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迦到Z大读书,好像对盛想没多大影响。盛想很少提及这个弟弟,她还是一样上课、上自习、回寝室,在柯晓佳和文慧眼里,与从前的生活是一点区别都没有。
盛想唯一的不同就是每天要抽时间去林迦的宿舍一趟,收拾房间、洗衣服之类的,有时顺带着会帮孟初一和李悦收衣服或晒被子。
一年级的课程安排得很满,盛想每次去都没有碰见过林迦,也没碰见过孟初一和李悦,大部分时候盛想过去,很像是趁主人不在时打扫卫生的钟点工。
孟初一和李悦也都是生活优裕的人家出身,房间每天都是干干净净的,舒适得很,有时候衣服也被叠好放在床头,心里多少有些过意不去。
晚上李悦对林迦说:“林迦,你碰见师姐就说一声,不用帮我们收拾了,我们多不好意思啊。”
孟初一拍林迦的肩头,一副感动的样子,“师姐太好了,我们托你的福。”
林迦看着整齐的公寓,无论怎么挑剔,都挑不出什么毛病,连床头都已经放好了第二天要穿的衣物。简芳兰说让她好好照顾他的生活,她倒是说到做到。
林迦笑里带了点讽刺,“你们不用和她客气,她爱干就让她干吧。本来就是来做保姆的。”
孟初一说:“林迦,你怎么这么说师姐啊?”
林迦说:“不是保姆是什么?我来Z大这么长时间了,她除了收拾房间,我们连面都没见过。”打电话到她宿舍,一般都是舍友接的,说是出去上课或者自习了。
李悦笑笑,娃娃脸可爱到招人,说:“你们不会吵架了吧,怎么这么说话?我说实在的,你姐对你挺好的,她都大三了,那么忙,还每天来帮你干这干那的,亲姐姐也不一定做得到。”
林迦没答话,忙,她当然忙,忙到恨不得两个人没有交集。林迦去拿孟初一的烟抽,说:“好吗?一点都不好。”又认真地说了一遍,“她对我一点都不好。”
孟初一听着他语气惆怅,倒是有些吃惊,看林迦面色不豫,也没再说下去,只问:“晚上没课,要不要去外面打球?”
他们去的是市中心的锦江新城会所的壁球馆。打了一个多小时,孟初一抱怨说累,李悦笑笑说:“你真是十九吗,不会是九十一吧?”
孟初一说:“你少说我一句会死啊,林迦,别理这装可爱的,咱们走。”
林迦笑着往外走,倒是没想到撞见邵峰他们。林作言有意把林迦往仕途上引,经常让他参加各种饭局,见得多了他也就有了自己的小圈子,多是某厅的儿子、某局的儿子、某总的儿子之类的,其中和邵峰几人走得最近。
林迦说:“怎么这么巧,你也来打球?”
邵峰说:“这是江吉的店啊,老说自己店里美女如云,我在会所里待了半天,一个美女都没瞧着。想着无聊,就过来打球。”
说完又拉他们三人回到开了的包间,里面热闹非凡,男男女女,打牌喝酒,孟初一最爱这样的场合,随便抓着空位就和人搭话,林迦和邵峰坐着喝酒,李悦笑着娃娃脸,打牌赢了不少钱。
这么闹到半夜,回到宿舍倒头就睡。林迦喝多了酒,头疼得厉害,已经入冬,阳台的风吹进来有点冷,他被冻得冰凉,却只是呆呆地看着窗外。
他从小成绩优异,样貌又出色,浸淫在那种家庭里,说话做事十分妥帖,心机也深,许多事情做起来不过是信手拈来。
没办法,林迦想,怎么会这么的没办法。
盛想这天到林迦宿舍,是上午十点多钟,这个时间林迦是有课的,可是进屋就闻见了好大一股酒味,等盛想看见林迦斜斜地躺在床上,被子胡乱盖了半身,手耷拉下床沿,脸色绯红,酒气浓重,顿时觉得哭笑不得。
盛想踩在椅子上喊林迦,对他说话:“你怎么不去上课?”林作言对林迦要求严格,无论怎么胡闹,学习成绩必须要好。
林迦抱怨说:“姐,我头疼。”委屈的样子,像是在诉苦。
盛想说:“你头疼难道还怪我不成?”口气淡淡,但还是伸出手帮他揉着太阳穴。大学男生喝酒是常事,但她并不喜欢林迦也迷上喝酒,问:“为什么喝酒?”
林迦说:“没为什么。”
这时他才睁开眼睛,眼角有憔悴懒散的痕迹,林迦认真地对着盛想,“姐,为什么不来看我?”
盛想说:“我每天都有来看你,只是你不在,我现在大三了,还要考虑以后是找工作还是考研,没什么时间。”
林迦用手盖住眼睛,只要是盛想说的话,他都是相信的,即便是谎言。要多凑巧才会次次都看不见人?
盛想问:“怎么了,头还疼吗?”
林迦笑着抓她的手,“姐,你亲我一下就不疼了,就亲一下。”
盛想也笑,抽回手跳下椅子,“要吃什么吗,我帮你买点。”
林迦摇头,“我想喝粥,你煮给我吃吧。”
盛想点头。
林迦又睡了一会,等闻着粥的香味才从床上下去,走到厨房,看到盛想正低头舀了一小勺粥在喝,神情温柔。林迦心里一动,悄悄从后头抱着盛想,“姐。”
盛想抬头对他笑,“起来了,去洗脸刷牙。”
林迦不放开,“姐,哪来的米?”这个厨房基本是空着的,他们三人晚上如果饿就会叫外卖。
盛想说:“校园超市买的。”
林迦赞叹:“很香啊!”说话的气都吹到盛想耳朵里,盛想觉得痒,“你老抱着我干什么,你快去洗漱,一会喝粥。”
林迦舔盛想的脸,“我是属考拉的,不行吗?”
考拉这个名字还是盛想给林迦取的,林迦缠人,又爱抱着她,盛想就说:“小迦,你是考拉,属考拉的。”
林迦却引以为傲,常常挂在嘴边。
盛想说:“你现在已经不是考拉了,是小狗,沾我一脸口水。”
林迦笑。
林迦闻着身上的酒臭味,就去洗澡。
盛想听见林迦喊:“姐,忘带毛巾了。”
盛想进卧室从衣柜里拿出一条大毛巾,跑到浴室前敲门。林迦伸手,盛想把毛巾搭在他手上,林迦的手上有水,湿滑得厉害,这么拉着她,盛想心里慌乱,压低声音:“小迦,别闹。”
林迦搂着盛想,他的上半身湿漉漉的,浴室里有白色的蒸汽熏到盛想脸上,盛想脸涨得通红,说:“小迦,你放开我。”
林迦说:“不放,你现在比总统还忙,见一次多不容易。”
盛想说:“今天陪你,整天都陪你还不行吗?”
林迦说:“我头疼,你亲我一下。”
盛想才是头疼的那个,慌乱地踮起脚尖,凑到他脸上亲了一下。
林迦这才放手。
喝完粥林迦说:“打游戏好不好?孟初一老买新的游戏盘。”
客厅本来是空荡荡的,孟初一买了电视机和沙发,电视很大,屏幕挂了四分之一的墙,他们都不爱看电视,没事的时候就拿来打游戏。
盛想打游戏异常的笨拙,但聚精会神,林迦看她还会随里面的人物而轻轻晃动身体,觉得好笑,就说:“姐,我教你打。”
盛想看他笑,就说:“你是不是笑我呢?”
她眼睛乌黑滚圆,像是在怪他幸灾乐祸,林迦笑着说:“我才没有。”
等李悦、孟初一醒来,就看到林迦坐在盛想身后,软垫子塞在身下,手握着盛想的手,亲密得跟一个人似的。
也不知道林迦说了什么,盛想靠在林迦的肩上,仰着头笑,她笑的时候两只眼睛弯成小月亮,十分可爱。
李悦和孟初一齐声喊:“师姐。”
盛想听见,就站起来,说:“我给你们煮了粥,在电饭锅里温着,你们喝点吧。”
孟初一说:“谢谢师姐。”说完也不去洗漱,就去厨房盛粥。
端着粥出来看见盛想的衣服前襟湿了一块,问:“师姐,你衣服怎么湿了?”
盛想面上一红,觉得难为情,林迦笑着说:“我姐衣服湿了关你什么事?”
听听,这下是我姐了,李悦听了想笑。
盛想却觉得不自在,说:“小迦,我先回去了,忘了还有听力课安排在中午上了。”
林迦笑着,“姐,你真有那么忙吗?你说好今天陪我的。”那眸子里的黑色浓重。
盛想笑着说:“可是有课没办法,下次再陪你。”李悦说:“师姐,你老帮我们收拾房间,挺不好意思的,其实不用弄的,我们就这样乱惯了。”李悦的娃娃脸说话时很生动,可爱得让人想笑。
盛想笑,“没关系的,我就是顺便。”
孟初一也凑过来搭话,“师姐,下次请你吃东西吧,当做感谢。”
林迦见盛想真准备走,只觉得怒气难忍,对孟初一说:“你这么客气干什么,她就是来宿舍当保姆的。”
盛想愣住,她实在想不到林迦会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他们做了多年朋友,当然不可能从不吵架,但吵得再凶也说不出这样伤人的话来。
盛想看林迦目色幽深,带点微不可察的隐痛,到底难过,只是别过头,“我先走了。”
林迦不理。
李悦看林迦那样,面上是笑的,目光却沉得很。宿舍三人都不同专业,林迦是学国贸的,李悦是学计算机的,孟初一是学法律的。虽然不在一个班,但平时接触也看出林迦做事成熟,为人随意和善,交了不少朋友,难得见他这样的神色,李悦说:“你开这样的玩笑干什么?”
孟初一喝着粥,好奇地问:“你们吵架了吗,刚刚不是还很要好吗?”
林迦说:“我说错什么了,你们这么大惊小怪,她不是就像个钟点工吗,待在雇主那里的时间是固定的,多一点都不行。”他说话是笑着说的,口气十分随意,好像就是开玩笑而已。
孟初一没放在心上,李悦也没再提。
到了学期末,盛想和柯晓佳一起下自习,经过篮球场时,人声鼎沸得像要翻天。柯晓佳眼尖,看见章亮的身影,指着说:“你看章亮,都大三了,老骨头了还在他们院队里打球,他们院估计没人了。”
盛想听了笑,“他又怎么得罪你了?”
柯晓佳说:“多亏了他,我才会被借调到秘书部帮着干活,说是人手不够,再怎么不够也不至于把我拉过去做牛做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