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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文天祥 留取丹心照汗青(1)

【大义不屈】

大都会同馆的一间特殊的房间内,虽然屋子的面积不是很大,但是布局井然有序。正对着门的是一张宽大的书桌,上面的笔墨纸砚一应俱全,在其中铺展着的一张白纸上,还写着寥寥几句诗句: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墨迹未干,看得出来作者是以此来抒发自己心中的苦涩和无奈。而书桌的左边摆放着一个精美的食篮,里面的食物精致美观,看着就已经使人垂涎欲滴,并且食物的香味不时地飘过来,散发在屋里的各个角落。尽管如此,里面的食物却没有被食用过的迹象,整齐地摆放在食盒里。而此刻坐在床上的文天祥正盯着门口发呆,无论多么精致的食物似乎都不能够引起他的食欲。他认为,现在吃饭对于他来说算是一种痛苦、一种奢侈。

他感觉到自己的前面是一片黑暗,看不到尽头。今天不知道明天的滋味令他心头难受,也令他感到彷徨无措。他一向是个有计划的人,喜欢所做的任何一件事情都是在有准备的前提下去完成,心中有底,这样会令他感觉到踏实。然而,凡事不可能都会按照自己计划去实现,就好比这次的战败。尽管失败了,但是他没有怨言,甚至有些无可奈何,他尽力了,大局已定,他无话可说,现在唯一能做的只能是等待,渺茫地等待,毫无止境。

自从被俘以后,他就被软禁在这里,算算已经有五天的时间了。这五天来,他享受着非战俘式的待遇,每天到吃饭的时间都会有专人送来佳肴美酒,而且自己可以在这间屋里随意走动,做事不受任何约束,一切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暗涛汹涌。不用看,他也可以猜到隔着这道门外的情况,重兵把守,戒备森严,想来连只苍蝇都很难飞出去,更何况是他这么大的一个人了。这就是要彻底地把他隔绝起来啊!想着不禁露出一丝苦笑:我文天祥最后竟然落到了这么一个下场,过着如此的生活还不如战死沙场来的痛快,最起码不用活得这么窝囊。成天面对着一张张讨厌的嘴脸,听着让人反胃的话,来逼迫自己做自己不屑也不会去做的事情。

就像自己刚被软禁的第一天,文天祥就看到了受命于元世祖来对他劝降的原南宋左丞相留梦炎:

“文兄,别来无恙,在这里可还习惯?”留梦炎客气地说道,微笑地跟文天祥套着近乎。

“少在这里猫哭耗子假慈悲,一个战俘的日子还有什么习惯不习惯的,现在就是苟且地活着,当然比不上你的大富大贵了。”文天祥嘲讽地说道。

“文兄,此言差矣。以文兄的才能想要大富大贵那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嘛!只要文兄想……”

“住口!”没等留梦炎说完,文天祥气愤地截断了他的话,眼里充满了怒气。

正准备展开长篇大论对文天祥进行劝服的留梦炎突然听到文天祥的一声怒吼,着实吓了一跳,立即把接下来即将要说的话咽回肚子里,乖乖地闭上了嘴巴。

“你这个卖主求荣的家伙,如今宋朝灭亡了,改朝易主,像你这样委屈求全地活着,你心安吗?你能吃得香睡得安稳吗?”文天祥怒斥道。

“这……”留梦炎面对文天祥强大的气势,犹豫着不知该怎样回答。

而此时由于亡国的屈辱加上昔日同僚的背叛,让文天祥气愤至极,恨不得杀了眼前这个贪慕虚荣的家伙。于是他举起右手一掌劈向留梦炎,由于他最近一段时间没怎么进食,浑身使不出力气,动作幅度过大,出现眩晕,劈向留梦炎的那掌软弱无力,只是使留梦炎稍稍退后几步。

在这种情景下,留梦炎更是不敢再多说半句话。进退不是,乖乖地站在那里,都不敢抬头直视文天祥,只是期待着尽快地退出这间屋子,每一分甚至是每一秒对于他来说都是煎熬。

而文天祥也因为刚才的一掌,怒气有所收敛,闭眼深呼吸。此刻,屋子里静得只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慢慢地平缓了一下情绪,他背过身说道:“你走吧,我不想再见到你。每个人的追求不同,我宁愿一死,也不会像你一样苟活于世的。刚才那一掌,就算是我们以前同僚一场的情谊一刀两断,从此不要让我再见到你,否则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闻言,留梦炎快速地退出了文天祥的屋子,待他关上门后,才悻悻地用衣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心想:好险啊,幸亏刚才的那掌力气不大,要不我就成了掌下亡魂了!要不是为了眼下的利益,我才不会来劝服文天祥归顺,皇命不可违啊,希望以后不要再派这种差事给自己了,否则下次小命可就难保了。得了,还是先去复命吧,现在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这边文天祥也冷静了下来,第一天忽必烈就就派了前朝大臣过来劝降,这只是一个开始,看来往后的日子会是一种煎熬啊!他无可奈何地躺在床上闭目养神。

果不其然,忽必烈在听了留梦炎的禀奏以后,又陆续派了几个已经降元的的前朝官员对文天祥进行劝服,向他诉说其中的各种好处。结果全部遭到了文天祥的唾骂,使所有降元大臣对劝服文天祥都产生了望而生畏的态度。忽必烈听闻此事后,认为文天祥是一个响当当的勇士,不为金钱名利所屈服,若能降服此人为己用,将会对成就自己的大业大有用处。而且,通过留梦炎的劝降,可以看出他对前朝官员的降服是深恶痛绝的,若是再派其他人去,肯定还是相同的结果。看来得给他施加点儿压力,这样才能早点将他收服。想着想着,脑海里浮现出了一个人的身影……

过了两天,文天祥见到了宋恭帝赵显,这次他没有像见到那些降元大臣一样开口大骂,而是采取置之不理的态度。他认为即使现在已经改朝换代,赵显毕竟是前朝的皇帝,并且自己一直认同一种说法:社稷为重,君为轻。他认为不仅仅要忠于某个帝王,更重要的是忠于社稷,忠于他所热爱的国家和人民。此时,他对前朝皇帝的归降感到无话可说,对他所钟爱的国家和人民感到无能为力,静静沉默了一会儿,越发感到自己的壮志难酬,越发感到自己的渺小。

而此时,宋恭帝赵显也不知该如何对文天祥进行劝降。毕竟作为曾经的一国之君,即使没有任何作为,现在成为了阶下囚,但是要自己开口劝说对自己的朝代忠心耿耿的一名大将,就这样站到他面前,就已经感到自愧不如,更何况要亲自对他进行劝降。因此,他的嘴张了又合,合了又张,那些劝降的话始终没有说出口,只是神情复杂地看着文天祥。

突然文天祥跪了下来,痛哭流涕,宋恭帝赵显赶紧伸手去扶他起来,但是文天祥却长跪不起,只是在重复着一句话:“圣驾请回!”

宋恭帝赵显看到此情此景,无奈地叹息一声,沉默片刻,缓缓地开口说道:“罢了,本来我也不知道该对你说些什么,我大宋能有你这么一名忠臣,是我大宋之幸啊!”说完,迈着沉重的步子走出了文天祥的房间。

忽必烈听闻此事后,勃然大怒,自己一直认为文天祥是个有才之人,才花心思准备将他降服,谁知此人竟这么不知好歹,于是下令将文天祥的双手捆绑,戴上木枷,关进兵马司的牢房。就这样,到了文天祥入狱十几天,狱卒才给他松了手缚;又过了半月,才给他褪下木枷。

又过了几天,忽必烈命元朝丞相孛罗亲自开堂审问文天祥。文天祥被押到枢密院大堂,昂然而立,只是对孛罗行了一个拱手礼。身为丞相的孛罗从来就没有这么被人无视过,顿时大怒,喝令左右强制文天祥下跪。文天祥竭力挣扎,坐在地上,始终不肯屈服。

“你现在还有什么话可说?孛罗问文天祥,从他的眼神中可以看得出他隐忍的怒气。

“天下事有兴有衰。国亡受戮,历代皆有。我为宋尽忠,只愿早死。”文天祥平静地说道,对于死亡他早已置之度外,对于孛罗德审问更是不屑。

顿时,孛罗大发雷霆,说:“你要死?我偏不让你死。我要关押你!”

文天祥毫不畏惧,昂首挺胸,淡淡地说:“我愿为正义而死,关押我也不怕!”

此时,孛罗一面惊奇前宋朝还有如此一名忠勇之士,对他感到敬佩,一面细细观察着文天祥,想从他身上寻找到弱点,进行突破。

于是平淡地说道:“我就先关着你,看你能撑多久!”

说完就命人把文天祥带了下去。

就这样,文天祥在监狱中度过了三年。他在狱中的时候,忽必烈并没有把他和为外界隔绝,允许他和家人信件往来。他曾收到女儿柳娘的来信,得知妻子和两个女儿都在宫中为奴,过着囚徒般的生活。文天祥看完信后并不感到惊讶,他深知女儿的来信是元廷的暗示:只要投降,家人即可团聚。然而,此时的文天祥尽管心如刀割,却不愿因妻子和女儿而丧失气节。经过痛苦的挣扎后,他向狱卒要了纸和笔,在给自己女儿的回信中写到:“收柳女信,痛割肠胃。人谁无妻儿骨肉之情?但今日事到这里,于义当死,乃是命也。奈何?奈何!……可令柳女、环女做好人,爹爹管不得。泪下哽咽哽咽。”

在狱中的这些日子,文天祥的生活很苦,没有再享受到被软禁时期的美酒佳肴,而是和其他囚犯一样吃着难以下咽的食物,有时刚吃进嘴里就会立刻吐出来,因为饭菜是馊的;住的牢房也是阴暗潮湿,可是文天祥在这种恶劣的环境下强忍痛苦,坚强地活了下来,有时文天祥躺在床上辗转难眠时会想:我的生命力或许太顽强了,或许老天留着我这命还有别的用处?元军大举来攻,在率部向海丰撤退的途中遭到元将张弘范的攻击,兵败被俘后,服毒自杀未遂;在五坡岭造饭时被元军攻击,兵败,我吞下随身携带的冰片企图自杀,结果没有死成,但却陷入昏迷;在来大都的路上,绝食八日,依然不死。还有现在,在这么恶劣的环境下,还能忍辱地活着。既然天不亡我,在这些日子里就做些有益的事情吧。于是,他决定把心中的想法和情怀抒发在纸上,来充实这些难熬的日子。似乎是苦中作乐啊!他的嘴角不禁露出一丝苦笑。接下来的日子里,他创作了不少诗篇。其中包括《指南后录》第三卷、《正气歌》等气壮山河的不朽名作。

元世祖至元十九年三月,元世祖任命和礼霍孙为右丞相。和礼霍孙提出以儒家思想治国的想法,得到了元世祖的肯定和赞同,两人经常探讨治国之道。偶尔元世祖也会听一下和礼霍孙对文天祥的看法,而文天祥始终是元世祖心里的一个结,元世祖本就是惜才之人,他欣赏文天祥的才华和智谋,以及他的忠诚之心,可是他宁死不屈的态度令元世祖感到头疼。

转眼到了八月,有一天早朝上,元世祖听完群臣的禀奏,看向朝堂上的文武百官,问道:“南方、北方宰相,谁是渠能?”

群臣没有料到元世祖会有如此突然一问,不知元世祖用意何在,面面相觑,有人谨慎答道:“启禀皇上,以微臣之拙见,北人无如耶律楚材,南人无如文天祥。”

闻言,元世祖哈哈大笑两声,并没有再继续说下去,而是下令退朝。群臣感到莫名其妙,不知皇上的动机,但是又不敢问,年轻的直接退出大殿,年长的互相对看一眼,也随后退出了大殿。此刻,只有忽必烈本人知道他的那两声爽朗的笑声所为何意,那是一种认可的笑,一种坚定信心的笑。

时间过得很快,忙碌中寒冷的冬天已经来临了。就在元世祖刚刚忙完一些重要的事情准备召见文天祥的时候,宫外发生了一件不小的事情:薛保住自称宋朝幼主,在中山府聚集数千人,扬言要率领部众攻入燕京劫狱,救出文丞相。此等声势必然引起了朝廷的注意,一时间,宫内宫外都引起了不小的轰动。此时京都上空笼罩着一层紧张的阴云,王公大臣和文武百官惊恐万状,各个出口紧急戒严,对进出人口进行严密排查,尤其对关押文天祥的大牢进行了更为严密的戒备,收缴了文天祥的笔墨纸砚和书籍,彻底切断他与外界的联系。与此同时,忽必烈下令把赵氏宗族迁往开平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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