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他点破,林怡芳不好意思,但事到如今,也只有实话实说了:“你还真说对了,我现在身上除了我妈抵押地产的那张银票,已经是身无分文了!柜台正催我支付养马费呢!但我知道,那几十亩水田对于我父母那样的农村人来说,是他们的命根子,我还不想动它,沈老板那匹赛马,尽管它的主人对我不仁,我也不想卖它,我只有……”
正在她出于无奈,要张口跟他借钱的时候,度假村一位经理带着个英国老头找来了:“打扰了,林小姐!这位先生是英国一家赛马俱乐部的老板,他在马厩里一眼就看上了您寄养的那匹枣红马,他希望您能割爱,卖给他。”
英国老头点点头:“高贵的小姐,我真是很喜欢您的那匹德国名种马,请卖给我吧,我会出一个好价钱,让您也满意!”
林怡芳抱歉一笑:“对不起,老先生,那匹马不是我的,我不能卖给您,因为……”林怡芳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好。
老头赶忙说:“如果是这样,您可以给我介绍马的主人。”他看了一下刘哲,“这位先生大概是您的朋友吧?先生,如果您和这位小姐,可以说服马的主人卖给我,我可以给你们一笔丰厚的中介费,请相信我!”
林怡芳为难了:“这我大概办不到。”她看了看刘哲,十分为难。
刘哲作为精明的生意人,眼前一亮,连忙对她使眼色,高兴道:“怡芳,你不必发愁,我有办法了!就由我来出面协调吧,你和这位老先生的问题,就都能解决了!你先回房,等我的消息吧,由我来和这位老先生商谈!”他对那英国老头说,“先生,请吧,我是这位小姐生意上的经纪人,乐意帮助您办成!”
“太好了!谢谢您,先生!”英国老头一听,拉着刘哲去了咖啡茶座,两人讨价还价热烈地攀谈起来。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身无分文的林怡芳危难之中脱险,又意外得到了一笔丰厚的中介费,于绝处逢生。原来刘哲和沈老板因都是湖南同乡,生意上早有往来。他找到沈老板,软中带硬告诉他,可以说服林小姐将赛马还给他,但沈老板必须向她赔礼道歉。另外,刘哲还一手促成了沈老板和英国老头的这笔赛马交易。丰厚的中介费,刘哲不要,都给了林怡芳,现在她可以安心筹划自己在香港的学业了。就在她四处联系好英文学校,选择了钢琴老师,学习渐渐走入正轨的时候,冯惠娴背着刘哲,找她来了。
两人一见面,林怡芳很高兴:“冯小姐,谢谢你救了我,我怎么报答你呢?”
冯惠娴酸酸地说:“凡是有良知的人,都会扶危济困的。要谢你就谢刘哲吧,他为你的事儿,在沈老板和那个英国老头中间往返奔波,费尽了心机,不辞辛劳。可是他对我的事,从来就没有这样热心过。林小姐,你好命啊!”
林怡芳坦诚道:“你们俩我都该很好地感谢啊!尤其是要感谢你,你是一个心地善良的好女人,刘哲因为我伤了你,你却不嫉恨我,反而在我遭难的时候,伸出援手帮了我,我会铭记终生回报你的。”
冯惠娴苦笑一下:“林小姐,我不会说漂亮话,也希望你能这样!对我们来说,行动比言语更重要。你刚才说要回报我,如果我有一个难以启齿的不情之请,你能答应吗?”
林怡芳沉吟片刻说:“请你说吧,只要我能做到。”
冯惠娴鼓起勇气,吞吞吐吐说:“如果……你还不想……接纳刘哲,要自己闯荡,那就请你看在我的分上,在他……面前消失,你离开……香港,好吗?”
林怡芳吃了一惊:“为什么?我跟他只不过是名义上的夫妻,朋友而已,目前我处境艰难,在这里还能得到他一些帮助,做好留学准备。”
冯惠娴痛苦地实话实说:“可是我越来越看出来,只要你在香港,他的心思就全在你身上,我大概会永远竞争不过你……都得不到他的爱!”
林怡芳看着这个泪水盈盈的可怜女人,很是同情。她内心斗争激烈,听着她的诉说,同为心地善良的女人,她渐渐理解了她的请求,想到自己今后两难的处境,终于下了决心:“好,我既然答应回报你,就成全你的请求,尽快离开香港,早走对你我都好,希望你能和刘哲花好月圆。”
冯惠娴一听,感激涕零:“怡芳,谢谢你!我们做个好姐妹吧!”说着,她动情地扑到林怡芳身上痛快地哭了起来,林怡芳听着她倾诉失恋的痛苦,很同情她的遭遇,直陪着掉泪……
林怡芳既然答应了冯惠娴,尽管内心复杂百感交集,但她是爽快人,说到做到,马上开始联系去英国伦敦留学的事情,办理各种手续。
没多久,刘哲来看她,见她在收拾行装,着实吃了一惊:“怎么,你要离开香港?去哪儿?”
林怡芳笑了笑:“去伦敦!”
刘哲脸色都变了:“去伦敦?前些日子,你还说,有了这笔钱,至少可以安心在香港学习一年半载的了,计划学英语,苦练钢琴,打好基础再走,老师都请了,怎么一下子又变了?”
林怡芳掩饰道:“我现在想……既然决定到伦敦去求学,还是早去,尽快熟悉环境为好!”
刘哲郁闷了:“在香港至少还有我帮你,去伦敦,你举目无亲,没做好准备,会难上加难的!刚来香港你四处碰壁的滋味,还没尝够吗?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儿,促使你离开?你说明白,是我哪点对不起你,还是……冯小姐和你说什么啦?”
林怡芳连忙说:“你对我仁至义尽,我感激还来不及呢,你有什么对不起我?冯小姐一个善良女人,关键时候搭救了我,我心里对她也只有感激,她能和我说什么?是我考虑要磨炼自己,总不能老撑着你这根拐棍走。”
刘哲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我说你什么好呢?你呀,还是个性太要强!要不,就是仍不放心我!我对你是心甘情愿帮你,决不附加任何条件,你就放心好了,不管将来怎么样,我不会勉强你为我做任何事的。”
林怡芳深受感动:“实话告诉你吧,就是因为你对我太好了,我真怕我把握不了自己……”
刘哲激动地拥住了她:“看着我,如果说新婚之夜,你眼里闪烁的只是抵触戒备的眼神;现在我从你眼里,已看出了爱的火苗,你害怕把握不了自己,说明你心里开始有我,留下来吧,我会耐心等待你,答应我!”
林怡芳不敢看他那火热的目光,涨红着脸,留恋地看了看他,想起自己前不久亲口对冯小姐的承诺,立下的志向抱负,她强压着内心开始翻腾的情愫,硬着心肠,含泪推开了刘哲:“不,不,你还是不了解我,我不是个只想坐享其成吃闲饭的女人,哪怕你是真爱我,我也不想撑着你这个拐杖度过一生,不独自到外面的世界闯荡一番,圆了自己的梦,我会后悔一辈子的!告诉你吧,一次我在这里小公园里为自己所受的屈辱暗自掉泪,一对洋人夫妇走过,那自视高贵的轻蔑一瞥,让我记一辈子!可以说,我来香港最受刺激的,还不是如何碰壁,而是中国的领土,中国人却直不起腰来,只是二等公民,处处都得对洋人点头哈腰,听任他们摆布!我明白了,这个世界上弱肉强食,不相信眼泪,我生为中国人,总该学点本事自立自强,为我百年来苦难的祖国、贫穷落后的家乡做点什么吧,你说呢?”
刘哲无话可说了:“好,好,原来我以为你只是个性强,却想不到你还有这样大的抱负!看来我的胸膛,你不想依靠,我的怀抱也容不下你……你走吧,我不拦着你……走吧……”刘哲痛苦失望地走了。林怡芳呆呆地看着他的背影远去,忍不住追了几步,却又站住了。
经过一番周折,林怡芳想去英国留学的打算,取得了母亲的理解支持,给她介绍了一位在伦敦的表舅妈,依靠亲戚和刘哲的帮助,她终于办好了相关手续,就要起程。那一天,刘哲本想自己单独开车送她,但林怡芳却通知了冯惠娴,说是姐妹一场,一定要告个别。
客运码头,人头攒动,远航的邮轮鸣笛就要起航了!冯惠娴一见林怡芳就拥抱住她,充满感激地说:“怡芳,我的好姐妹,你真能说到做到,委屈了自己,成全了我的情爱,我一辈子感激你!你这样的好女人是应该得到好报的,我会天天为你祈福!”
林怡芳也很激动:“我谢谢你不计前嫌,危难之时帮助了我!”她见刘哲过来,感情复杂地把冯惠娴拉到他身旁,意味深长地说:“刘哲大哥,珍惜眼前的幸福吧,我祝你们能尽快走到一起!”
冯惠娴抬眼看了看高大英俊的刘哲,幸福羞涩地笑了。刘哲却心神不定,对林怡芳伸过来握别的手却装着没看见回避了。他原先只想重新牵手,却没想到又是再一次分手,这心中的痛,能用简单的握别解脱吗?他掩饰地帮她提起皮箱,似有千言万语想说,当着冯惠娴又不好再深说什么,只是反复叮嘱林怡芳:“你一个山村女孩子,在长沙香港,磕磕碰碰好几年,吃的苦就够你受的了,现在又硬要去闯荡伦敦,肯定会比以前更难,真要迈不过去,千万不要太苦了自己,俗语说得好,退一步海阔天空,实在不想回就召唤我,我会去帮你的……”
随后他不再看她,而是提着她的皮箱走在了前面,林怡芳知道他是不想让她看到他眼里闪动的泪花,一直等她走上邮船舷梯,他才回身低头把皮箱交给了她,然后木然地紧盯着她一步步走上邮轮的倩影,还有那迎风飘荡的白纱巾,一动不动!
林怡芳低头看见船舷与码头推挤飞溅起朵朵浪花,心绪难平。她捋了捋海风吹乱的秀发,看着那不曾被刘哲握过的手,怅然若失……当她步履沉重地登上邮轮甲板,转身回眸望去,很快寻觅到送行人群中呆立的刘哲,还有放下心来喜笑颜开的冯小姐,也会意一笑挥手致意。她终于看见刘哲也含笑扬起了手,这才松了一口气,这时她眼里强忍着的泪水,再也止不住簌簌流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