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远处静了下来，周围一处漆黑，野儿终于回过神来。她在怀中一摸，幸好那颗夜明珠还在。夜明珠发出幽光，在黑暗分外醒目。她的心神仿佛瞬间被抽空，几乎连站起来的气力都没有。
她痴痴看着那光，幽幽叹了口气，喃喃道：“怎么会这样？你不应该就这么死了的。”突然想到恨天高给石贯云那卷纸，精神振作了一些，自言自语道：“肯定不会有事的，这么多大风大浪你都经过了，怎么可能有事。何况，你还不知道我的名字呢，我叫……”顿了一顿，情不自禁露出一抹笑容，轻声道：“野儿，我还是喜欢你叫我野儿。”
“野儿！”声音很轻，是从背后传来的。
野儿触电似地霍然回头，就看到一丝懒散的笑意。她突然觉得自己全身都僵住了，手脚发冷，心儿提到了嗓子眼便再难落下。
“野儿，”木羽笑了笑，道，“这本来就是个很好的名字，我知道你会喜欢的。”
野儿怔怔看着他，把他全身都看了个遍，发现他衣服已经湿透，贴在钢铁般的胸膛上，从几个破洞中可以看到他光洁的皮肤。他双手全部是鲜血，但他不在乎。
野儿的心痛了痛，然后盯着他的眼睛，他的眼睛让野儿心碎。眼睛布满血丝，流露出复杂的表情，深邃，忧郁，喜悦，纯净或者是怜惜和痛。她无法看透他的眼睛，她只觉得一种朦胧的心跳。她的脸在发烧，但只是一瞬，她就扭开了头，淡淡道：“名字只是一个称呼而已，又能代表什么，不过这个‘野’字起码比起那些花花草草要好听些。”
木羽道：“好听就好，我想我们该好好谈谈了。这个地方安静，适合谈一些事情。”野儿道：“什么事情？”
“合作，”木羽道，“你不觉得我们合作基础需要进一步巩固吗？”
野儿侧开头避开他的目光，问道：“怎么巩固？”
木羽道：“敞开心扉，不然估计谁也无法活着离开这不见天日的鬼地方。”他不待野儿回答，又道：“刚才我俩岂非差点命丧鳄鱼之口？但谁相信以暗香的绝顶轻功居然避不开这点小小的水塘？你在试探我。”他说得很干脆，甚至有点愤怒，“我不知道你看到什么，但恨天高给石贯云看的一定是关于我的资料。所以你故意试探我，你想看看我的实力，我的企图，但这样很危险，你知不知道？”他说完便坐在一旁的石头上，但刚做下去便站起来，他发现那不是石头，而是骷髅。他拿起那骷髅痴痴发呆。
野儿看着他，突然吃吃笑起来，只听她笑道：“你好像很生气，你生气好像并不是因为我想试探你，而是因为我的安危，对不对？”
木羽没好气道：“至少我们现在是同伙，我不想一个人在这黑乎乎的鬼地方陪着一具尸体。你觉得这样很好笑么？。”野儿还在笑，她笑道：“我很开心啊，有人关心我我当然很开心。但我也不是傻子，不想傻傻的被人利用，更不想被别人当成傻子。”
她的笑不知不觉就停止了，好像也变得有些愤怒。“你究竟是谁？你能轻而易举闯出阴阳八维阵，能醉卧敌营谈笑自若，你这么有本事又何须让我帮忙？别说恨天高他们对你很好奇，我也很好奇，你缠着我究竟有什么企图？”
她说着慢慢站起来，语音也变得平静了，甚至有些空洞：“那日那个飞贼赵天衣告诉你生死门的秘密，但到了那里，你连一点吃惊的表情也没有。你知道我对这个地方熟悉，知道我要寻找一样东西。如今来到这里的每个人都是为了一个秘密而来，而你却装作什么也不在乎，你跟着我，难道不是利用我对一些消息的灵通，找到那个秘密所在？”
木羽静静听完，突然也笑了起来，道：“你好像也很激动和愤怒，因为你觉得被欺骗和背叛。”
野儿道：“我说过，我不想被别人利用。”
木羽笑道：“我也不想利用别人，所以我说我们得谈谈，敞开心扉，精诚合作。”
野儿道：“谁要和你合作？”
木羽笑道：“不合作好啊，过不了多久我们便和这些仁兄作伴了，反正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我喜欢惊险刺激，现可以如愿了。”说着一指周围，野儿随着他目光望去，倒吸一口凉气。河岸上竟堆满了许多骷髅，阴森恐怖至极。适才黑暗之中她脑海尽是木羽身影，故不曾留意。现在一看只觉得毛骨悚然。
她跺脚气道：“你……”自己也觉得语中带着哭腔，便停了下来，冷笑道：“谁要和你死？你要死滚得远些。”这句话虽然硬，但也带几分小儿女心态。木羽见她朦胧如梦一般的眸子越发朦胧，仿佛有泪光闪动，不忍心再逗她，心下一软，缓声说道：“我给你说个故事吧。”
野儿道：“你爱说不说，谁管你了？”木羽微微一笑，脸上露出的却是一种痛苦和复杂的表情。他痴痴盯着手上那个骷髅头骨，酝酿半天才说了出来。
“有人说不遭遇过死亡人是无法长大的，我很幸运，十二岁时我就差点死了。有一个老人救了我，他全身骨骼寸断，只能像蛇一样在地上爬行。但他把他全身内功传给了我。然后他给我说了一个故事，说了三天三夜，说的是某处地下有个神秘的地方，有一些关于龙的传说，还有一些关于龙的人。他详细给我描述了那个地方和那些人，最后说那地方尽头一定有一个大秘密的，可惜他不会知道了。说完他就死了，睁着眼睛死的。我在江湖上浪迹多年，然后又回到这个地方，那天你带我去看那水沟的时候，我一下子就完全明白了。”
他说得十分简单，平直，不带着任何感情。野儿静静听完，突然有种惊心动魄的感觉，忐忐忑忑，起起落落，一下子她的心就柔了，似乎还有一阵阵刺痛。她轻轻一叹，柔声道：“对不起。”
木羽突然笑了笑，道：“你没什么对不起的，我说这个故事，只是想说明我们是完全有合作基础的。志不同，道路却是一条，不是吗？”
野儿咬着嘴唇，发了老半天呆，说道：“怎么合作？”木羽道：“很简单，你要去的地方我也想去，但是路上肯定不会顺利。所以，你带路，我跟着。到时候你爱拿什么就拿什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决计不会干涉。我纯属就是为了满足好奇心。”
野儿妙目流转，疑心道：“你到底想干什么，非要纠扯上我？你这样不是一点好处都没有？”心中却想：“此去一路定是危险重重，千难万难，这家伙武功心机都是深不可测，有他相助，自然把握很大，只是……”
想到这里，不敢再往下想去，她心中隐隐对他有种倾向和依靠，何况此地便如阴间地狱那般阴森恐怖，她心中烦躁，着实没了主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