妹好生羡慕姐姐呢。”佟佳氏看着我，笑得一脸灿烂。
“这话应该是姐姐我说才对。”我依旧保持着自己的笑脸，“妹妹淡薄无争，远离一切纷扰，姐姐羡慕还来不及呢。”
“妹妹不是不争，”佟佳氏有些无奈地看着我，“只是妹妹的心思不在这些事情之上。”
我看了看佟佳氏淡然的神态，不由笑了笑。或许，现在的我们的确不想去争什么，明年，便会有一批新的秀女进入宫中，而这后宫永远不缺少秉风情而兼月貌的女子……我不知道到了那个时候，我们还会不会继续拥有今日的这份淡然。
“对了，姐姐。”佟佳氏看了看我，递上了一个精致的小匣子，献宝似的打开来拿出一条手帕，“姐姐你瞧瞧，这帕子绣得好不好？”
那四方白帕的一角，绣着一朵绽放的菊花，构图生动、绣工精细，尽管只是在平面的帕上，却完全传达出菊花傲霜吐香的气节。“这是你绣的？”我有些疑惑地问道。
佟佳氏喜孜孜地点点头。
“这真是你绣的？不是你央着其他宫女绣的吧？我记得你最不喜欢这种花工夫的细活，还曾经在一气之下把绣绷给丢进湖里过。”
面对我的质疑她也不以为忤，依旧嘻嘻笑着。毕竟她的确是做过把绣绷丢进湖里的这种事，还不只做过一回，遭到质疑也是应该的。“在宫里什么不多，时间最多。除了每日里去各宫请安和参加一些祭祀典礼外，我也没什么事可做，只好找这种最花时间的细活来打发时间。”
我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正如佟佳氏所言，这宫中的生活的确是烦闷无聊了些。
“姐姐，您还记得荔枝吗？”不知为何，佟佳氏忽然看着我，说道，“妹妹小的时候曾经吃过一颗，那是当年先帝赐的，不过从那以后便再没有吃过了。”
荔枝……她的话不由让我想起了自己去年的经历……
那年，是皇上一纸圣旨，免去了千秋节所有的礼仪与宴会，让我觉得自己是个被否认存在的妻子。那日可是我的生辰。皇后的生辰称做千秋节，依照礼制内务府应该在交泰殿中举行隆重的庆祝仪式，让后宫所有的妃嫔与命妇向我这位后宫之主行礼庆贺。但那年，皇上早早就下了御旨，让千秋节免礼免宴，这无疑是大大地驳了我的面子。
那天我站在御花园中：“是梁九功啊。”我目力极佳，远远地就瞧见了往浮碧亭走来的一队太监中，领头的是在乾清宫当差的梁九功。他们来到亭外后，恭敬地向我行了礼。
我颔首道：“进亭来吧。”
“是，娘娘。”梁九功年纪虽轻，但因为办差小心谨慎，是目前乾清宫里皇上跟前的红人。他端着一个托盘，躬身进了亭中。“娘娘，这是夏季南方进贡来的荔枝。御膳房当时用糖水腌渍保存着，今儿个开封，皇上让奴才送些来给娘娘品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