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走进园内深处,果然有不少鸟类,五彩缤纷千姿百态,真是名副其实的百鸟园。他们来到孔雀棚,栖息在木屋棚顶和树杈上的孔雀,全都展翅飞到了林怡芳身旁,啄食她手里的食物,几只公孔雀争相在主人面前开屏斗艳。林怡芳叹道:“鸟儿里,我最喜欢孔雀了,它美丽善良,而又矜持高傲,你看那姿态步伐,多么自信优雅,可惜我没有它们这份闲情逸致。”
林志为看了看美丽的孔雀,又看了看正专注喂食的林怡芳,她和它们的气质还真有些相似啊!怪不得人们都叫这里为孔雀山庄呢!
他们来到几只鹦鹉面前,这些乖巧的鸟儿飞到林怡芳的手上肩上,用法语说:“您好!您好!”又用汉语喊道:“恭喜发财!”把姑侄俩都逗乐了。
而枝丫上的一对猫头鹰依然是睁一眼闭一眼,大有冷眼向洋看世界的气概。它们扇动了几下双翅表示欢迎光临,那目光当然不是林志为那夜看到的那样凶悍,但依然如卫士般机警,炯炯有神!
林怡芳说:“它虽没有孔雀的美丽、鹦鹉的乖巧,可是警惕性最高的卫士,好几次它的叫声使盗贼闻风丧胆逃跑,谢谢了!”林怡芳特意停下来给它喂食,算是奖赏,猫头鹰也欢叫了几声,算是答谢。
再走过去,就是野鸭、仙鹤、鸳鸯一些水鸟了,它们的恬静悠然,又是另一番自得其乐与世无争的姿态。这百鸟园内还有一群可爱的小白鹿,它们探头探脑地走过来,静静地吃着主人手中的树叶,善良温顺,叫人喜爱。
林志为自语道:“这岛上的鸟兽都是善良可爱的,我也喜欢。只是那些护家看院的可不敢恭维了!”
林怡芳沉吟坦言:“你是说藏獒和猎犬吧?它们都是朋友送的。我原来是不养猛兽的,现在我实话告诉你,这古堡里除了我和你姑父的藏品,还有华夏收藏会好些朋友一生收藏的心血,是不能有任何闪失的。随着送回中国的日子临近,更不能出一点纰漏,这古堡的安全防卫就显得更加重要了,它们是用来对付那些盗贼的。你在这儿呆了几天,已经感觉到了这里暴风雨快要来了吧?”
林志为点了点头。林怡芳有些无奈叹道:“这是没办法的事情!你记住,一个人要做成点事情,不是那么容易的,我既然认准了非做不可,就不能怕风险,付出任何代价,也得做成做好,是非功过,只有让后人去评说了。”林志为看着她那严肃认真的神情,很是感动,他开始慢慢理解自己的姑母了。
随后,林怡芳领着林志为又走进古堡参观。在一楼大厅里,除了钢琴中西式鼓乐和现代化影视音像设备,他最感兴趣的要算中国古老的编钟了。林怡芳当场敲击,编钟发出了奇妙的声音,有的洪亮,有的深沉,十分悦耳动听,她即兴敲打出古曲《梅花三弄》的旋律,余音袅袅,绕梁久久不绝,妙不可言。
看过大厅,一楼还有十几个房间,其中摆放着林怡芳收集的中国古乐器琵琶、古筝、二胡、长笛等,有些林志为都叫不出名字。另外几个房间专门放着林怡芳珍藏的古乐典籍,她随意翻了翻,便和林志为回到大厅,又叫着刚进来的吉娜,在沙发上坐下来,一边喝茶一边聊天。
林怡芳这天晚上很是健谈,她知道,要使侄子和吉娜这两个年轻人,能尽心尽力帮助自己,将宝物顺利回归祖国,就必须让他们了解自己的心路历程,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于是不厌其烦地说起了过去。随后她想起准备叫林志为替她打理日常事务,他迟早得与自己关系密切的几个男人打交道,因此介绍完商城和收藏会的工作与管理人员,又坦荡地讲起了她一生经历的情感波折,这里面有太多的酸甜苦辣,无疑是人生路上最值得回味的东西了!
她激动讲述完,感慨道:“这些前尘往事,想起来历历在目、令人深思!这三个男人至今与我都有缘分,也许要纠缠一生。米歇尔是我的丈夫,他一个法国大建筑师,成功的企业家,能理解我的中国心,为我买下这片土地,精心设计,建成这个孔雀山庄,使年久失修的古堡焕然一新,成为中西合璧的藏宝楼。我才有可能做成现在的这件大事,不然连想都不要想!”
她沉思一会儿又说:“男女之间,除了生死相依的爱情,还会有患难与共的友情!那位刘哲先生,命运让我们成了推心置腹的朋友。他不仅是我商城的股东,这几年收购国宝,单靠我自己的财力哪里行?大卫和他是出力最多的,当然还有一些朋友帮忙。只要在我危难的时候,你们这位刘伯,总是出现在我面前。我这一生每走一步,都有贵人相助,我母亲表舅妈的亲情,还有像刘哲、赵老伯、老和尚这样多年的朋友,家乡学友和欧洲侨胞的真诚帮助,才有了现在点滴的进步成功,看来人生,爱情亲情友情,真是缺一不可啊。”
林怡芳说到这里,喝了口茶,皱眉道:“乔治先生最近来得是反常的殷勤,很明显,他一个古董商,是为我手中的这些收藏来的。他这个时候来,你们得防着他点,我有预感,弄不好,也许他会给我带来意想不到的麻烦!但我又无法拒绝和他往来,人有今天,不能忘了过去,我还得念他的好,这大概就是人生的两难与无奈……我说了这么多,谁高谁低,谁好谁坏,你们自己就慢慢品吧!”
林怡芳放下茶杯,深有感触:“要说无奈,生老病死,这是人生最大的无奈!我充满青春活力的时光已经过去了,现在渐渐感到有些力不从心,而想做的事情却越来越多,只有请你们年轻人来帮我了。吉娜做得不错,但光靠她不行,志为,你是我的亲侄子,又是我培养的第一个留学生,我想你不会使我失望吧?”
林怡芳满含期待地看了看林志为,但他避开了她的目光,只是低头喝茶。林怡芳没有在意,笑了笑:“说这么多,我想你该明白,我为什么要你获得硕士学位就马上来孔雀山庄了吧?也许你工作一段,有了实际经验,再去攻读博士学位更好,你同意我的意见吗?”
姑姑问自己呢,林志为迟疑了一会儿,终于抬头开口:“谢谢姑姑讲了这么多,给我上了人生一课,够我受用一辈子的了。我真没想到,您在海外呆了这么多年,还是一片中国心,这是我最感动的,也很钦佩理解了您要完成的善事壮举!不仅我,我想凡是炎黄子孙,有爱国心的人,都会为您叫好,支持您这样做!只是我担心自己既缺乏胆识,又没有经验,挑不起您给我的重担,怕给您捅娄子。如果是派我回中国跑生意,或是给您写传记、回家乡办学,那我会放松自信得多,也一定能干好。”
林怡芳一听,有些失望,沉吟道:“坦白地讲,如果是做一般销售业务,我在这里完全能雇到比你更合适的人。我告诉你,我并不需要你为我写什么传记,我做事只求问心无愧不图虚名!家乡办学是要做,那是以后的事,也用不着你非来巴黎深造不可!你不是学工商管理的吗?目前我急需你这样熟悉法国商贸法律法规,而又得力可信的助手,协助我办好通关航运的各种手续,各个环节不能走漏一点风声,使这批宝物早日安全送回祖国!这就必须用自己人,对你也是最好的锻炼,你能做到吗?”
林怡芳说完紧盯着自己的亲侄子,等待他的回答,林志为心里一激灵,头都冒汗了。刚才姑妈说得很明白,她现在不需要他干别的,看来没有任何商量余地,只有一条路,到风口浪尖上去闯了!如果自己不答应下来,不要说以后读博士学位泡汤,可能马上叫自己打道回府,不仅姑姑失望,父亲知道了,也饶不了他,回家乡也得让族人同学讥笑为胆小鬼,从此也瞧不起他了。再看旁边吉娜姑娘皱眉焦急的样儿,自己至少不能让她也小看自己吧?
想到这儿,他脑筋来了个急转弯,面红耳赤答道:“姑姑,真不好意思,您都说到这份儿上,我还有什么说的?吉娜没读我这么多书,还能做得这么好,再看姑父一个法国人,都能不顾个人得失,那么尽心尽力帮您,我作为一个有血性的中国男儿,又是您的侄儿,还不该以姑姑为榜样,尽心竭力帮您完成爱国夙愿?我会让自己安下心来努力工作的,您就看我的行动吧!”
林怡芳听他这么一说,稍感宽慰。她知道他是缺乏人生经验,不堪重负,才迟疑不前的,可以理解,但有这番表态,愿意在干中学,自己就算没有白费口舌。她观察这个年轻人,聪明实在坦诚,而且脑子跟得快,就是胆子小点,实际工作锻炼少点,缺乏自信,只要自己言传身教,抓得紧,让他好好磨炼,他会有出息的。
看着忐忑不安的侄子,她深深叹了口气,自责起来:“这不怪你,是我平时和你交流太少了!”林怡芳抱歉一笑,“实在是太忙了,请你谅解,你先把包袱放下来,大胆去做,有错我扛着!你看,吉娜法语还是自学的,没能读你那么多书,但敢干肯干,现在有多么能干!吉娜,你好好带带他!我与你们终究是两辈人,各有所长,今后我们取长补短相互学习吧!”她看了看表,“哎呀,都后半夜了?我也有些累了,今天就先谈到这儿吧!”
姑妈没批评林志为,反而自责,这使他更内疚了。
回住地路上,吉娜告诉他:“林先生,您刚出学校门,还不知道在巴黎找份好工作有多难,巴黎熟悉工商管理的人才有的是,姑姑用您,您还听不出来呀?她是信任您,想培养您接班,您不要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林志为赶忙讨巧地说:“只要有你吉娜姑娘帮助,我就有信心,会努力干的,你就瞧好吧!”
吉娜一听,眉头舒展,甜甜地笑了。这又给了小伙子许多鼓励。回到房间,林志为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思前想后,又度过了一个不眠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