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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少年才子的新生(2)

我那原本充满欢声笑语的家,也自从爹走后,便变得出奇的冷清。娘仿佛一夜之间苍老了十岁,一夜之间,娘的头发白了一半,娘脸上的皱纹明显多了,更憔悴了。望着娘瘦削的背影,我常常心如刀绞,可怜的娘啊,她不但要忍受痛失爹的巨大伤痛,还要照顾好爷爷奶奶,又要督促好我和弟弟的学习。一个女人,又当爹又当娘,人说女人半边天,而我的娘,却要撑起照料全家的整片天地。

娘是伟大的,她也是最早从失去爹的悲痛中清醒过来的,因为娘明白,今后这个家,只有靠她一个人来支撑,她唯一的希望,是让我能顺利完成学业,早日成才。然而,经过这次打击之后,我却几乎一蹶不振,不但没有振作起来,反而一步一步走入歧途。

当我带着满身的伤痕重返校园的时候,我觉得自己已经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陌生人。我可以感觉得到,一切于我来讲,都是那么遥远而陌生,心仿佛被掏空了似的。那些优美的文字,那些动人的篇章。对于我来讲,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我更加无心去学习,尽管中考即将临近,形势迫在眉睫。娘焦急不安,老师也替我急,只差没有给我磕头下拜了。可是,我又如何能够一下子从突然失去爹的痛苦中清醒过来呢,我毕竟还是一个孩子,还是未成年人,思想和心理都是那么脆弱,太容易被彻底击溃了。

现实总是残酷的,时间不等人,很快中考就临近了,我明知自己没有任何希望,但为了不让娘伤心失望,我只好硬着头皮进了考场。三天的考试,我仿佛捱过了三年,那是我经历过的最漫长最艰难的考试,我手中的笔仿佛不听我的使唤了,考试结果可想而知。刚从考场出来,我不忍看娘那充满期望的神情,我心虚。回到冷冷清清的家里,心中又陡然升起酸酸的感觉,眼前又模糊起来。我知道这辈子,我都无法从这个阴影中彻底走出来了。一个人心倘若蒙上了灰尘,是无法轻易拭去的。心病还须心药医,然而,这一味心药,拿什么来做药引子呢?我试着苦苦寻觅过,却终究得不到,反而因选择不慎而误入邪道,这也许就是武侠小说中常见的“走火入魔”吧。

很快的,中考的成绩公布出来,我的分数,刚刚能够上一所普通高中,这与娘与我心中的目标相处甚远。我并不想再去读书,我已经完全散失那份斗志。然而娘在极度失望与伤心之后,仍然要求我去读书。我当时不理解娘的良苦用心,娘真的太坚强了,经受住一次又一次的打击。失去爹,中考我又失利,娘的希望一次次地破灭,然而娘却没有对我失去信心。娘尊重我的选择,让我就读于一所职业技术学校,推荐工作的那种。我不忍再伤娘的心,答应继续读书,尽管我明白自己已经很难有什么出息,但我又能做什么呢?

当我背着行囊踏上求学之路的时候,娘和爷爷奶奶还有弟弟,一直将我送到村外。从没有远离家乡于亲人的我,要去县城读书,要去面对陌生的生活,要独立生活。娘总是不放心,千叮咛万嘱咐,还将她亲自为我缝制的衣裳批到我身上,让我非常感动。我突然那么依恋娘,舍不得离娘远走。“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儿是娘的心头肉,出一次远行,娘又如何放心得了呢?当我上车的时候,我哭了,爷爷奶奶噙着泪,和我挥手道别,娘抚摸着弟弟的头,也向我挥手。

我不敢再望我最亲的亲人,而当汽车启动的刹那,我分明看到,娘的泪水夺眶而出,娘为了不让我看见她流泪而伤心,故意将头别了过去。多么深沉的母爱,在那一瞬间,我从心底涌起一种歉疚,我对不起娘啊。“可怜天下父母心。”我却辜负了娘一片苦心,在生活面前采取了逃避,不但欺骗最亲爱的人,而且也欺骗了自己,害苦了自己。

被自尊击起的沉浮

我学的是机电专业,一个完全陌生的专业。我一个人置身于一个陌生的环境,我才发觉世界原来如此五彩缤纷,城市的繁华,是我一个农村孩子无法想象得到的,仿佛刘姥姥进了大观园,眼花缭乱,分不清东南西北了。在众多的同学之中,我显得比较木讷,与别人缺少共同语言。由于我的成绩不太好,老师对我也是不冷不热的,这与我曾经在初中时被老师宠着,同学赞着的生活简直有天壤之别。

我头一次受到了冷落,仿佛骄傲、尊贵的王子一下子被贬为贫民,心中的失落不言而喻。我更加自卑了,更加少说话了,我唯一活跃的时候,就是在记日记的时候,我可以畅所欲言,笑骂不羁,重拾往日的荣光片段。可是一个人失意的时候,挫折与打击也会接踵而至。

那一件事,不但极大的伤害了我的自尊,而且让我的心灵受到了扭曲性的创伤。那是上中专一年级的下半年,我穿着娘给我织的毛衣在校园散步的时候,遇到了同班的两个同学,他们两个穿着高档服装,趾高气扬地朝我走过来,其中一个看见我身上穿的毛衣,哈哈大声笑起来,不怀好意地讲:“快看,姜文的毛衣是最新款式啊,‘土得掉了牙’牌的,哈哈,真有型。”他们两个的笑声,引得周围的同学驻足观望,都用异样的目光望着我。我一下子呆住了,我不敢想象当时我是多么的无地自容。我飞也似的跑回了宿舍,将娘熬了来知多少个个通宵为我辛辛苦苦织的毛衣疯狂地撕扯,直到将那件毛衣撕扯的稀烂,我才伏在床上哭起来。不过,我没有哭出声音来,我怕同学知道。但那段耻辱的往事深深地烙在我尚未成熟的心里,对我影响深远,以至于我后来养成了贪图享受的坏习惯。如今想起来,我是多么的无知,一点小小的刺激就让我走了极端错误的道路,真是太不值了。

自那以后,我的心灵之门更加紧闭了,我不愿意与任何人接触。我变得愤世嫉俗起来,我觉得世界对我如此的不公平,我甚至觉得自己是人间最孤独的人,而我又对任何人都看不顺眼,可是我越不愿意接纳这个社会,我的心就更加孤寂起来,周围鄙视的眼光也就更加强烈起来,我的心也就是从那一刻起真正地扭曲起来,而我却浑然不知后果的严重性。

娘从来没有来看过我,她走不开,她也离不开需要她照顾的爷爷奶奶和弟弟。但娘的信从未间断过,托邻居带来的生活费也没有过青黄不接的时候,虽然少,但那却是娘的辛苦钱啊。说实话,我也不想娘来,因为我不想娘看到我萎靡的样子,我怕娘为我难过,可是,娘终究来了,出乎我的意料之外。娘来的时候,是中午快吃饭的时候,还没有下课,我就在窗口看到了娘熟悉的身影,我心一紧,手中的书落到了地上。娘穿着一件平时很少穿的呢子大衣,比平时少了一份苍老,她到处张望,焦急的找寻我,而我却不敢喊她。我突然觉得自己那么懦弱,那么虚伪,居然不敢面对生我育我的亲娘。

“叮铃铃。”下课铃声响了,同学们蜂拥而出,争抢着用餐去了,我故意一个人留在最后,待教学楼只剩下我和娘的时候,我才忐忑不安的走近正在左顾右盼的娘,怯怯地喊了一声“娘”。娘身子一震,转过身来抑制不住激动的抓住我:“儿啊,你让娘好找,快来让娘好好看看。”我拉住娘问:“娘,你怎么来了?”“娘来看看你,儿,你瘦了许多,走,吃饭去,你一定饿坏了吧。”娘心疼地说。在学校旁的餐馆里,娘给我要了一份价格不菲的个人自助餐,而自己什么都没有要。我问娘:“娘,您不吃饭吗?”娘说:“娘吃过了,你自个儿吃,慢点,别急噢。”我唔唔地应着,狼吞虎咽地吃着。

吃饭的时间,娘讲了她为什么来看我的原因。原来县里教育机构进行调整,娘所在的学校也进行了人事调整,娘是民办教师,在当时师范院生遍地开花的时候,娘理所当然地被辞退了。娘没了工作,等于全家断了经济来源,爷爷的那点退休工资,不过杯水车薪,连生活费都解决不了,更何况还要供我和弟弟上学。无奈之下,娘四处托亲人帮忙,终于在省城找了一份临时工来做。据娘讲,活儿很轻松,报酬也不错,娘这次是请假来看我的。听着娘的述说,我的心一点点在往下沉,我不敢抬头看娘,娘为了我和弟弟,离开生活近半辈子的故乡,一个人到陌生的省城给别人打工,她所要承受的,是多么大的压力,他一个弱女子,作出这样的选择,需要所么大的勇气。比起娘的伟大与无私,我显得多么渺小,更加令我内疚的是,我却一点也没有为娘争气。

良久,当我将饭吃完,娘给我抹了抹脸,无限爱怜地说:“文文,儿子,娘不管吃多大的苦,就算砸锅卖铁也要供你读书,你好好努力吧,娘永远支持你。”我眼前渐渐模糊了,心一下子变得酸酸的,有一种很想哭的冲动,但我努力忍住了。娘说:“我要走了,晚了赶车不上。”我无语,点了点头,将娘送到临时候车站,却不想离开娘,娘说:“文文,你回去吧,回头我给你寄生活费来,记住,别太苦着自己。”“嗯,娘,你保重自己。”我哽咽着回答,然后,恋恋不舍地走了。

回到宿舍,我忽然想起要问娘的地址,就又跑回去,在学校与候车点拐弯处,透过铁栅栏,我赫然看见,娘正在啃着馒头。原来,娘并没有吃过饭,为了省钱,她宁愿自己吃馒头,而让我吃个人套餐。刹那间,我心一酸,泪水终于夺眶而出。我想喊娘,却怎么也喊不出口,我甚至不敢再去找娘要地址。我默默地走回了宿舍,一个人扑在床上,用被子蒙住头,泪水泛滥成灾。我努力克制自己不哭出声音,心中的刺痛却让我如同割骨。我哭够了,哭累了,我拿出了那张全家福,照片上六口之家,喜笑颜开,其乐融融。而如今,四分五裂,天各一方。望着爹那熟悉而又陌生的笑脸,我又仿佛回到了昨天,而现实又让我痛上加痛。

我一件一件的将往事梳理,希望能减轻自己的痛苦。而我的心却被太多伤痛充斥,可谓伤痕累累。我抚摸着自己的那些获奖证书,心中电光石火,升起一股热浪,我在那一刹那间决定自己要重新拾起以往的斗志。我不能辜负娘,不能辜负九泉之下的爹,还有,我不能让那些获得证书成为垫箱的废纸。我要振作起来,我在心底呐喊,脑子也在那一刻猛然清醒了过来。

我是一个倔强的人,又一个犟脾气,认准了的事情就一定要办到。于是,我变得出奇地勤奋起来,“笨鸟先飞。”由于我功课底子薄,成绩不好,所以我花了比别人多一倍甚至两倍的勤奋去学习,我放弃了一切休息时间,甚至熬夜奋战。早上,当别的同学都在喝着牛奶,尝着甜酒冲蛋的时候,我就一个人坐在教室一边啃冷馒头,一边背单词。中午,当人家都吃完饭做午睡的时候,我则在复习课文。晚上,我总是最后一个下自习课,最后一个睡觉。周末,别的同学都是三三两两去游山玩水,而我,一个人锁在寝室里,攻克各种难题,为自己补充缺失的营养。

功夫不负有心人,通过我超乎常人的努力,我的学习成绩一路攀升,到一年级年底统考,我大爆冷门,进入了前五名,让所有同学大跌眼镜。以前每次考试,我从没有排在前二十名,我的飞速进步,让老师和大部分同学对我另眼相看。他们或许想不到,丑小鸭也会变成白天鹅,原本沉默寡言,成绩平平的我,却是真人不露相。可他们又怎么会知道,我付出的艰辛,是平常人的几倍呢。

从此,我一发不可收拾,仿佛重新找到了灵感,各科成绩都在班上名列前茅,而我久久尘封的文学细胞也活跃起来。我试着向一些报刊投稿,也陆陆续续刊登了几篇,虽然篇幅不大,却在校园里引起轰动,几乎所有的人都改变了对我的看法。周围的目光,也从以往的鄙视、嘲笑变成了赞叹、羡慕。我又仿佛一夜之间,成了天之娇子。而此时,陈老师这个对我影响深远、堪称良师的师长走近了我。二年级上学期刚开学,陈老师担任我们班的班主任,同时,他又是校团委书记、校园文学社的负责人。当时,陈老师刚来上班,就找我谈话,他说他听说过我,也看到过我写的文章,他认为很不错,很有深度,很感人,只是文笔粗糙一些,但是可塑之才。对陈老师的称赞,我感到受宠若惊,因为,来学校一年多,很少有老师这么和颜悦色跟我谈心,更没有这样称赞我。

陈老师让我担任班级团支书,我不敢接受,因为我生性内向,不善于搞活动和协调。以往老师和同学对我一致评价就是“活泼不足,沉静有余。”但陈老师却坚持让我担任团支书,我只好硬着头皮应承下来。当然,在陈老师的指导之下,我的工作还是开展得比较好的。到后来,在陈老师的推荐下,我又担任了校团委宣传委员和校园文学社的文学编辑。当身兼几种职务的时候,我曾经茫然、彷徨过,但陈老师却总是为我打气,给我鼓励,让我有更大的干劲。

在我的努力下,学校团委工作上了一个新的台阶,赢得了学校领导的赞许。而我在学校文学社,更是如鱼得水,在课余时间,我能够接触更多文学知识,为自己补充能量。短短半年间,我又在省内几家报纸上发表了作品,同时,也大胆对校园文学社的主导刊物进行改版,将文学副刊作为专门版页,很快为刊物打出了名声。在同学们当中引起了争相传阅的热潮。与此同时,我的学习成绩还是高居不下,年底,还是进入了前几名。

二年级上学期,我又被评为三好学生,优秀团干部,校团委也专门为我颁发了突出贡献奖,表扬我为校园文学社作出的贡献。种种奖励,对于当时意气风发的我来讲,都是一种莫大的鼓励。我觉得自己又成了幸运儿,上帝的宠儿。

正当我春风得意的时候,神又一次垂青于我,不过,这次是降临的是维纳斯爱神,当丘比特之箭射向我的时候,我还如在梦中。

没有结果的早恋

人说初恋是甜蜜而又酸涩的,同时也是刻骨铭心的,一辈子都会烙在心里,拭之不去。刚刚进入校园文学社的时候,我17岁,17岁的雨季,正是情窦初开的年龄。柔儿,一个清纯、善良的女孩闯进了我的心扉。与柔儿相识,只有一个对眼的时间,柔儿是学文秘的,和我同岁,但高一届。她是文学社的校对,那天,我去社里送稿子,在校门口碰到了她,记得当时柔儿穿的一件白色毛衣,水磨牛仔裤,清清爽爽的碎发,活脱脱的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我的目光,在与她接触的时候,就撞出了火花,那也许就叫一见倾情吧。以前只有在书中见过的浪漫邂逅,却不经意的发生在我身上。

柔儿知道我的名字后,很兴奋的样子,仿佛是一个歌迷,突然遇到自己崇拜已久的偶像。那种惊喜,后来柔儿告诉我,很早就听说过我的名字,也曾经疯狂喜欢过我写的诗和散文。我曾问:“柔儿,你喜欢我什么?”柔儿回答:“我最喜欢看你忧郁的样子,若有所思的样子,仿佛有千丝万缕的情意在眉间,简直帅呆了。”我苦笑,多么纯洁的女孩,我的心,那一刻仿佛暖了许多,这是除娘以外,我对女性产生这种感觉。那种感觉,足以让我温馨一辈子,怀念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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