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宴十二点准时开始。
我和赵乔娇分别坐在程帆的两边,那感觉,真像是程帆左拥右抱,以至于同桌的同学都取笑程帆,说他艳福不浅。好在都是前一晚碰过面的,所以还不至于弄错对象。在坐的同学里,有些是了解我对程帆的心意的,就算我没明说,爱慕之情在平常的交流中也难免流露出来,但程帆身边一直也没缺过女朋友,同学们也就大概明白我的苦衷,也都不主动说破了。
婚礼仪式都是中规中矩的,新郎新娘看起来也很是登对,一别好几年,周鹏看上去还是老样子,自始至终红着脸,凭由主持人开着不咸不淡的玩笑,宣誓、交换戒指、给长辈敬茶。礼成后酒席便开始了,周鹏领着新娘挨桌敬酒。
我不知道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当主持人念着那一长串婚姻誓词时,虽然这套词不论在现实婚礼中,还是电视剧中都听了几十遍,可这次我再听来,却还是在周鹏说出我愿意三个字时,掉下了眼泪。这泪水,多是感动的,但夹杂着小小的酸涩,那个曾经为我而醉的男人,终究不再为我守候。
程帆很不识相地凑过来,低声在我耳边说:“是不是后悔了?”
“是,多多少少有一点吧,怎么也是初恋。”我并不否认,满心的苦涩,也就没心思与程帆斗嘴了。
程帆拍了拍我的肩膀以示安慰:“相信我,你值得更好的。”
我噙满眼泪的双眼看向程帆,真不敢相信这话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他像是了解我的猜疑,点头冲我淡淡一笑,表示肯定。如果不是赵乔娇在他旁边,我只怕会感动得哭倒在他怀里。
我满心的苦涩并不完全为周鹏的不再守候,而是眼看着曾经那个爱我的,和身边这个我爱的人,都已经有了自己的归属,唯独我,仍是只身一人,无人可伴。
周鹏携着他的新娘子过来敬酒,他话依旧不多,倒是身边的新娘子性格开朗,一脸笑意,招呼得很是周到。
新娘子说:“听说你们都是周鹏的大学同学,大老远的赶过来真是辛苦了,中午酒席后我们在酒店KTV订了包房,大家好不容易来一趟,留下来一起玩一玩吧。”
同学们都应声说好,又压着新人多喝了几杯才放走。
酒席散了后,我直接回酒店,程帆说赵乔娇不想留下来玩,而他的假期也只剩几天,两人便决定从武汉直接回去,休息两天再上班,以不至于行程太赶。
傍晚的火车从武昌出发,三个人的行程虽不显得太无聊,可我却觉得不如一个人来得自在。热恋中的两人自然觉察不出其它,我的别扭倒像是我不够坦然太过小家子气了。
入夜后,车厢里熄了灯,在摇摇晃晃的车厢里我毫无睡意,睁着眼睛看着车窗外晃进来的远处的灯,一盏又一盏,亮了又黑了。
我和赵乔娇睡下辅,程帆睡中辅。半夜赵乔娇一遍又一遍地叫程帆,不是陪她上厕所就是帮她倒热水,我倒是佩服起程帆的好脾气来,赵乔娇的公主病也就他能惯得出来。可摇头叹息之余不免又嘲笑自己,我就是太过好强独立,以至于别人都觉得我能顾得了自己周全,何需他人多此一举呢。
后半夜赵乔娇消停了,程帆却举着手机还在玩游戏,我看着看着也犯了困,慢慢睡着了。
早上七点多,也不知到了哪,王典打来电话把我吵醒了。
“到哪了?什么时候能到?”
我睡意未醒,睁眼看看窗外,打了个哈欠:“不知道,不晚点的话应该九点左右能到。”
“那我过来接你,正好我要去那边办点事情。”
“这么好,不会是特地过来接的吧,如果是这样,我可承受不起。”
“你想太多了,绝对是顺便,顺便!”
我刚放下手机,程帆从辅上下来,坐在赵乔娇辅上。
“是不是有骑白马的王子过来接?”
“谁骑白马?你吗?”赵乔娇也醒了,忙着插话。
“现在骑白马的王子就算有,也绝对不是高富帅,而是个驯马师。乔娇,你会选骑白马的王子还是开宝马的王子呢?”我开口便抨击程帆。
“肯定是选挤公交的程帆了。”程帆一把拉过赵乔娇,不给她思考的时间,帮她作了答。赵乔娇朝着他的胸口捶了一拳,却笑得一脸甜蜜:“想得美。”
我忙起身从包里拿了牙刷牙膏说:“我去漱口。”
就算我看多了他们甜蜜的场面,也不代表我已经麻木会毫无感觉,毕竟,程帆在我心里并不仅仅是普通朋友那般单纯。
火车准点到达A市,从人潮涌动的出站口出来,我一眼看到了西装笔挺的王典,在人群里很是打眼。
程帆与赵乔娇牵着手走在我后面几步,我上前与王典打了招呼,他们俩人已走近我,我正准备开口介绍,却见王典一脸惊讶地看着同样表情的赵乔娇。
“你?”王典说。
“是你?”赵乔娇说。
我和程帆交换了一个不明所以的眼神,然后我问王典:“你们认识?”
“认识。”王典说。
“这世界还真是小,转来转去都是几个熟人。”觉得气氛有些尴尬,我开玩笑说。
“是啊,是挺小的。”王典面露无奈之色。
“是啊,平常想碰都碰不到呢。”赵乔娇脸色很不好看:“既然今天碰到了,王典,我想跟你单独聊聊。”
我看了一眼程帆,他只是看着赵乔娇,此刻的赵乔娇自然是松开了程帆的手,双眼只看着王典,等着他的回答。
“如果你男朋友不介意,我没问题。”王典笑着看向程帆。
“我也没问题。”程帆只看着赵乔娇,挤出一丝笑容。
就在火车站附近的咖啡馆里,我和程帆坐在离他们不远的位置,这个位置虽不算远,却听不到他们的谈话。
程帆呆呆地看着窗外,脸色凝重,一言不发。
“你在想什么?”我问。
“没想什么。”
“你猜他们是什么关系?”
“猜不到,也不想猜。”
“别跟我说你一点也不介意,别说你一点想法都没有。”
“我不用猜,她会告诉我。”程帆抬眼看我,郑重地看着我。
我闭了嘴,不再说话。程帆越是想堵我的嘴,越说明他心里没底,他害怕我说出他不想听到的话,而那些他害怕的东西可能正是事实。
不远处的两人相对而坐,赵乔娇看起来情绪很是激动,王典则一脸平静,对于赵乔娇的落泪没有一丝动容,一副见惯了这种场面的架势,叉手在胸前看着赵乔娇。
若说他们俩只是普通朋友,任谁也是不会相信的。可他们之间到底又有什么故事呢?王典的各取所需恋爱法则里,曾经也容纳下了赵乔娇这个角色吗?
我看不清楚,事实上,我对他们的故事并没有太多兴趣,我唯一关心的,只是程帆。他陪伴赵乔娇走过了最艰辛的时刻,如今,他是否会竹篮打水一场空,到底是个未知数。
他们的谈话是以赵乔娇给王典一记响亮的耳光结束的,赵乔娇跑出了咖啡馆,程帆起身追了出去,我坐在椅子上看着这一幕,竟不知该作何反应。
倒是王典走过来,在我对面坐下来,半边脸微微泛着红,却笑得很是轻松。
“真是被打习惯了吗?这样还笑得出来。”我说。
他摸了摸自己的脸:“不笑难到要哭吗?那不是太难看了。”
“你要是哭或者觉得难堪,我至少不会觉得你是那么冷漠无情。”
“冷漠无情?”王典冷笑一声:“没有我她不是也挺好,她身边的那个男人就是你喜欢的那个人吧?他可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这么说,她曾经是你的女朋友之一?”我直指问题核心,不顾王典是否顾左右而言他。
“是。”他将视线转向窗外,像是在回忆什么:“记得我请你吃西餐最后没吃成那次吗?我接到她的电话,她跟我说她怀孕了,问我打算怎么办。事实上,那个时候我跟她已经分手了,她的话是真是假我也难以分辨,但我知道她想要什么,跟在我身边的这些女孩子心里想什么我很清楚,所以我给了她一笔钱,全当是分手费了。”
我看着王典,突然觉得很痛心,不知道是为他还是为帮他收拾残局的程帆。
“她确实是怀孕了。”我说。
“你怎么知道?”王典惊讶地看着我。
“你接到她电话那天,我也接到了程帆的电话,我赶去医院就是去帮他解决赵乔娇那件事情的,真是万万没有想到,那个孩子竟然是你的。如果我早知道,我该拉着你一起去,那是你的责任,该由你负。”我冷眼看着王典说:“我原以为你只是把感情当游戏,还不至于混账到不担责任的地步,现在看来,是我太过美化你在我心中的形象了。”
“她真的怀孕了?”王典不可置信地看着我:“我以为她是为了骗我回头才那样说的。”
“就算是骗你,你了断一段感情的方式就只有钱吗?在你的心里,除了钱,还有什么?”我站起身,低头看着他,质问他。
“是我太天真,二十多年了,你怎么可能还是当年的你,我不该奢望你还会是那个单纯地想保护我的小男孩,就算你头上一辈子都留着那个疤痕,而你的心,早就被这个社会腐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