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迦和李悦处理事情的思路是对的,几个当事人正儿八经地叙述了过程,说只是因误会引起的打闹,乔彻和他那哥们儿也没想到事情会闹这么大,当初说的时候自然是什么骂得带劲说什么,说完也没那么念念不忘。柯晓佳联系上乔彻,让他帮个忙解释清楚。
乔彻说:“解释可以,不过现在那些闹到校领导的意见,我是真的无能为力。”
盛想觉得能这样也不错,她跑到林迦宿舍和李悦、孟初一说起,李悦说:“这样就行,初一他们班的人都挺帮忙的,那天又都在场,好些人一天三四趟地发言。那些说林迦是太子,仗势欺人的话还有一些,可是十几个回复才看见一个,好些纯粹是我们不认识的路人,也会说这事没必要上纲上线到所谓身份不同。”
孟初一叹气,“最重要的在于,把这个问题分清了,最关键的,林迦确实动手打了乔彻,反而被证实了。”说着捶了一下沙发,“照我说,一开始就死不承认,就说人家是造谣。”想想加了一句,“当然,那可能死得更快,毕竟看见的人那么多。”
一时三个人都沉默了,所有的学校,学生打架都是红头文件写着要处分的,重的是开除学籍,轻的是留校察看。
如果有后台,弄一个警告或者免除处分不是不可能,但林迦的背景,恰是校方到时硬撑着也要处分的关键。
三人烦恼不已,没有头绪,散会。
盛想晚上一直挂着网,乔彻明明说好要发留言,但这天都没见到他的留言,盛想想看看事情的最新动态,QQ挂着,有人发来一个窗口抖动,原来是林迦。
林迦打过来一个害羞的表情,“死相,这么晚还想着我。”
盛想差点没一口水喷出来,把水杯放稳,问:“小迦,林叔骂你了吗?”
林迦发来一个狂点头的表情,“我被爸爸罚跪祠堂,要我夜夜跪到天亮再起。”说完又发一个强吻的熊猫头,“来,姐,亲一个,嗯,左边亲完右边亲,再亲中间。”
林作言自然是震怒,林迦却不愿与她细说,林迦知道,盛想会低着头,眼里沉静如水,什么心思都压在心底,别人望去只是文文静静的模样,心底却是难过万分。
林迦认真地说:“姐,你别担心,我会处理好的,我不再是小孩子了。”
林迦说:“姐,我想给你打电话呢,不过我爸妈把手机收走了,让我好好反省。”
林迦说:“姐,我想你了。”
林迦问:“姐,你有没有想我?”
盛想看着跳出的字,眼里突然涌上一股酸涩,明明并没有什么好哭的事情,真是矫情。盛想慢慢地,一个字母一个字母地击打下去,在电脑屏幕上显现出几个字,“希望你知道,我爱你,我是真的爱你。”
好久林迦回过来一个嗯,他和她都没有再说什么。
盛想关上QQ,再去刷新了那个帖子,当看见乔彻的留言时,她怔了好长时间,她记得柯晓佳说:乔彻愿意发言,怕是看在盛想的面子上,他到底是一步步走上团总支副书记位置的,绝不是个温文的人,他不记恨是他的大度,他帮忙辩解已是他的极致,让他再做什么是不可能的了。
但是乔彻这帖子却是这么写的,先说了下过程,轻描淡写,然后说他的手骨并没有破裂,而是手扭伤了,疼了好几天。
事情的性质像是一下子就变了。
盛想在床上翻来覆去,醒来也不过六点多钟,她睡不着,起床往林迦宿舍走。
还没走到宿舍,就看见两个熟悉的身影拎着早点坐在网球场旁的靠背木椅上,走过去几步,听见孟初一提起师姐,她顿了下来。
孟初一说:“我现在明白师姐为什么不愿和林迦走到恋人那一步了。”
李悦拿一次性筷子夹天津包子,“哟,你都明白了,了不起啊,分析给我听听。”
孟初一说:“悦哥,您老能别寒碜我吗?”他也吃了一口天津包子,骂,“李悦,你给我倒这么多醋干吗,酸死我了。”
李悦欺负孟初一是享受,笑着说:“我就爱你吃醋。”
孟初一回头呕吐,直接把早点给李悦,“悦哥,请您笑纳。”
李悦不客气地接过来,孟初一说:“他家父母那样的坚决,林迦怕是拗不过他父母的。”
李悦说:“哎,不过想不到林迦会做到这份上,竟然真的就上门给那乔彻赔礼道歉去了。”
孟初一说:“听说是半夜林迦亲自登门道歉,于是两人一笑泯恩仇,然后对酒当歌……”
李悦说:“估计今天处分结果也就出来了,到时立刻通知师姐,我看她一直很担心。”
孟初一说:“悦哥,我心里真有句话要说,可能是我瞎想。”
李悦嘴角扯出可爱的弧度,娃娃脸天真地侧着,声音冷淡:“我知道你想什么,你不就想着,他们家要真的对付师姐,师姐可不好过。”
孟初一点头,“我是真的怕,这件事让我看出来,有些人做事,真是厉害。”
李悦沉默了许久,然后说:“别担心,我们不会一直这么弱的,林迦很快会强大起来的。”
孟初一笑着说:“就是,实在不行,把师姐放我们家得了,天天给我做饭吃,我哥十五也算是钻石王老五了,要不就做我嫂子,当然,我也不介意我自己牺牲色相。可惜了,悦哥你长得太娇嫩,师姐喜欢林迦那样的,你离那水准太远,没有机会了。”
孟初一讲话本就没有几句正经,他和李悦迅速陷入了互相攻击的口舌之争。
盛想这天都在等着学校的处分公告,谁知道等了一天也没有等到,到了晚上八点多,孟初一给她打了一个电话。
孟初一说:“师姐,下来吧。林迦没事了,我带你看布告去。”
布告没有上网,就贴在了教学三楼的公告栏里,孟初一晚上陪一个学设计的女孩去画图纸,才看到。
因为对方伤势不算重,林迦得了一个警告处分。
盛想看了一会,心里像是过了一场水,一会儿滚烫烫,一会儿冰冰凉。
孟初一说:“师姐,高兴吧?”
盛想点头,“高兴。”
孟初一说:“那咱们去找林迦吧。”还没等盛想反应过来,孟初一已经要去揭那张布告,盛想哭笑不得,“初一,你疯了啊,就一张布告你还撕?”
孟初一不解,“李悦和林迦都没看过,我不带去他们怎么看?”
盛想腹诽,孩子,你什么时候能长长脑子,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咔嚓照了一张。
孟初一崇拜地说:“师姐,我好崇拜你,你真是出得了厅堂,入得了厨房呢。”
盛想无语中。
刚好李悦从小公司开车回来接他们,免除了盛想往下接话的烦恼。
林迦的小楼后面是一个小花园,李悦停好车,给林迦打电话,“林迦,在干吗?”
林迦无聊地答:“打游戏。”
孟初一抢过电话,“林弟弟,我给你送惊喜来了,麻烦你站起来,站到窗户旁边往外看。”
等林迦的身影出现在窗口,孟初一拼命挥手,顺势扔了好几个飞吻。
而盛想站在他们俩身旁,安静地仰头,微笑着看他。
这是林迦听见盛想说“希望你知道,我爱你,我是真的爱你”之后第一次见她,他懂盛想的意思,就像自己的意思一样,我爱你,比你知道的还要多,还要认真,还要绵长。
林迦从花厅给他们开门,四个人鬼鬼祟祟地回到林迦的房间,先宣布林迦从麻烦中脱身了,然后开始打扑克。
林迦坐在盛想的旁边,起初还好好打,后来忍不住整个人压在盛想的背上,说:“姐,打这张,姐,打那张。”
盛想翻白眼,“小迦,我们是对手,你别老看我牌。”
林迦学李悦笑,就是那种笑起来带很多天真味道的笑容,一本正经地说:“我们怎么会是对手呢,我死都不会做你的对手。”
李悦冷着声音说:“再学我我就把你埋到楼下花园里。”
林迦立马正襟危坐,眼观鼻,打牌打得一丝不苟,除了时不时要看看身旁的盛想。
孟初一说:“悦哥哥,人家不来了,他们浓情蜜意,人家也想要。”
李悦咬牙:“再给我说一个字,我把你脱光了扔下面埋掉。”
于是,异常安静却战火激烈的牌局一直延续,盛想太困,爬到床上睡了,三个人改玩斗地主。
林迦出牌时说:“兄弟,真高兴看见你们出现在我楼下冲我挥手。”
孟初一出牌,“飞吻不喜欢吗?”
李悦出牌,“经历一下也好,你一心走仕途,看清楚点好。”
林迦点头,“玩钱不?”
孟初一扔出钱包,“跟我比,我是十五他弟,你们能比我有钱吗?”
李悦淡漠,“一张牌给一百。”
打到天微亮,李悦赢,林迦输,孟初一只剩下内裤。
孟初一愤恨地霸占了落地窗前的小沙发,拿两个小靠枕抱在怀里,把后脑勺朝着剩下的两人。
林迦也不避嫌,蹑手蹑脚地掀开被子一角,暖呼呼地朝盛想拥了过去。
李悦看不惯他脸上那笑,那偷笑中带点得意的样子,恨不得上去踩一脚。
好在屋子里温度适中,地上是质地柔软的羊毛地毯,李悦按着林迦说的,找了两条薄毯,一条扔给孟初一,一条自己裹着。
到底累了,孟初一和李悦裹着薄毯,一会儿就睡熟了。
林迦拥着盛想,暖和和得好像是个绒球,他一会儿想着这次的事情怕是把盛想吓坏了,一会儿又想林作言肯定会找他谈话。这件事情,确实让林作言难得地震怒了,倒不是为了怕影响他,而是怒他在外头仗势欺人。他到底不是小时候任性的年纪,也知道错了,转头又担心起盛想,担心着担心着,又想起盛想即将离校了,这么思来想去的,竟弄得一点睡意都没有。
林作言和简芳兰在房门外悄声说话时,他疑心地睁开眼睛往床头的闹钟看,七点多了。
简芳兰说:“进去跟儿子好好说说话,你之前罚得那么厉害,哪有你这样的爸爸。”
林作言无奈,“就你心疼他。”
简芳兰笑,“好,好,你不疼他,就我疼。”
林作言也笑,“进去吧。”
房门转动时,林迦什么都没有做,他只是唇靠近盛想的耳后贴着,手臂亲昵地环在她的肩头。
像是随意地,亲密地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