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冥翊才走了小半圈,就发现一件奇事。
终于,在看到第三家卖藏宝图的地摊时,他凑了上去。
摊主是一个嘴里叼着一根草茎的青年人,见北冥翊虽是少年郎,却衣着富贵,热情招呼道:“这位客官,您要买藏宝图?”
北冥翊还是不敢相信,问道:“你这儿卖藏宝图?”
摊主小哥指着一旁竹杆上挂着的布幡,布幡上五个肥猪体的大字:“藏宝图专卖”,笑道:“是的,客官您要买几张?”
北冥翊震惊得话都有些说不利索了,道:“这……这藏宝图还……还能摆地摊上卖?还能一下……一下买几张?”
摊主小哥笑道:“您要是一下要买几十张,那也行,我给您打个九折!我这个只是小摊位,也就有个几百张,要不您来挑挑?”
北冥翊定了定神,问道:“一张多少钱?”
摊主小哥伸出两根手指,笑道:“不二价,一张二两银子。客官您便是去其他摊位,也是一张二两银子。”
北冥翊惊道:“二两银子就能买一张藏宝图?”
摊主小哥拿眼细瞅了北冥翊一下,忽地笑道:“客官不是本地人吧?”
北冥翊点了点头。
摊主小哥又道:“客官这是第一次走江湖吧?”
北冥翊脸一红,只得又点头。
摊主小哥笑道:“曾经有位江湖耆宿说过一句名言:‘没有藏宝图的江湖,只是残缺的江湖。’买卖几张藏宝图,哪里需要这么吃惊。我们这图城,最出名的物事,就是藏宝图!往来行人,没有不买上几张的。”
就在两人说话间,已有其他几名顾客在这个地摊上买走了十多张藏宝图。看来这个地摊的生意还挺不错。
北冥翊道:“那……那也不至于这么夸张吧?你说光你这儿就有几百张,还不算其他摊位的。世上哪有这么多藏宝图?”
摊主小哥白了北冥翊一眼,说道:“那我能不能反问客官一句,世上哪有藏宝图只卖二两银子的?”
北冥翊一呆,道:“对啊,想想确实挺便宜的。”
摊主小哥道:“若是那等真正具有价值的藏宝图,便是卖个几千几万两黄金,也是可以的。只是像咱们这种小地摊上的藏宝图,只卖二两银子,可见还是确实有一些风险的吧。”
北冥翊恍然道:“原来这些藏宝图是假的。”
摊主小哥再白了北冥翊一眼,说道:“话呢倒也不用说得这么直白。若说是假的呢,里面确实有真藏宝图的,只是真的假的难以分辨罢了。倒也不是我故意伪造出许多藏宝图来骗人,天地良心,这些藏宝图确实都是我通过各种渠道收集而来的。”
北冥翊明白过来了,说道:“这堆藏宝图,里面确实有真金,但更多的却是沙粒,纯看顾客的眼力与运气。所以这才只卖二两银子一张。”
摊主小哥道:“除了这个,还有一桩,那便是即使是真的藏宝图,能不能找到宝藏,呵呵,那也是各人的实力和气运。”
北冥翊再次一呆,问道:“就算是真的藏宝图,也未必就能找到藏宝?”
摊主小哥点了点头,说道:“客官您看我这些藏宝图如何?”
北冥翊仔细看去,那些所谓藏宝图大多纸质极差,有的简直就是上厕所时所用的草纸,且都极为破烂,布满折痕,直言道:“卖相极差,看起来都不像是真的。”
摊主小哥也不生气,呵呵笑道:“卖相极差?客官想来是有所不知了。难道客官以为那些精细绘制于绢帛之上,或者装裱得工工整整,活像丹青名家的传世画作的,那才是藏宝图?客官一定是受戏剧小说荼毒得深了。您只看到我的这些藏宝图大多都有曾被揉作一团及折叠过的痕迹,便以为是破旧的东西,却不知道这些折痕,在行内有个名号,叫作宝纹。”
摊主小哥摇头晃脑道:“岂不闻,欲寻宝藏,先看宝纹。”
北冥翊道:“这里面却有什么说法吗?”
摊主小哥道:“所谓藏宝图,就是标示有诸如惊天宝藏、神兵利器、武功秘笈等珍贵物品的埋藏地点,方便人们按图寻宝的地图,是吧?藏宝图多为藏主所绘,对吧?藏主多为习武之人,这个也没错吧?”
摊主小哥每问一句,北冥翊就点一次头,连连道:“没错,没错。”
摊主小哥道:“于是问题,而且是大大的问题,就接踵而来了。这些只惯于抡枪使棒,不惯于舞文弄墨的习武之人,能够提笔写一手好字已属不易,若还要求他们个个皆是丹青妙手,岂不更是强人所难?”
北冥翊想了想,道:“确实是强人所难。”
摊主小哥道:“然后您还得想想这些藏宝图是怎么流传出来的。假设有这么一位习武之人,知晓某地某处有座宝藏,若是他便自己去挖了,他也不需要自己再给自己绘制一幅藏宝图。若是他因为某些原因,自己没去挖成,最后多半也就是悄悄地告诉儿孙藏宝所在,便是绘制成图,也多半流传不到外边来。”
北冥翊点头道:“是这个道理。”
摊主小哥道:“所以这些藏宝图,相当一部分便是那知晓宝藏所在的习武之人,在面对仇敌逼索,心存死志,又不甘心珍宝从此弃诸荒野之际,背着仇敌仓促绘制,秘密传世,以期留待有缘。所以世上流传的真正有价值的藏宝图,大多都是没怎么经过妥善保存的,大多都有宝纹。而且这些藏宝图,也大多与三四岁小孩摹山临水的信笔涂鸦差不太远,像什么画虎反类犬、屎堆比山大等,那都是很稀松平常的事情。”
北冥翊不禁哑然。
摊主小哥豪气地手一挥,指着摊位上的那几百张藏宝图说道:“所以这些都是藏宝图,至于能不能真的找着宝藏,那我可不管了。”
北冥翊心道:“才二两银子一张的藏宝图,也确实管不了那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