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有半个钟头的时间，波丽与矮人一动不动地对望着。
两个人除了呼吸，谁也不发出一丁点儿声音。
直到波丽的嘴角又开始蠕动，矮人的嘴角突然抽搐一下，仰面倒在角落里的地板上。
“我就睡在这儿！”他用蚊子似的声音说道。
“不想告诉我什么吗？”波丽轻声问。
“噢！我今天晚上什么都不能告诉你。”矮人突然紧张起来，脑门上冒出冷汗，“被玛菲小姐听到，准要倒霉了——”
“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我会告诉你的。”
“我现在就想听。”
“不！我会告诉你的。”矮人的声音有些像在嚎叫了，但只是无声的。他的面部表情痛苦，双手放在胸前，一付乞求波丽的姿态。
这个家伙，真是被玛菲小姐吓坏了吗？
玛菲小姐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或者是幽灵精怪？
波丽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
她和矮人的目光，一直碰撞在一起。
矮人好像很怕波丽会随时起来，做一些不利于自己安全的事情。
波丽也正是提防着这个。
空气中静得可怕。
但谁也没有再说一句话，波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了，一夜都没有醒。
等到她睁开眼睛的时候，窗帘外已经透出微微的晨光。
房间内的灯被关上了。
地板上的矮人不见了。
他回去了吗？
波丽跳到地板上，小心翼翼地在卧室里转了两圈。无论是哪一个柜子里、床底下，都没有矮人的踪影。
看来，他已经回去了。
波丽坐在床上，换好衣服，脑袋里一直在琢磨，矮人是怎么离开这个房间的，是从窗外爬到隔壁的吗？
她跑到窗前。
窗子上的插销，是从里面被扣上的。
可是想到上一次也出现过这种情况，波丽就断定，矮人已经回到玛菲小姐的房间了。
他昨夜不肯回去，好像还很怕玛菲小姐似的。
为什么却在半夜里消失了？
难道就不怕玛菲小姐逮着他？
他会不会是故意与玛菲小姐暗中设下的计谋，偷了我的什么东西？
波丽顿时紧张起来，把卧室里的柜子和角角落落，都仔细地搜寻了一遍。
并没有发现丢失了什么。
天已经亮了，可走廊里还是没有一丁点儿动静。
今天虽然是星期六，可文斯先生要经营楼下的书店，他是不会睡懒觉的。
如果厨房里有人做饭，是会听到各种厨器的响声的。
波丽打开门，仔细听了听。
厨房的方向，并没有一丁点儿声响。
爸爸还没有起来吗？
会不会被吓病了？
想到这儿，波丽飞快地冲出去，奔向文斯先生的卧室。
文斯先生正像昨晚一样，将自己裹在厚重的被子里，脸色青白，冒着汗珠，呼吸非常微弱。
“爸爸，很不舒服吗？”波丽握着文斯先生颤抖的手指，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现在，她有点儿恨玛菲小姐了。
她是个坏蛋，居然把爸爸吓成这样。
一定要先问清楚，昨天深夜，爸爸都看到或是听到了什么！
“现在，就把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告诉我吧！”波丽尽量平静地说道。
文斯先生虽然抽搐了一下，但并不像昨天晚上那么害怕了。
他支撑起身体，眼睛向门的方向看了一眼。
“门我锁好了。”波丽又奔到窗前，拉开窗帘。
阳光照射进来，文斯先生安静了许多，“如果现在我不起来，不给玛菲小姐准备早餐——她准要怀疑的！”
“不会的。今天是星期六，你没有必要每天早晨都为她准备早餐。”
文斯先生又躺在床上，“如果你保证不告诉任何一个人，我就把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全说出来。”
“怎么会呢！”
“我并不会怀疑我的女儿出卖我。可是这件事情太离奇了，保不准你会炫耀出去。”
“你还是赶快说吧，我保证。”波丽举起手指。
“你昨天晚上，也听到了什么声音吗？”
为了不让爸爸过于激动，波丽并没有先将自己跟踪玛菲小姐的秘密，透露出来，“是的，只是听到了脚步声。”
“你没有发现，有人走出了书店？”
“我在卧室里。”
“因为想弄清楚玛菲小姐的真正身份，”文斯先生说，“我昨天晚上跟踪了她。”
“你跟踪了玛菲小姐？”波丽惊叫起来，忽然想起那个黑衣人也许就是爸爸。
但她还不敢确定，等待爸爸再说下去。
“昨天晚上，我收拾好一切之后，并没有马上睡觉。而是换好了一套黑色的衣服，等待玛菲小姐会像你说的那样，穿过铁丝网，走到一楼。”文斯先生说。
“你看到了吗？”
“刚开始，我确实将门掀开一条缝，想看见玛菲小姐那神奇的一刻。”文斯先生说，“可你知道，我不能总保持着一个姿势半蹲半站着，藏在门后面。蹲累了，我就在房间里走来走去，一面灵敏地听着门外的动静。可等了很长时间，也不见有玛菲小姐走出来。直到我有些失望地躺回到床上，走廊里传来脚步声。”
“你追了出去？”
“我追了出去。”
“看到了玛菲小姐？”
“不，”文斯先生说，“刚开始，我什么也没看见，楼下黑黢黢的。况且，我还要把铁丝网的门打开，下到一楼，以防止玛菲小姐走得太快。”
波丽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什么也不在乎，一点儿也不害怕、不惊奇，而又认真地听着爸爸的话。
她现在确定，黑衣人一定是爸爸了。
前面那一个老妇人，就是玛菲小姐。
但爸爸是看到了，和自己看到的一样的景象吗？
还是他离玛菲小姐更近，而发现了更不寻常的秘密？
“当我下到一楼的时候，”文斯先生继续说，“那个老妇人已经消失了。刚开始，我还在书店里快速地寻找了一圈，可发现没有她，就飞快地打开玻璃门，追了出去。”
“追上了玛菲小姐？”因为矮人的惊吓，波丽在昨晚见到他以后的时间里，并没有再思考，关于老妇人的任何事情。
现在，她忽然想起妇老人突然失踪的情景。
“你看到老妇人失踪了？”波丽假装猜测地问道。
“无论她变成什么样儿，我都识得她——”文斯先生突然嚎叫起来，揪着头发，脸上的肌肉扭成一团。
波丽以为爸爸被玛菲小姐吓坏了，并没有往别的地方想。
可文斯先生，不住地低声咕哝着黛娜。
还说了一大堆，她现在已经来找自己，自己就要倒霉了之类的话。
波丽起了警觉，“你是在说玛菲小姐吗？”
但一听到这话，文斯先生突然缄口不语，将整个脑袋都蒙进了被子里。
如果爸爸听到自己昨天晚上的跟踪，也许就不会太害怕了。
她准备将自己昨晚的行动也说出来。
“我并没有看到什么可怕的事情啊，”波丽轻声安慰道，“你昨晚一定是因为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锁上的门开了，才害怕的吧——我在你后面也跟出去了。”
文斯先生突然抬起头，脸上的恐惧顿时消散了一半，被愤怒所掩盖。
“你冒了险？”
“除了玛菲小姐消失以外，并没有什么可怕的事情发生。”波丽把自己的行动，仔细地说了一遍。
可文斯先生的脸上，并没有多少轻松，“如果只是这些，我会谢天谢地的！”
波丽盯着爸爸，不明白他到底在说些什么。
因为自己昨天晚上看到的，只有这些。
文斯先生将哆哆嗦嗦的手指，插到了枕头底下。
又攥着拳头，伸到波丽的眼前。
波丽打开爸爸的拳头，发现里面是一枚精致的发卡。
她拿起来，仔细看了看。
除了精致、有些老旧以外，并没有发现什么奇特之处。
“不，你不认识。”文斯先生激动地抢回发卡，又塞到枕头底下，整个人仰倒在枕头里。
看着爸爸的痛苦表情，波丽难过极了。
可她又生气，爸爸为什么不告诉自己，他瞒隐了什么真相。
真像波丽所说的一样，她无论怎么耐心的询问，文斯先生对于发卡的来历，都一个字也不透露。
波丽只好回到自己的卧室，把昨天晚上发生的细节，又想了几遍。
黑衣人的某一个动作，引起了她的注意。
当时，在不太明亮的街上，他好像看到了什么东西。之后就手足无措，在原地转圈的同时，有一个蹲下捡东西的动作。
可是当时，因为太害怕，波丽并没有在意那个细节。
那枚发卡，一定是从玛菲小姐身上掉下来的了！
她身上的东西，为什么会令爸爸如此害怕——
虽然文斯先生疲惫不堪，吓得魂不守舍，还是“抱病”准备了早餐。
但他故意躲在自己的卧室里，直到玛菲小姐吃完早餐，才出现在餐厅。
波丽回到卧室，写完数学作业以后，就一门心思地惦记着昨天晚上与自己相撞，又不知什么时候回到隔壁房间里的矮人。
刚才，她看见玛菲小姐拎着文件包出去了。
就想趁着现在这个机会，去隔壁房间里与矮人谈一谈。
打定主意，波丽就向门口走去。
但她的手刚触到门把手，玻璃窗突然响了一下。从半开的窗子外面，探进来一只戴着白手套的手。
随后，两只手拖着小皮箱，爬到了窗台上。
波丽深吸了口气，走到窗台前的写字台前坐下。
小皮箱自动弹开，里面钻出矮人。
“谢谢！”矮人彬彬有礼，又不失威严地点点头，“谢谢你昨天晚上救了我一命。”
他在满怀感激地看了波丽几眼以后，就神情庄重地坐在了写字台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