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不奂带着东野鬼不觉间已逃窜半月有余,东野鬼万分疲累的身体也渐渐恢复了过来。
不管赵不奂选择什么路途,如何兜兜转转,身后的追敌一直牢牢地缀在后面。其实到目前为止,双方还没有发生什么实质性的接触,可是北冥翊知道,正如赵不奂所说,一旦被后面的追敌追上,有什么实质性的接触时,那便是二人的死期,一切都晚了。
赵不奂的脸色一天比一天阴沉,愈发地寡言少语。
这一日,二人又在一座小城补给休息。北冥翊略一打听,原来赵不奂先是向东,稍后又向东北而行,此时已是出了楚国,到了徐国境内。怪不得大街之上腰挎犀角刀的招魂师越见稀少。
赵不奂在一家酒楼要了一个包间,点了一大桌菜,殷勤地给北冥翊夹这夹那,自己却不怎么吃,几回欲言又止。
北冥翊便也放下筷子,说道:“赵伯,你有什么事,就尽管直说好了。”
赵不奂起身离席,跪倒在地,悲痛道:“只怪老奴无能!这半个多月来,不但没能甩掉身后追敌,还连累少主日日餐风宿露,老奴心里着实愧疚。”
北冥翊连忙起身相扶,无奈赵不奂执意不肯起来,而且赵不奂战力远超于他,北冥翊便要用强,又如何扶得动。急得无可奈何,说道:“赵伯你若执意要跪,那我便陪你一起跪!”
这半个多月来,二人名为主仆,其实北冥翊哪有半分少主的架子,也不觉得陪赵不奂一起跪有什么。
赵不奂赶紧起身,将北冥翊扶住,连声道:“折煞老奴了!”
两人重新落座,赵不奂叹道:“这么多天来,老奴一直在想,谭福他们为什么能够一直紧跟在我们后面。思来想去,只怕关键还在老奴身上,是老奴连累了少主。起先他们并不知道少主,便是要做什么手脚也断无可能。所以最大可能还是老奴在什么时候,不知不觉地就着了他们的道,是以他们对咱们主仆的行踪一清二楚。”
北冥翊道:“那依赵伯之见,该怎么办呢?”
赵不奂犹豫再三,终是说道:“为今之计,咱们主仆二人还是分开赶路的好。现在的情况是,少主和老奴在一起,老奴非但保护不了少主,只怕还要连累少主。他们只要找到我,就能找到少主。”
北冥翊道:“他们不是一直都还没能真正截住过咱们吗?”
赵不奂道:“只看这么多天来,他们对咱们的行踪一直了如指掌,真正截住咱们,想来也要不了几天了。若是他们一边紧跟在咱们身后,一边却传递消息回晋国去要求增派援手,再多几路人马预先在咱们的前路埋伏……依老奴估计,那些援兵只怕已经在路上了。”
北冥翊一想,如果真是这样,确实难办。
赵不奂道:“所以老奴斗胆,想在这里与少主作别。不是老奴贪生怕死,老奴死了不打紧,可若是连累了少主,老奴就真的是百死莫赎了。”
北冥翊当即一拍腰侧犀角刀,说道:“好,就依赵伯所言!我自己也有些能力,足可自保,未必少了赵伯之后,我就寸步难行。赵伯只管放心好了。”
赵不奂道:“少主不用仰仗于人就可以自立,这点老奴绝不怀疑。只是彼时少主在稠城敬魂门时,绝大多数时候只是与同门相处,如今却是要独自行走于江湖……江湖中人心险恶,这才是老奴最为担心的。”
北冥翊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不瞒赵伯,我肚子里藏有几分机灵,察言观色的本事还是有几分的,赵伯不用多虑。”
赵不奂虽然不以为然,却也没有办法,只得说道:“老奴与少主今日一别之后,少主可以继续往东北方向去,直到走到齐国境内,然后再往西而行回到晋国。只要一天没能回到北冥家,请少主最好隐姓埋名,以防居心不良的小人。”
北冥翊道:“全依赵伯!”
赵不奂从贴身处掏出一块三寸长的玉牌,交给北冥翊。北冥翊看那块玉牌白如凝脂,入手温润,显然是上品好玉,玉牌之上雕有“北冥”二字。
赵不奂道:“这块玉牌是当年老奴随主人南征北战多年,累积了一些功劳,主人赏赐的,少主请贴身收好。若老奴此番没死,也就罢了;若老奴死了,日后少主独自回到北冥家,这块玉牌也是个相认的凭证。”
北冥翊知道今天一别后,赵不奂实际上是吸引了敌人全部的注意,想要回到北冥家,确实是九死一生,忍不住就要垂下泪来。
赵不奂又递过来一个包袱,说道:“这里面是几件换洗衣物,还有二百两银子,尽够少主路上的花销了。”
北冥翊接过来背了。
交代完毕,赵不奂猛地跪倒在地,咚咚咚连磕三个头,悲声道:“少主保重!”
北冥翊也道:“赵伯保重!”
二人下了酒楼,互看一眼,就此分别。
赵不奂出了北城门,行不多时,看见一个十来岁的放牛少年坐在牛背上。他闪电般欺上前去,将少年一掌拍晕,背在背上,迅速远去。
北冥翊出了东城门,顺着官道,独自往前走。他一边观看沿途景色,倒也不觉疲累,黄昏时便找客栈歇宿。偶尔错过宿头,在那野外凑和一夜,也是难不住他。
他自十岁记事以来,一直在稠城敬魂门生活,从未出过远门,之前被赵不奂背着施展轻功逃亡,看到的风物人情,都只是些浮光掠影。现在这般悠哉游哉前行,倒是另有一番逍遥自在。
这一日,北冥翊来到一座城市。反正注定只是一个过客,因此这城市叫什么名字他并没有去注意。
他先找了一家客栈,要了一间客房,看看时间还早,放下包袱,就信步去街上闲逛。逛着逛着就来到一个市集,他也就无可无不可地走了进去。
市集里面人流如织,各色商品琳琅满目,竟是意外地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