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睢为相之后,秦坚定地执行“远交近攻”的国策,消灭关东诸侯的有生力量,取得了一连串的胜利:“(秦昭襄王)四十一年夏,攻魏,取邢丘、怀。……四十三年,武安君白起攻韩,拔九城,斩首五万。四十四年,攻韩南(郡)[阳],取之。四十五年,五大夫贲攻韩,取十城。”(《史记·秦本纪》)在这一连串的胜利中,除了范睢在内运筹帷幄外,另一个人的功劳也不可忽视,这就是名将白起。白起,也叫公孙起,是我国历史上不可多得的名将。昭王十三年(前294),白起被封为左庶长(秦国爵位之第十级,共二十级),带兵攻打韩国的新城(今河南伊川县城之南古城村即新城遗址)。第二年,白起又晋升为左更(秦国爵位之第十二级),进攻韩、魏两国联军,在伊阙(今河南洛阳市区南约二公里处的龙门)交战,斩敌二十四万人,又俘虏了他们的将领公孙喜,拿下五座城邑。之后,白起升为国尉(秦国掌军政之官,低于大良造一级)。他率兵渡过黄河夺取了韩国安邑以东直到干河的大片土地。第三年,白起再被封为大良造(秦国爵位之第十六级,亦称大上造),打败魏国军队,夺取了大小城邑六十一座。第四年,白起与客卿错进攻垣城,随即拿了下来。此后的第五年上,白起攻打赵国,夺下了光狼城(今河北高平市区西南七公里康营村处)。这以后的第七年,白起攻打楚国,占领了鄢、邓等五座城邑。第二年,再次进攻楚国,占领了楚国都城郢,烧毁了楚国先王的墓地,一直向东到达竟陵。楚王逃离郢都,向东奔逃迁都到陈(今安徽寿春)。秦国便把郢地设为南郡。白起被封为武安君,他趁势攻取楚地,平定了巫(今四川东部)、黔中(今湖南西北部和湖北、四川、贵州的部分)两郡。昭王三十四年(前273),白起进攻魏,采取长途奔袭、各个击破的战术,大败魏赵联军,拔取华阳(今河南新郑北),魏军主帅芒卯败逃,斩魏军十三万人。又大败赵国将领贾偃,把赵国两万士兵沉到黄河里。昭王四十三年(前264),白起进攻韩国的陉城(今山西曲沃东北),夺取了五个城邑,斩敌五万人。四十四年(前263),白起攻打韩国的南阳太行道,把这条通道堵死。昭王四十五年(前262),白起发兵进击韩国的野王城(今河南沁阳),野王投降,切断了上党郡同韩国的联系。可以说在秦确立对关东诸侯的绝对优势的过程中,白起起了不可代替的巨大作用,他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几次决定秦国命运的战役都是白起指挥取胜的。在当时如果白起称第二功臣,那就没有人敢称第一,包括范睢在内。一直到长平之战,这对将相配合得都非常默契。在长平之战中,赵国的名将廉颇——这也是当时唯一能和白起抗衡的名将——识透了秦军的小九九,坚壁不出,消磨秦军的锐气。当时秦军将领王纥无计可施,范睢巧用反间计,让糊涂的赵王以只会纸上谈兵的赵括来取代廉颇。范睢一见白起的敌手廉颇被换,立即奏明秦王起用白起。于是长平一战,白起统率秦军全歼赵军主力四十余万,从根本上消灭了关东六国赖以抗秦的有生力量,秦统一天下的道路从此畅通无阻。白起本人的功名也因此战的大获全胜而达到鼎盛。他把握战机,及时进围赵都邯郸,期待一举灭亡赵国,把秦灭六国的事业向前大大推进一步。白起的巨大成功使得范睢感到莫大的空虚失落,他开始患得患失,计较个人名利,不再把心思放在国事上。他的这种微妙心态,自然有聪明人察觉并加以利用,纵横家苏代(苏秦的弟弟)于是乘机向范睢进言:“赵国一旦灭亡,秦王便成了天下的主宰,白起也将因功晋升为三公。这位白起的功勋,即便是周公、召公和姜太公的功业也比不上。”接着,苏代话锋一转:“您老甘心让白起爬到您头上去吗?到时只怕即使您老不甘心,也无可奈何了,因为白起已经成就了大功。您老不如早作打算,见好即收,答应与赵、韩诸国讲和,放赵国一马,不光赵国、韩国感激您,更重要的是不再为人作嫁,为他白起的功劳簿锦上添花。要是这样的话,您还可以再压他一头。”
苏代的建议正中范睢的下怀,为了打击白起,保住自己的地位,范睢走上了穰侯曾经走过的道路,他把秦国统一大业放在了一边,打起了自己的小九九。他借口连年征战,兵困马乏,向秦昭王建议答应赵国割地讲和的要求。头脑简单的秦昭王采纳了他的意见,遂下令解除邯郸之围,使得白起灭赵的战略功亏一篑。唾手可得的胜利就这样被轻易葬送,这当然让白起既伤心又失望。当他了解真相后,对范睢的愤懑可想而知,“由是与应侯有隙”。而对于采纳范睢意见的秦昭王本人,白起内心深处也萌生了些许不满。所以当秦昭王改变想法,决定重新围攻邯郸时,白起就托病不朝,死活不肯出任主帅。秦昭王知道他有病是假,闹情绪是真,故一再坚持让他挂帅出征,并数次派范睢上门去劝请。白起一见范睢就来气,更是坚辞不从,君臣关系从此变得十分紧张。
对于一直嫉妒白起军功的范睢来说,眼下的僵局正是他梦寐以求的。为了彻底除掉白起这个竞争对手,他决定趁热打铁,利用秦昭王对白起的信任危机,鼓簧摇舌,挑拨离间,进一步强化秦昭王对白起的恶感。他的战术果然奏效,秦昭王最终下了贬白起为普通士卒、逐出京城咸阳的命令。可怜一代名将白起,在范睢的陷害下,竟然被剥夺一切,流落天涯。不过对于范睢而言,白起被削职流放还不能算是完全遂愿,他的终极目标是消灭白起的肉体,斩草除根。为此,他再向秦昭王进谗言说:“白起被降职,心怀不满,常常怨怼大王。”秦昭王听了火冒三丈,下令白起自杀。旷世军事天才白起就这样殒命黄泉,留给历史一个巨大的悲剧。
白起死后,秦昭王任用范睢的大恩人郑安平,派他领兵攻打赵国。可惜郑安平虽然算得上个义士,但能耐确实有限,不是领兵作战的材料。他爬到这么高的位置,完全是范睢为报私恩不顾国事拼命推荐的结果。他来到战场上甫一交手,就被赵军团团围住,情况危急。在使尽了全身解数也不能脱围的情况下,他带领二万人投降了赵国。对此,范睢自知罪责难逃,就跪在草垫上主动向秦昭王请罪。按照秦国法令,被举荐的官员犯了罪,那么举荐人也同样要按被举荐官员的罪名治罪。这样范睢应被判逮捕父、母、妻三族的罪刑。还好,秦昭王念及旧情,不欲加罪范睢,尽力为他开脱,下令国都:“有敢于议论郑安平事的,一律按郑安平的罪名治罪。”同时赏赐范睢美味佳肴,意使其安心顺意。不料祸不单行,两年后范睢所推荐的另一位大恩人王稽又出事了,在河东郡守任上的他不知出于何故,竟与其他诸侯勾勾搭搭,因此被诛杀。(此从司马迁《史记》说。另据《战国策》:王稽在攻打邯郸的过程中,由于不善治军,士卒皆怨,最终副将杜挈忍不住造反而去,王稽以此被诛。也可备一说。)这一连串的打击使得范睢懊丧不已,身体精神也大不如前。
白起死后,秦国在军事上遭受了一系列的挫败,秦昭王也为此忧心忡忡,颇为后悔错杀了白起。有一天,昭王忍不住在朝堂当众叹息。范睢当然清楚自己应该负什么责任,于是乖巧地走上前去说:“臣闻‘主忧臣辱,主辱臣死’。现在大王临朝忧心忡忡,都怪臣无能,请大王追究我的罪责,以激励臣下。”昭王听范睢这么一说,反倒不好意思了,又念起范睢的好来。为激励范睢重新振作起来,共谋统一大业,便意味深长地对他说:“听说楚国的铁剑锋利而歌舞演技拙劣。这个国家的铁剑锋利,那么士兵就勇敢;它的歌舞演技拙劣,那么国君的计谋必定深远。心怀深远的谋略而指挥勇敢的士兵,我恐怕楚国要在秦国身上打算盘。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今武安君既死,而郑安平等叛,内无良将而外多敌国,吾是以忧。”范睢听到秦昭王怀念白起,很是恐惧,也再想不出什么办法来摆脱秦国面临的窘境。于是在这日复一日的恐惧中,他的健康渐渐坏了下去,不久就死了。
司马迁在《史记·范睢蔡泽列传》中说,范睢在晚年又让贤于蔡泽,最后挂冠归老而终。这种说法恐不可信。林剑鸣先生在其所著的《秦史稿》援引新出土的云梦秦简《编年纪》的记载否定了司马迁关于范睢让贤于蔡泽的说法。林先生的结论还是很有说服力的。
纵观范睢的一生,算得上寒士在逆境中博取成功的楷模,也称得上“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典范。他既为秦国的统一大业立下赫赫功勋;也为了持宠固位,置国家利益于不顾,陷害秦国的栋梁大将白起。他因私仇而奋起,又因私人恩怨郁郁而终;他“一饭之德必偿,睚眦之怨必报”。我们在赞叹他烈烈功勋的同时,也总觉得他一生纠缠于个人恩怨之中,似乎多了些遗憾!
屈原“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在中华民族悠久的历史长河中,曾涌现出无数的大诗人,留下浩如烟海的瑰丽诗篇,千百年来,滋养着我们的精神,维系着我们文化的血脉。他们如群星丽天,熠熠星辉照亮中国诗坛,成为中华民族优秀传统文化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在这满天的繁星之中,屈原无疑是那最亮的一颗。他“轩翥诗人之后,奋飞辞家之前”,留下了《离骚》、《天问》、《九歌》、《九章》、《远游》、《卜居》等奇瑰壮丽的诗篇,引得后人无限景仰追慕。无论是诗仙李白还是诗圣杜甫,都为他的才华而倾倒,为他高唱赞歌:“屈平辞赋悬日月,楚王台榭空山丘。”“窃攀屈宋宜方驾,恐与齐梁作后尘。”他的骚体诗在他去世之后,风靡一时,“屈原既死之后,楚有宋玉、唐勒、景差之徒者,皆好辞而以赋见称;然皆祖屈原之从容辞令”,并开了汉赋的先声。其实屈原不仅仅是一位伟大的诗人,他还是一位才华横溢的政治家,“明于治乱,娴于辞令”,对于内政外交都曾提出过很有见地的建议。可惜他遭受小人的陷害,落得个“信而见疑,忠而被谤”的下场。最终,在秦将白起率军攻破楚都郢之后,屈原怀着对祖国和人民的无限热爱投汨罗江自尽。相传,当地的人民听说后,争先恐后地划着船去打捞这位令人尊敬的诗人的遗体。他们怕江中的鱼虾会咬食屈原的遗体,纷纷把江米装迸竹筒,扔到水里,想用江米喂食鱼虾来保护屈原的遗体。这就是端午节赛龙舟、吃粽子习俗的来历。
屈原的一生,是壮烈的一生,也是悲剧的一生。他以“虽九死其犹未悔”的精神抗拒着一个充满昏乱绝望的时代,最终被那个时代所吞噬。他的命运,是历代富有良知的知识分子的命运的缩影,因而他的悲剧是带有共性的。探求屈原的生平事迹,对理解中华民族历代优秀知识分子的精神品格和命运都有所帮助,这也是屈原的魅力所在。从这一点来说,屈原已经不仅仅是他自己,他是一个符号,是中华民族最优秀的士大夫的代表。
屈原名平,故古人又称其屈平,是战国末期楚国人。在他的长诗《离骚》中,他又自称名正则,字灵均。根据他自叙“摄提贞于孟陬兮,惟庚寅吾以降”,可以推知他大约出生于公元前340年(另据胡念贻先生考证,屈原实生于公元前353年,可备一说),于公元前278年秦将白起率军攻破楚国都城时,投汨罗江自尽,终年62岁。他是楚国的贵族,司马迁在《史记》中说他是“楚之同姓”,王逸则认为屈原是楚庄王的儿子瑕的后裔,楚庄王把瑕封在屈地,他的后裔遂以邑为氏。屈原在《离骚》中也曾交代过自己的身世,说:“帝高阳之苗裔兮,朕皇考曰伯庸。”尽管对这两句诗的训释目前专家们尚未达成一致看法,但绝大多数人认为屈原是在自报家门,追溯远祖,他乃是上古高阳帝颛顼的后裔,其父名伯庸。司马迁在《史记·楚世家》中比较详尽地记载了楚国的发源及世系:
楚之先祖出自帝颛顼高阳。高阳者,黄帝之孙,昌意之子也。高阳生称,称生卷章,卷章生重黎。重黎为帝喾高辛居火正,甚有功,能光融天下,帝喾命曰祝融。共工氏作乱,帝喾使重黎诛之而不尽。帝乃以庚寅日诛重黎,而以其弟吴回为重黎后,复居火正,为祝融。吴回生陆终。陆终生子六人,坼剖而产焉。其长一曰昆吾;二曰参胡;三曰彭祖;四曰会人;五曰曹姓;六曰季连,芈姓,楚其后也。
从司马迁的记述来看,楚国的祖先也是颛顼高阳,与屈原自称出于高阳吻合,两者相互参证,可知屈原是颛顼后裔的说法,并非无稽之谈。另外,据司马迁自述,他们司马家族的远祖也是五帝时期的重黎氏,担任南正、北正之官,负责观察天文地理。一直到****时期,世传其业、世袭其职,基本没变。如此说来,司马迁和屈原还是同宗共祖,三千年前是一家。
屈原的故乡,目前大家比较认同在湖北秭归一说。有人更是认定在秭归县东北的乐平里。至今在秭归仍然有许多和屈原有关的名胜古迹和美丽的传说,如屈原故里、女媭庙、捣衣石、照面井等。杜甫也认同这一说法,他在一首歌咏秭归的诗《最能行》中说:“若道土无英俊才,何得山有屈原宅。”把屈原当做秭归“英俊才”的杰出代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