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法兰西的土地上,怎么会有中西合璧的古堡?林志为心想,这一定是姑姑突发奇想,姑父天才设计,将东西方文化元素融会贯通的杰作。于是忍不住很想趁着暮色看个究竟。他沿小径走过草地,前面出现一片绿油油的菜地,一些久违的中国家乡的蔬菜长得五颜六色郁郁葱葱煞是可爱!他在菜地里徘徊,想起了小时候在油菜地里捉花蝴蝶,瓜果架下啃黄瓜的有趣情景。他继续往前走,突然身后响起了深沉厚实的声音:“小伙子,别往前去了!”
他回过身来,这才看见有人蹲在菜地里摘黄瓜,连忙解释:“我只是想去看一看那个古堡塔楼,中西合璧太有创意了。”
这人回头瞥了林志为一眼,紧皱着眉头:“没得到主人允许,你初来乍到就乱跑准闯祸!你回去吧,过不去!”他说着,麻利地捧起满满一筐黄瓜走了,留下林志为在那里愣神,进退两难。
但猎奇心驱使林志为没把种菜人的警告当回事儿,依旧往前走。当他穿过一片密林,看见古堡虽耸立在绿树花草之中,却真过不去,原来前面有一个池塘连着一圈溪水,将小岛包裹得严严实实,远看就像个心形项链,塔顶灯影下闪动着宝石般晶莹透亮的波光,煞是好看。
他走到近前,水面上不见小桥,也没有船影,只有几只天鹅在水中巡游,瞥了他几眼,好像瞧不起他。好奇心更驱使着他想过去看个究竟。他连忙蹲下,找了根树枝试一试水深,看是否能蹚水过去,没想到水声惊动了附近山石下暗堡里的四只藏獒,它们快如闪电,嗖的一下蹿出向他扑来!他一愣,吓得魂飞魄散,慌忙拼命往回跑!藏獒紧追不舍飞蹿而来,眼看就要追上咬着他的脚后跟!
正在危急之时,吉娜姑娘匆匆赶来了!只见她一声口哨,四只藏獒突然站住,喘着气一动不动,她走过去亲昵地拍了拍它们的大头,抬手往回一挥,这些庞然大物居然十分听话地回头跑走,瞬间钻入暗堡消失得无影无踪。
林志为吓出一身冷汗,连声说:“好险哪!这些猛兽是从哪里钻出来的呢?”
吉娜不高兴了:“林先生,我不是告诉过您,小岛有藏獒守护着,不要乱跑吗?那个种菜的大伯也提醒过您,要不是他告诉我,您准出事了!”
“实在是这孔雀山庄的景色太神奇迷人了,尤其想见识一下这久闻大名的古堡……”
吉娜扑哧一笑:“这山庄一般人根本进不来。您进来了,就会长住下去,夫人还指着您在这儿做事呢,您急什么?”她嗔怪地看他一眼,“真是的,我越忙,您越给我添乱!”
“对不起!”林志为不好意思了,他不得不佩服吉娜,“你真行!那么凶猛的藏獒、猎犬,都乖乖地听你调遣!”
“再凶猛的动物也是有感情的,你每天和它们亲密和谐相处,又训练它,它能不听你的话吗?”
“那倒是。吉娜小姐,我想向你请教三个问题:这么美丽的庄园,为什么要养这么多猛兽呢?那个大伯看样子神神秘秘的,他是谁?为什么在这里种菜?还有,我怎么一进庄园,就觉得这里气氛看似宁静,内里紧张,甚至有点惊悚怪怪的,和这世外桃源的温馨美景太不协调了,这是为什么?”
吉娜听他这一串问题,皱了皱眉,忧心忡忡叹道:“唉!养这些宠物,采取好些防卫措施,还不是为了古堡,要完成一件大事!就这样只怕也不保险哪!”她沉吟片刻又说,“至于那位种菜人,您可别小瞧他!对了,他不是您同乡吗?哦,他常年在香港,您又在外地上学,大概没见过他。至于这山庄环境气氛,是惊悚还是温馨,我一时也不好回答你,而且我说了也不算,还是请先生自己慢慢体会吧……对不起,我还有事情,我们还是赶紧回去吧!”
林志为追问:“你说完成一件大事,究竟是什么事?”
“哎呀,到底是做学问的,问起来就没完!……再说吧,我忙着呢!”吉娜欲言又止,林志为只得跟着她,扫兴地回到楼内,老老实实呆着。
半夜里,林志为刚刚睡熟,突然,静夜里一阵怪异的叫声将他惊醒!他连忙起身走到窗前,循声睁眼向外一看,哎呀,月光下,小岛大树高枝上,一只猫头鹰,正睁一眼闭一眼嘴里咕噜着,似乎在发出什么警告!他见一个人影从古堡那边走来,在密林里时隐时现,像是傍晚看见的那个种菜人!林志为想,他不叫我接近古堡,他又进去干什么?他是怎么过去的?林志为离开窗口正在胡思乱想,突然听楼房大门一声响打开了,有人走了进来,他赶忙躺回床上。
那人来到林志为房门前,小伙子这才想起忘了锁门,只见他轻轻一推,就轻手轻脚进来了,他一看果真是那个种菜人!林志为赶快闭眼装着熟睡一动不动。只见这大伯慢慢走到自己面前,脸对脸仔细端详了好一阵子,紧张得他几乎透不过气来,生怕对方看出什么破绽!还好,这人大概以为他真的睡熟了,禁不住轻声嘟囔道:“林怡芳也真是的!揽下收藏会这麻烦事,把这么多宝物放在古堡里,还要送回中国去,我看是夜长梦多迟早得出事!我为你担风险,倒没什么,可你把这么个白面书生又扯进来,他懂什么?又能做什么?只能是越帮越忙,越帮越乱!不行!太嫩,弄不好,这小伙子只怕连命也保不住!这古堡,让人揪心哪!”
种菜人叹息着连连摇头,蹑手蹑脚出去,带上门,到隔壁屋里歇息去了,一会儿就传来他如雷的鼾声……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林志为等他一走,在床上睁着双眼翻来覆去,心里就开了锅:“这古堡里真如传闻,有许多宝物?还要送回中国去?莫非就是这件大事?我太嫩?会越帮越乱?弄不好,连命也保不住?有这么严重吗?难怪这山庄气氛怪异不简单!”他想起吉娜那忧心忡忡的样子,和那种菜人的一席话,真有些提心吊胆了!连他都看不起自己,认为自己太嫩,心里又很不服气!你一个种菜的,有什么了不起?我既赶上了,躲也躲不掉,就做给你看看!他这么胡思乱想着,直到那猫头鹰慢慢不叫了,这才沉沉睡去……
第二天姑姑依然没有回来,林志为再也不敢乱转悠,又无事可做。看了一会儿电视,又去阅览室翻了翻报纸,浏览起书柜里的书来,一看大都是陈年古籍,或是音乐、建筑方面的书,心不在焉看了看,又看不进去,只得放下了。
林志为烦闷地在书房内转悠,随意往窗外看去,那个种菜人又在菜地里忙活起来了。这时吉娜走来,他将采摘的一筐新鲜蔬菜交给她。吉娜拿起一根翠绿鲜嫩的黄瓜,在水龙头下洗了洗吃起来,还笑着直点头:“嗯,好吃,既脆又甜,还解渴!刘伯,您真行!居然能在巴黎种出这么好的中国菜!”刘伯擦着汗,看吉娜吃得津津有味,开心地笑了。
姑姑在巴黎闹市有商城,姑父米歇尔先生又是个建筑大师,不是很有钱吗?屋内家具电器摆设却很一般,甚至连一家子吃的菜,都要自己种,看来传言并非空穴来风!既然这么斤斤计较,又何必把宝物毫无保留送回中国去?这又如何解释?那个种菜的老头,吉娜叫他刘伯,说他常年在香港,那他大概就是那个做大生意的刘哲了。乡里家中人常提起,他在广州上学偶尔回家,可一次都没见过,他和姑姑的传奇故事倒听了不少。他一个大老板,怎么能跑来巴黎,热心山庄的大小事情,还委屈自己种菜呢?他和姑姑究竟是个什么关系?米歇尔先生会怎么想?看来这孔雀山庄的主人,连同亲友,都不按常理办事,难怪外人要议论纷纷说长道短了!当然说得最多的还是自己的姑姑了,自进山庄,他虽然人还没见着,却已处处领教了她的特立独行!
林志为见吉娜匆匆走了,刘伯一个人在地里忙,自己无所事事,就走出屋来到菜地,给他帮忙。当然,也想见识一下这位神秘人物,了却心中的种种疑惑。
这个种菜人果真是刘哲,他一见林志为还挺高兴,关切地问他:“小伙子,来这山庄习惯吗?”
林志为含糊其辞:“凑合吧!”又感兴趣问他,“先生,您种这么多菜,给谁吃呀?”
刘哲看了林志为一眼,一边干着活一边说:“当然是给这庄园的主人林怡芳,还有那位米歇尔先生。”
林志为一笑:“他们能吃多少?还用得着您花这么大工夫种菜吗?”
刘哲不高兴了:“你可别小瞧这些菜,既没上过化肥,也没打过农药,是地地道道的绿色蔬菜,吃着健康放心!再说,这都是我从中国带来的种子,货真价实的家乡菜,在海外闯荡久了的华人,思乡心切,能吃到它,是最高兴的事,你懂不懂?”说着,刘哲从满满一筐黄瓜中选了一根十分鲜嫩的递给林志为,热心道,“来,吃根黄瓜吧!家乡的优良品种,好久没吃到了吧?又是在法兰西土地上长出来的,你尝尝,看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