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七十年代,我们北线部队一个连队守一个山头、住一个山沟,几乎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一天,排长的爱人来队了,战士们一下子都活跃起来,个个脸上有了笑模样,有的还自言自语地说:“嫂子来队了!”
嫂子来队,是全连一件喜庆事、新鲜事、令人振奋的事。每当嫂子来队,连队就会发生一些新奇的变化,比如士气会更高昂,队列会更整齐,歌声会更嘹亮,管理教育也要比平时好搞得多,那些推一把动一步的懒家伙,无形中变勤快了许多;那些一天都不怎么说话的“闷葫芦”,突然就打开了“话匣子”;个别不守规矩,爱犯个小错误的,立马就令行禁止起来……班长说:“嫂子来了兵好带,真该让她们多来!”副班长说:“物以稀为贵,多了就不稀罕了,太多就该乱套了!”
排长家这位嫂子长得水灵,说话笑盈盈的,歌也唱得好听。“八一”那天,她参加了连队的联欢会,给我们唱了一首《十送红军》,那真叫悦耳动听。战士们一边听,一边盯着嫂子看,最后都忘记了鼓掌,还是值班员站起来喊了一嗓子:“嫂子唱得好不好?”“好!”“再来一个要不要?”“要!”大家这才如梦方醒,鼓掌鼓了个经久不息。嫂子没办法,只好红着脸站起来,又唱了一首《洪湖水浪打浪》。
联欢会结束了,战友们回到宿舍还沉浸在兴奋之中,有的学着嫂子的腔调唱“一送(里格)红军……”,有的哼哼“浪呀么浪打浪啊……”老兵H说:“嫂子这南方口音,唱起来软乎乎的,真好听!”小K说话总带个脏字,他接过话茬:“我都快三年了没见过女的!”话的后面又带了那么一个字。班长提醒道:“同志哥,别总是不干不净的,这可是咱排长夫人,好意思说那个字吗?”“你这个班长有问题,往哪儿想呢,怎么就不干净了?当兵的,一起床就出操,放饭碗就操练,这‘操’字也是上了条令的,说说又怎么了?”他猪八戒倒打一耙,把大家伙儿都给逗乐了。
嫂子几次来我们班,每次来都是问寒问暖的,还抢着帮我们洗衣服。有一回,小K就说了:“嫂子,要洗就在班里和我们一起洗,这样我们还可以和嫂子多说说话呢!”嫂子也很爽快,说:“好啊,今天咱们就一起洗!”那天,嫂子帮老兵H洗了枕巾,帮小K洗了一件衬衣,我们有的帮着取肥皂,有的帮着倒水,大家有说有笑的,好开心、好热闹!
有时,班里也组织我们集体去临时家属房看嫂子,想帮嫂子干点粗活,但嫂子总是什么都不让我们干,反倒是嫂子拿花生、瓜子、糖块招待我们一番。一来二去,嫂子能说上我们的姓名,我们在嫂子面前也不拘束了,但这时嫂子也就该走了。老兵说,这就像北疆的天气一样,刚刚热起来就要变天了,一不小心又要回到冬季。那天早晨,嫂子挥泪和我们道别,我们也像送别亲人一样眼圈红红的,连一句“嫂子一路平安”都说不完整。
嫂子是中学老师,字迹娟秀,她每次给排长来信,都会让我们眼睛一亮。信中,嫂子总会给我们问好,一次还嘱咐排长:“对战士们要好,要有战友情、同志爱,要像亲兄弟一样待他们!”此后排长和我们的感情更融洽,战士们都说:“嫂子来过一趟,我们多了两个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