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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寸心原不大,容得许多香(1)

第四天早上,林志为迷迷糊糊醒来,想起这几个夜晚发生的事情,还是心有余悸。他坐在床边直发愣,想着心事:姑姑多年来一直关注他的学业,花了不少钱不说,还耗费了不少精力,具体指导他的学习计划,过问他的日常生活,使他以优异的成绩毕业。他本来打算继续攻读博士学位,现在被姑姑紧急召来,看来只得推迟,真是有大事情要做了。

山雨欲来风满楼,看来一些文物贩子江湖盗贼早已盯上了古堡,近期要有所行动了!自己涉世不深,既无过人胆识,又无斗争经验,那些江洋大盗收拾自己一个文弱书生,还不是小菜一碟?他忧心忡忡,焦虑彷徨。

与其在山庄终日提心吊胆,还不如先回学校宿舍,静观其变,想其他对策。等姑姑回来马上和她谈,自己应付不了眼下复杂惊悚的局面,难挑重担,请她赶快另外找人,不要误事,他准备打退堂鼓了。

中午时分,林志为隔窗而望,看见刘哲又在菜地里忙活,好像什么也没发生,却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他不得不佩服刘哲的心计智谋。见他正在往小货车上装菜,他眼前一亮,刘哲大概是要往超市送菜吧?何不趁此机会离开山庄?

林志为连忙走出屋,见旁边套房门大开,昨晚住里面的那个洋人早已不知去向,只有刘哲在菜地里忙。他走过去帮着搬菜装车,对刘哲说在屋里呆久了,闷得慌,想帮他去送货,刘哲笑着答应了。

两人刚要出山庄大门,吉娜赶来了,说要去超市买东西,也跟着上了车,林志为心里暗暗叫苦。三人来到镇上小超市,顾客一见是孔雀山庄的新鲜菜,马上围过来好些人要购买,林志为不便走,便帮着卸完菜过秤。事情做完,他见刘哲去收银台结算,吉娜去挑选买她的东西了,这时不走更待何时?他一看没人注意他,便赶紧走出超市,谁知没走多远,吉娜追出来喊住了他:“林先生,你到哪里去?”

林志为只得站住尴尬掩饰:“嗯,我想到外面随便看一看,走一走。”

吉娜心中有数,扑哧一笑:“随便看一看,走一走?想开溜吧?”

林志为被她言中,不好意思了:“谁想开溜啦?说得那么难听!”

吉娜说话直爽:“我说得不对吗?林先生,你可骗不了刘伯和我!我呀,这一趟说是来买东西的,其实是来看着你的!”

林志为只好推托:“吉娜小姐,这几天我可领教了孔雀山庄,它可不是什么世外桃源,整日让我提心吊胆!实话和你说,这几夜我都没睡好觉,反正我姑不在,你就让我先回学校休息两天,她回来我再来。”

吉娜道:“来前刘伯告诉我,您想走,我还不信,看来您是真想打退堂鼓了!”

林志为见什么也瞒不了她,只得实话实说了:“吉娜,就请你转告我姑姑,我既没有刘伯的脑子,也没你的才干,山庄的大事情,我确实力不胜任,还是不呆下去的好,免得给她捅娄子!她培养我不会白费的,我还是回家乡帮她办学吧!”

吉娜一听可慌了:“先生还真想走?山庄这些日子不平静,主人又留给我太多的事情做,才怠慢了您,对不起!主人今晚就回来了,先生至少应该见她一面,征得她的同意,才能离开。再说您是她侄子,这样不明不白走了,说得过去吗?我又怎么向她交代?”

看着吉娜眉头紧皱,急得要哭,林志为顿时心软了:“好吧,我不使小姐为难!既然她今晚回来,我就和她谈了再走,这你没责任了吧?我现在就跟你回去。”

吉娜这才松了口气:“这还差不多。晚上,我做菲律宾烤肉犒劳你!”

正说着,刘哲结账出来打趣道:“好啊,你请他,眼里光有他这小伙子,没有我刘伯啦?”

吉娜笑了:“哪能呢?要请,当然你们两个一起请!”

“那好!有你的烤肉,我今晚得喝二两茅台!”刘哲笑了,语重心长地说,“小伙子,俗话说,养兵千日,用在一时。原先我也担心你力不胜任,但后来一想,你有你的长处,懂法国的工商管理,熟悉这里的法律法规。她办那件大事,各种手续还挺复杂,就指着你帮忙了。你就别三心二意,好好发挥作用吧,会有光明前途的。吉娜,辛苦你晚上多做几个菜,我和小伙子喝几盅,好好聊一聊,开导开导他!”于是,林志为又只得跟着刘哲和吉娜上车,回了山庄。

这天晚上,林怡芳终于回来了。这是林志为这两年上学一直想见,却未能见到的神秘人物,她既是他的姑姑,也是从小栽培他的引路人。仲夏之夜,吉娜带着林志为去见女主人。起风了,轻风摇动着树叶飒飒作响,两人穿过密林,四条藏獒闻声而出,他的心情又紧张起来。吉娜宠爱地拍了拍藏獒的头,随着她一个指令,它们瞬间消失在暗堡,接着从里面水道,飘出一叶轻舟,他俩上去,吉娜划桨向小岛荡去。这时溪水中巡游的天鹅,一见吉娜,赶忙拍打着翅膀围拢过来,跟在船后划动着脚蹼推波助澜,卷起阵阵涟漪,林志为觉得十分有趣,用手捧水撩泼它们,惹得天鹅嘎嘎欢叫,很快将他俩送上了小岛。走近古堡,吉娜按动手中的袖珍玩具饰物小狗熊,厚重紧闭的大铜门向两边缓缓打开,呈现辉煌的大厅,所有的吊灯全亮了,随之传来波澜壮阔的琴声。

当林志为走了进来,看见一位夫人正全神贯注地弹奏着斯坦威大钢琴,纤纤十指刚柔并济,挥洒自如,时而俯向琴键,时而又昂头远眺窗外遐想,完全沉浸在音乐的旋律中,端庄优雅,如醉如痴。她虽说已人到中年,却依然光彩照人:那精心设计缝制,类似中国神话中飞天仙女一样的裙衫服饰,衬托着她美丽圣洁的面庞,青丝高挽的发式,白皙柔软灵巧的手臂,和俏丽修长的侧影,在四壁射来柔和蓝光的辉映下,更显飘逸典雅,超凡脱俗。

当贝多芬的命运交响曲余音在大厅袅袅消失,轻轻的击掌声,将林志为从沉思中唤醒。只见坐在一旁温文尔雅的法国绅士走向前去,给林怡芳献上一束红色郁金香,行法式贴颊礼,旋律已表达了彼此同呼吸共命运风雨相随的心声,两人激动不已紧紧相拥,一切尽在不言中。不用说,这就是米歇尔先生了。

吉娜带着林志为走上前去:“夫人,这就是您叫我请来的林志为先生。”

林志为连忙恭敬道:“姑姑,姑父,我就是你们的侄子林志为。”

林怡芳仔细打量着林志为:“嗯,你来巴黎时我们见过的。”

米歇尔笑着说:“这小伙子比去尼斯的时候长高了,也壮实了!”

林怡芳微笑道:“还是那么文质彬彬的。你来山庄几天啦?”

林志为答:“来这里四天了。”

林怡芳抱歉一笑:“对不起啊,意大利的一趟紧要业务,去了好几天,怠慢了你!你在庄园这几天并不轻松吧?我想你现在应该明白,你上学,我没有安排你住在家里,也没见你,一来是忙,不想让这里紧张的工作环境使你分心,干扰了你的学习;二来我是有意让你独立生活,和法国同学打成一片,尽快了解适应学校和巴黎社会大环境。”她沉吟片刻问道,“你不会怪我给你写那些短信吧?”

林志为对眼前这位传奇人物很有些敬畏拘谨:“怎么会呢!我知道,姑姑为我的学业,花了不少精力和钱,您给我批改的学习计划,我现在还留着呢!”

林怡芳说:“知道就好。其实我哪里想得到要派人盯着你,我的一位热心观众,她儿子跟你是同学。她知道做家长的心,看我太忙,主动要帮忙的。好了,我们一起去餐厅吃饭吧,饭后我再和你说说工作。”

他们几个来到大餐厅,刘哲刚忙完,正等着他们呢。他做了一桌拿手家乡好菜:红烧肉,剁辣椒蒸鱼头,萝卜干炒腊肉,白辣椒炒鸡杂,清炒蒜蓉空心菜,还有林怡芳辣不怕,日常吃米饭必备的虎皮尖椒。姑侄和吉娜吃得津津有味,米歇尔先生则对湖南的腊味合蒸和火焙鱼赞不绝口,他说他很喜欢吃中餐。夫妇俩把曾在罗马险出车祸的事情抛之脑后,和刘哲先生喝了点法国波尔多红葡萄酒和中国茅台,尽兴畅聊,心情好了许多。

饭后,米歇尔先生回办公室做事,吉娜和厨房伙计忙着收拾,刘哲和林怡芳谈起了山庄这几天的不平静,说出了他的担忧与想法,两人商量后,她叫侄子和她一起送刘哲回房休息,随后姑侄俩又回到了小岛。他们一路走来,掩映在树梢上的声控路灯一盏盏亮了,像夜空中闪烁的颗颗明星。柔美的灯光下,两旁姹紫嫣红的牡丹玫瑰更显得绚丽夺目。

林怡芳在一丛丛盆栽的兰花面前久久停留,她闻着那淡淡的花香,沉思吟诵:“能白更兼黄,无人亦自芳。寸心原不大,容得许多香。”林怡芳看了看林志为,“这是明代诗人张羽的五言绝句《咏兰花》。”

林志为深吸了几口气:“香味和花色都这么淡……但耐看,味儿也清新。”

“你算说对了。”林怡芳望着兰花感叹,“是啊,别看它色彩淡,却是清幽的。这首诗写出了兰花的特色,花朵不艳丽,也不大,可以说是朴实无华,还不管是否有人欣赏它,却在这静夜里默默地散发着清香。这是我最赞赏它的。”

林怡芳又看着林志为,似乎在问,你明白我的意思吗?他琢磨了一会儿说:“姑姑是说……做人也应该是这样,不哗众取宠,埋头实干,静静地发着自己的光和热,就好了,是这样吗?”

林怡芳满意地点了点头:“说得好。我带你到百鸟园去看一看吧。我很喜欢各种鸟类。”于是林怡芳领着林志为来到一片翠竹林里,一池绿水,曲径通幽,迎面竹篱笆廊檐下挂着一块大匾,是林怡芳书写的三个清秀的颜体大字:百鸟园,两旁是唐诗条幅:山光悦鸟性,潭影空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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