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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吉檀迦利(3)

王啊,我还没有做好准备,你就来到了我的心中,如同一个寻常的陌生人。你将你的大印,盖到了我度过的很多时日上。

现在,我于不经意间又看到了那些印迹,它们与我忧喜参半的记忆混杂于灰尘之中。

我藏在灰尘之中的游戏并未令你厌弃,游戏室中响起的脚步声却在星际中发出了回音,它们听起来是一样的。

44。

我在路边等你,即便是雨季已经来临,这时阴时晴的天气仍然让我感到欢欣。

无名的天使们,一边向我打招呼。一边奔向四方传递信息。微风带来一缕缕香气,我心中全是喜悦。

我整天坐在门前等候,我知道,你将与那快乐的时光,一起来到我身旁。

想到这里,我竟一个人连唱带笑,你的允诺之香便在空气中飘荡。

45。

他走过来了,不停地走来,他来了。你难道没听见他轻轻的足音吗?

在任何时候,在所有的年代,他不分昼夜地走来,走来,从不停歇。

我的歌,随着我不同的情绪而变化,但这些歌,总透露这样的讯息:“他走过来了,不停地走来,他来了。

在四月晴和芬芳的每一天,穿过林间小路,他走过来了,不停地走来,他来了。

在7月的夜雨声中,他随着雷鸣驾云而来。他来了,来了,不停地走来。

他的双脚,迈入我忧烦的心中,每一步,都溅起明亮的喜悦。

46。

我弄不清有多长时间了,你总是以欢迎的姿态走向我。

阳光和星光使我永远能够看见你。

你的使者在我心中悄悄地呼唤我,你的脚步声,在那么多的早晨和黄昏响起。

我内心狂喜,我的日子莫名地激荡起来。

如同干完了一天的活儿,我轻松地享受着新鲜空气,空气中有你来临时发出的缕缕淡香。

47。

长夜即将过去,他还是没来,我怕他一大早在我累得睡过去时,突然在门前出现。朋友们,那时就把门打开吧,请别挡住他。

我不想被欢庆晨光来临的鸟鸣和风声闹醒,哪怕我的主人在门前突然出现,也让我多睡一会儿吧。如果我不是在他的足音中醒来,就让我多睡一会儿吧!

我的睡意呀,我的睡意,只等他的爱抚来消除。我紧闭的双眼呀,只等他如同从睡眠之洞中涌出的梦一样出现在我的眼前,才会在他明净的笑意中睁开。

让他以最原始的光芒、最原始的仪态,来到我面前。

让我的灵魂醒来后愉悦于他的眼神儿。

让我对他的皈依等同于找到了自我吧。

48。

像大海般寂静的早晨,荡起波纹般的鸟语;野花在路边,纷纷地笑;金色的光芒自云缝中射出。而急着赶路的我们却顾不上观赏。

时间过得很快,我们的步伐也很快。我们不唱不闹,不说不笑,更不去集市做生意,我们不能耽误赶路。

正午了,树荫中有鸽子的叫声。热风旋起了枯叶。榕树下是睡着的牧童,水边是伸展着倦体的我。

大家一边嘲笑我,一边匆匆赶路;他们既不回头也不停歇,然后在远处的绿雾中隐去。他们穿山越野,途经一个又一个地方,你们的光荣啊,长途跋涉的英雄们!我没有因被嘲笑和责备而奋起,根本没往心里去。在迷蒙而欣悦时,我自甘堕落于这种耻辱之中。

静静的绿荫透着缕缕光线,笼罩着我安宁的心。我把这颗心交给了阴影与歌声的幻境。

直到我终于醒来,你已站在了我的身边,你的微笑清凉着我的睡意。而我曾那么担心道路的遥远,害怕只能经过千辛万苦才能见到你呀!

49。

你走下宝座,在我的草屋门前站着。

你竟然听到了,我在角落中所唱的歌。你在我的草屋门前站着。

名家们每天都在你的大厅中唱着,歌声不断,可我这忧伤的小调,却得到了你的喜爱。现在,这支小调已融入了世上最宏伟的乐曲之中,你带来鲜花作为奖励,你在我的草屋前站着。

50。

在村路上我挨家乞讨时,你乘着金辇梦幻般出现在远处。我只想知道,到底谁是这王中之王呢?

我心生希望,我以为我的困苦就要结束了,我只等着你主动地给我些什么,那将会是你随便扔在地上的宝物。

你的金辇停在了我站着的地方,你微笑着从金辇上下来。我以为我的好运终于来了。可你却忽然摊开右手问我:“你给我什么东西呢?”

哎,你这帝王怎么开起了玩笑,怎么能向乞丐乞讨呢!我晕头转向,不知如何是好。终于,我从布袋里捏出一颗最小的玉米粒给了你。

然而,当夜色来临,我将布袋倒空时,我大吃一惊,我看到一片小小的金屑正混杂在那些没有价值的东西中。我哭了起来,我恨我没能把我的所有全部献给你。

51。

我们一天的工作,到深夜才干完。我们认为所有投宿的客人都已插上了门。这时有人竟然说国王要来。我们只是笑了笑:“不,不可能!”

好像有人敲门,我们说那是风刮的。我们吹灯睡觉。有人竟然说“使者来了!”我们只是笑了笑:“不可能,肯定是风声!”

寂静的夜里有声音传来,半睡半醒的我们把它当作雷声。墙和大地在颤动,惊醒了我们。有人竟然说“是车轮在响。”我们昏沉沉地低声说“不可能,肯定是雷声!”

天还未亮就响起了鼓声。有人喊着:“快醒醒,别误事儿!”我们双手捂胸,周身颤抖。有人竟然说“瞧,那不是国王的旗帜吗!”我们挺身而高呼“再拖延就来不及了!”

国王来了,可那些灯呢?那些花环呢?国王的宝座呢?唉,丢人,太丢人了!哪有大堂?哪有摆设?有人竟然说“光喊有什么用!就空着手去接他吧,把国王领进你什么也没有的屋子里去吧!”

开门吧,吹响法螺!国王来到了我阴冷的屋子里。雷声大作,闪电使黑暗抖动。将那破席子在院子里铺开吧。突然之间,我们的王随着恐惧的雨夜出现了。

52。

我要向你索求你脖子上的玫瑰花环,但我没有勇气。我一直挨到清晨,趁你离开时,去捡那些被掉在床上的残花。天一亮我就乞丐似的到处搜寻,仅仅为几片花瓣。

唉,我看到的是什么呢?哪有你爱的痕迹?哪有什么花儿、香水,只有一把长剑,明亮如火,重如雷霆。你的床上,绷着几缕晨光。多嘴多舌的鸟儿问:“得到什么东西了,你这个女子?”不,没有花儿,没有香水,也没有香料,只有你这令人惧怕的长剑。

这叫什么礼品呢?我坐下来怎么也想不通。我既无处收藏它,也羞于佩带它。如此柔弱的我,抱起它时,它会使我受伤的。可这毕竟是你的礼品呀,尽管它成了让我苦恼的负担,却仍然荣耀着我的心。

自现在开始,这世上已经没什么令我害怕的了,我因苦斗而获得的成功将属于你。

你把死亡留在我身边,我的生命将使它得到光荣。我用你的利剑砍断一切羁绊。这世上已经没什么令我害怕的了。

自现在开始,我将扔掉所有不必要的饰物,我内心的主人,我再也不会在角落中因等你而流泪了,更不会柔弱害羞了。我既然佩上了你的宝剑,其它的玩具饰物我就不再需要了。

53。

你那嵌着星星的手镯,以及那些精美的珠宝,光彩夺目。可在我的眼中你的宝剑比什么都美,它那弯形的寒光如同昆湿奴的神鸟舒张的翅膀,在落日余光中优美而平稳地浮着。

它微颤着仿佛生命迎受死亡的全力击打时,昏迷中最后的疼痛;它眩目如人生的烈焰,以绝然的一闪而告终。

你那嵌着星星和宝石的手镯,光彩夺目。而你的剑,主宰雷霆的剑啊,盖世之美已铸入其中,且嗫人心目。

54。

我对你没有任何要求;我不会在你耳边说出我的名字。你离开时我一声不吭地站着。我独自站在井边的树影中,那些头顶褐色水罐的女人纷纷往回走。她们唤着我:“快晌午了,咱们一起走吧。”可我仍在那里徘徊,魂不守舍地幻想着。

我没听到你来时的脚步声。你的目光浸着忧伤,你的嗓音充满了倦意:“我是个过路人,真想喝点水呀。”我从沉思中猛然清醒,将罐里的水倒入你捧起的掌中。头上是树叶的沙沙声;暗处是杜鹃的啼唱声,巴帕拉的芳香从路的拐弯处飘来。

你问我叫什么名字时,我羞臊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可是,我为你做什么了,你竟要记住我?不过,我用水为你解渴的这点小事儿,会在我的心中化成甜美的回忆。中午了,鸟鸣已倦怠了,树叶簌簌作响。我坐下来,想了一遍又一遍。

55。

你的心头堆满倦意,你已睡眼迷离。

醒醒吧,啊,醒一醒!别让时光白白流逝!你没听说花儿已在荆丛中开放?

醒醒吧,啊,醒一醒!别对他撒谎。我的朋友正孤寂地坐在石路的尽处,坐在空荡荡的大野上。

虽然太阳将天空烤得发颤,虽然滚烫的沙土坦露了那焦渴的皮肤。

你难道没有把欢乐存入心底?你难道不能用双脚踏响旅程之弦,让它发出痛楚中透着柔情的声音吗?

56。

是啊,我的心装满你的欢乐;是啊,你屈尊而来。你这上苍的主宰呀,要是我不存在,谁会是你的爱呢?

你让我与你一起享受富贵。我的内心激荡着你的幸福之情。我的生命滋生着你永恒的意识。

所以,王中之王的你,便修整一番,来讨我的欢心;所以,你与你情人的爱融为一体,并通过我的容貌现形。

57。

光芒,我的光芒,撒满天地的光芒,爱抚我双眼的光芒,甜透内心的光芒!

我的至爱呀,我生命的深处正跳动着光芒;我的至爱,光芒正弹奏着我的情丝。天门开启,狂风骤吼,大地飞扬着阵阵欢声。

光芒的海上蝶翅如帆,百合与素馨花盛开在波光之中。

我的至爱,如金的光芒点缀着朵朵白云,接着便挥洒出无数珍珠。

我的至爱,树叶在欢快地抖动,不尽的喜悦呀!天河决堤了,四处涌起欢乐的洪峰。

58。

我最后的那支歌充满了所有欢快的调子——那种令大地上的绿草涌动如海的快乐,那种令生命与死亡亲如孪生兄弟,一同起舞的快乐,那种携着风雨,以欢笑撼动所有生灵的快乐,那种在痛苦开出的红莲上滴着泪珠静坐的快乐。那种漠视一切,在尘世中放弃一切的快乐。

59。

对,这些都是你的爱,我明白呀,我的心上人——叶子上舞动着的金色之光,飘过天空的云朵,清爽我额头的缕缕微风。

我的双眼蓄满晨光——蓄满你传来的信号。你低头看我,我们的目光拧在了一起,我的心贴近了你的双脚。

60。

世界的海边聚集着一群孩子。天空静止在他们的头上,波浪却一刻不停。一群欢跳的孩子,聚集在世界的海边。

他们用沙子建房,玩着空贝壳。枯叶编成的船,被他们的微笑推向大海。世界的海边,一群孩子在玩乐。

他们既不游泳,也不捕鱼。寻珠者入水寻珠、经商者远航经商,只有孩子们捡着石子又扔掉石子。孩子们不寻宝,孩子们不捕鱼。

大海高兴了,海边闪现着白色的笑意。恶猛的波浪,把毫无内容的歌献给孩子,如同母亲把孩子放进摇篮。大海和孩子们一起玩,海边闪现着白色的笑意。

世界的海边聚集着一群孩子。风景在天空上找不到路,船只在没有迹象的大海上沉没,死亡在肆虐,而孩子们在玩。世界的海边,孩子们隆重地聚集着。

61。

睡意轻轻飘过婴儿的双眼——它到底来自何方呢?原来,传说中有个林中仙境,萤光闪闪之处,有一座悬着两朵花儿的房子,抚摸婴儿双眼的睡意,就来自于那娇柔的花瓣中。

微笑挤弯了梦中婴儿的嘴角——它到底出自何方呢?原来,传说中有一缕月光,与一片飘逝的秋云擦边而过时,天就亮了,在被朝雾濡湿的梦中,微笑出现了——那挤弯了梦中婴儿嘴角的微笑。

勃勃生机如同花香般从婴儿的体内溢出——它从前躲在何处呢?原来,在母亲的少女时代,它就悄悄地躲入了爱情的秘密中,并占据了她的心灵——那花香般从婴儿的体内溢出的勃勃生机。

62。

我向你赠送五颜六色的玩具时,孩子,我才知道云彩和水常常变色的原因,以及为花朵上色的原因——孩子,在我向你赠送五颜六色的玩具时。

我的歌声为你伴舞时,我完全明白了音乐在树叶上响起的原因,以及海浪的合唱深入聆听着的大地心灵的原因——在我的歌声为你伴舞时。

我在你充满欲求的手掌上放满糖果时,我悟出了蜜存在于花心里的原因,以及甜汁充盈于水果中的原因——我在你充满欲求的手掌上放满糖果时。

我的吻拓展你的笑容时,宝贝呀,我终于弄懂了欢乐从早晨明亮的天空泻下来的原因,以及我的身体在夏风中倍加舒畅的原因——在我的吻拓展你的笑容时。

63。

陌生人因为你成为了我的朋友。你使我在别人家里有了地位。你把我们拉近了,你使我们亲如手足。

迫不得已离开老宅,内心忐忑;没想到和从前一样的我竟搬入了不一样的新家,况且你还和我同住。

在此世或来世,或生或死,不管你将我引向何处,你,只有你,才是我生命中惟一的永远陪伴我的人,且永远以快乐之绳,把我的心与不相识的人系在一起。

谁若是与你相识了,他就会与更多的人相识,他的家门将向所有的人敞开。啊,同意我的请求吧,让我在与众人交往的过程中,总能享有与你独处的幸福时刻。

64。

在河边的荒草中,我对她说:“姑娘,你用衣袖掩着灯,要去哪儿啊?我家黑洞洞的,借我用用你的灯吧。”她那亮亮的眼睛,在暮色中一闪一闪的。“我要去河边。”她说,“我要在黄昏中,让我的灯亮在水面上。”我站在荒草中望着一豆微光,在波浪中什么作用也没有。

在沉寂的傍晚,我对她说:“姑娘,你已点燃了灯,你要带着它去哪儿啊甲我家黑洞洞的,借我用用你的灯吧。”她那亮亮的眼睛盯着我,一句话也不说。后来她终于告诉我:“我要把灯献给天。”我站在那儿望着,举起来的灯在半空中什么作用也没有。

在没有月光的深夜,我对她说:“你搂着你的灯要干什么?我家黑洞洞的,借我用用你的灯吧。”她瞧了瞧我,想了想,对我说:“我是来参加灯节的。”我站在那儿望着,她的灯在众多的灯光中什么作用也没有。

65。

你想在我那满满的生命之杯中,喝哪一种神圣的酒呢,我的上帝!

你用我的眼睛创造你自己,你用我的耳朵聆听你永远和谐的声音,我的诗人,这是你最喜欢的吧?

你的世界在我心中形成了句子,你已用喜悦给它配上了曲子。在梦幻般的爱意中你成了我,我的感觉使你体会了温柔。

66。

她隐伏于我的生命之中,隐伏于神光闪烁之际;她的面纱即使在黎明也未曾揭开过。我的上帝,作为我给你的礼品,我最终会让她穿上我的歌声走向你。

任何甜蜜的话,对她都不起作用;任何诱惑和热诚,都无法动摇她。

我四处游荡时,一直把她揣在心底;我一生的兴衰,也紧紧地围绕着她。

她控制着我的一切:想法、行为甚至夜梦,而她自己却另居他方。

那么多人到我家门前要求见她,最终都怅然而归。

没有谁在这个世上见过她,而她却安静地等候着你的拜访。

67。

你既是天,又是巢。

啊,你这个美人儿,在充满爱的巢中,你的心灵正被色彩、声音、芳香所环抱。

早晨便拎起盛着花冠的金色花篮,悄悄地为大地加冕。

黄昏穿过没有牧人的林莽、没有车痕马迹的荒路,她那金色的瓶子里装满了来自西海的安宁。

然而,在飞翔着灵魂的天空中,却是一片纯净的光芒。那里昼夜不分,形色全无,并永远无声无息。

68。

我的门前,洒满了你四处伸展的阳光,将我的泪水、叹息和歌声所化成的云彩,带到你的身边。

你兴奋地在你璀璨的胸前翻卷着这片云彩,并将它折叠、变形,给它涂上了能够不断变幻的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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