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不得自己到巴黎后,只要遇见华人说起林怡芳,讲什么的都有!有人说她美若天仙,有人又说她穿红着绿像个道婆;有人说她慈悲为怀专做善事,有人又说她吝啬如同法国文坛巨匠巴尔扎克笔下的葛朗台,连买菜都舍不得花一个钱,叫人在自己院子里种;有人说她善良坦诚广有人缘,有人又说她向来我行我素,用尽心机,且深不可测……爱她的人都说她是才貌双全的巴黎女杰、华人的骄傲,嫉恨她富有的人,却盼她遭祸,好趁火打劫她那古堡里价值连城的珠宝。
就在林志为对自己姑姑心存疑惑的时候,他接到了父亲的一封来信。父亲严词批评了他的所作所为,语重心长地告诉他,他有一个多么了不起的姑姑。现在国内改革开放搞得如火如荼,越来越认识到,国家要富强,学习借鉴发达国家经济发展的经验,走自己的路,是多么重要。他说现在自己在省里做茶叶出口,才知自己外语不行,专业知识不足的烦恼。父亲情词恳切地告诉他:姑姑从生活上严格要求你是完全对的,如果放任不管,那是害了你。你只有虚心向姑姑学习,吸取教训,刻苦努力,才有可能给姑姑分忧挑重担,有所作为!他随信还寄来两篇国内大报刊的文章,都是赞扬姑姑的艺术成就和爱国善举的。
看过父亲的信,林志为冷静一想,开始理解姑姑的一片苦心,从此再也没去过那些风月场所,一门心思刻苦攻读。两年后,他以优异的成绩拿到巴黎索邦大学的工商管理硕士学位,得到姑姑的通知,叫他马上去见她。
姑姑是个大忙人,林志为不知道她下一步会如何安排自己,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按照她的指定,来到香榭丽舍大街一家咖啡老店,久等却不见她的身影。正在他左顾右盼之时,一个美丽的姑娘向他含笑走来:“请问,您是林志为先生吗?”
林志为狐疑地点点头。
“我是米歇尔太太家的管家,叫吉娜!”
“哦,吉娜小姐,快请坐!”林志为连忙起身让座。
“林先生!谢谢您!”吉娜嫣然一笑,爽快地在他对面坐下了。
这样漂亮的姑娘,马上引起了周围顾客的注意,凡走过的,都不由得多看她几眼。作为一个青春期的小伙子,他还从来没有这么近距离,与一个这样漂亮的姑娘相对而坐,他怦然心动,都看呆了……姑娘不好意思低下了头。
林志为发觉自己有点失态,慌乱掩饰:“吉娜姑娘,你想喝点什么?”他连忙招手请服务小姐过来。
吉娜却抬头摆摆手:“不用啦!其实……这一两年,为先生上学的事情,我们联系过几次,只是没有见过面。您姑妈叫我来说,她原想约您在这儿聊一聊,带您到附近她的商城看一看,然后选一家好餐馆,庆贺您获得硕士学位。因为巴黎一个慈善团体有重大活动,非请她出席不可,她就不能来这里了,她很抱歉,想请您今晚七点到孔雀山庄见面。”
林志为兴致勃勃:“啊,姑姑有事,没关系。请你留下来,我们喝酒庆贺也是一样。”
吉娜含笑摇头:“往后我们也许得一起工作,有的是机会一起用餐喝酒。今天米歇尔太太交给我很多工作,我就不能奉陪了。”说着,吉娜拿过餐桌上的便笺纸,很快写下地址、乘车路线递给林志为,留下一阵香风,消失了。
当天傍晚,林志为费了番周折准点赶到了孔雀山庄。只见山谷里高耸的围墙内外,绿树掩映着深宅大院。他按响门铃,看门人通过对讲,启动了电动开关,打开大门旁的一扇小门,人没见着,先蹿出一条毛色黝黑体形高大的看门狗,龇牙咧嘴瞪着他,吓了林志为一跳!这时吉娜匆匆走来,大黑狗摇头摆尾看了看她,又虎视眈眈盯着他。吉娜见林志为十分紧张,妩媚一笑相迎:“先生不用怕它,您来得真准时,请进。”随着她一个优雅的手势,大黑狗明白这是主人请来的客人,连忙低头跑进院里带路了。
吉娜领他进了大宅院,走过一段密林幽径,来到一片开阔地,带路的大黑狗瞬间不见了。这时看见绿树掩映的左右两个小院,这大概就是所说的院中院了。刚有些放松的林志为忽然看见从左右密林里,倏地各自蹿出一条棕色矫健威猛的德国猎犬,把守着两院门口,似乎比看门狗更凶!
吉娜带他向其中一个院落走去,刚走到门口,那两条猎犬左右夹击向他跑来,眼看就要扑到他身上!林志为吓得直往后退,吉娜轻声一吆喝,那两条猎犬猛然一下子停住,夹着尾巴连连后退,转身消失在树丛里了。林志为却吓得出汗,他生怕再出现什么猛兽,只得跟着吉娜寸步不离,赶紧进了小院。
突然,不知何物拖着长长的羽翅,从他头顶掠过,惊得他不由得闭上眼睛!
“那是孔雀在向我们致意呢!”吉娜笑道。
“是吗?”林志为这才睁眼向天眺望,远去的孔雀,如同两朵五彩云霞悠悠飘去,消失在密林树梢,好漂亮优雅啊!
吉娜看他诧异叹服的样子,又忍不住咯咯笑了:“米歇尔太太喜欢大自然,这院子里到处是树木花草飞禽鸟兽,还有一个园中园,小岛上有古堡和百鸟园,守护神是朋友送给她的四条更为凶猛的藏獒!”林志为一听,更加紧张了。
她连忙给他宽心:“放心吧,有我呢!您是刚来,和它们不熟,它们对坏人盗贼凶狠,对主人和朋友可亲呢!这山庄的动植物,主人请专业技师照看,都是最有灵性的。人与大自然和谐相处,你真诚对它们好,它们会和你亲,先生慢慢就熟悉了。”
林志为也不知是害怕,还是就想亲近妙龄女郎,依然紧贴着吉娜,小心翼翼穿过树木花草,走过曲里拐弯的小路,来到绿树丛中一栋接待宾客办公的精致楼房。
吉娜非常利索地打开楼门,带他走进一层的一个套房。她去接了个电话,回来叮嘱他:“真不巧,夫人参加完活动,刚要回来,外地一位华侨有几件藏品,请她一定过去看一看,她只得出远门了。夫人说,先生的学习告一段落了,用不着回去,就在这儿好好休息几天,耐心等着她,我猜她有重要工作交给您做。”
林志为有些担心了:“是吗?我大概还得经过她严格的面试吧?”
吉娜笑着说:“您不用那么紧张,这两年来,你们姑侄虽然没怎么见面,她一直在观察考核您,我看她对您还是满意的。这栋楼房,一楼是主人专门接待重要客人和亲朋好友的,有四个套房,往后您就住在这里,现在还有夫人的朋友住着。套房内有盥洗室,办公用品电视电话一应俱全。这一层还有公用的厨房小餐厅,吃的喝的我都准备了,在冰箱里。还有个台球室和阅览室,报刊每天用人打扫卫生时就会及时更换,重要新闻您都能及时了解到。二楼三楼是两位主人在家的办公用房,现在您不要上去。外面还有健身房车库大餐厅,您刚来一时还用不着。您也看见了,这山庄里鸟兽不少,它们都还不认识您,请不要随便乱跑!先生放心,只要您不出这座楼房和小院,是不会有问题的。”
林志为看她想走,连忙挽留:“小姐怎么这就要走?能够再呆一会儿,陪我聊一聊吗?或者,带我四处遛一遛?”
吉娜委婉劝道:“该吃晚餐了,您就先吃点东西,安心休息吧!我还有好些事情得做呢!往后您大概就在这里工作,我们天天都得打交道,有的是时间聊,也有的是机会在这孔雀山庄里逛呢!”
林志为多想吉娜留下来谈一谈神秘山庄和谜一样的主人。然而这个姑娘不是一般的菲律宾女佣,而是能干的管家,主人的得力助手。今天他已经领教了她的干练,这大概都是姑姑调教的吧,他从她身上仿佛看到了姑姑的影子。他是否能适应这里的一切呢?他心里没底,正想发问,吉娜已笑着飞快地离开了。
林志为孤零零地留在楼房套间里,他在镜子里照了照,身前身后看了看,顿时感到落寞沮丧。自己既没有英俊的外表,强健的体魄,又没有风趣的谈吐,睿智的招数,想赢得吉娜的青睐,实在不易。他明白吉娜灿烂的微笑,只是为了工作,职业的需要,而不是欣赏自己。要不,她怎么都没有认真地看上自己几眼呢?连说话也不过是三言两语,本是同龄人,还客气地称呼自己为先生,还您啊您的,这不是有意拉开距离吗?他心里充满了说不上来被冷落的滋味。
巴黎夏天晚上七八点钟,正是天色瞬息万变的时候。此刻只见暮色苍茫,天边辉映着五彩云霞渐渐交融,四周一片寂静。一阵轻风吹来,窗帘飘起扑打着窗棂啪啪作响,林志为听着有点毛骨悚然!他赶忙去关窗,顺眼往外一看,朦胧的暮色中,绿树丛中掩映着一座古堡塔影,塔顶栖息着几只姿态优雅的孔雀。风儿吹动着它们的羽翼,摇动了塔顶的风铃,发出一串串好听的丁零当啷的脆响,如音乐旋律般动听悦耳,敲击着心灵。
暮霭中,塔顶的灯光忽然亮了,高傲的公孔雀随着四射的光芒,刷地站起来,跟着铃声的节拍,昂首挺胸踩着声响,在廊檐之上如王子般高贵地走来走去,终于站在最抢眼的制高点,骄傲地展开五彩缤纷的羽翅开屏了!几只雌孔雀马上兴奋地扇翅腾空,围着它飞来绕去,还不时发出赞美求偶的咕咕欢叫,在灯光薄暮云霞的辉映下,流光溢彩,绚丽夺目!再听那铃儿叮当,鸟儿窃窃私语,此起彼伏,在廊檐林梢间缭绕回荡,让人听得忘乎所以,看得心旌神摇,心潮逐浪高。
这时的林志为完全忘记了初来乍到的惊恐,和吉娜叫他不要出去的忠告,不由自主地开门走出小院感叹:“看来这孔雀山庄真是诗情画意,名不虚传哪!我要是那只美丽能开屏的孔雀多好!”他情不自禁欣赏着眼前如梦似幻的自然美景,想来个孔雀山庄画中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