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三人回到山中,天色也有些暗了。
处理了些日常琐事,又简单洗漱了些,蒋瑶早早地回房休息了,正欲回房的楚靖炎被管韦叫住。
楚靖炎回头,管韦轻轻对着他说道:“来我房间。”
楚靖炎心中疑惑着,但还是照做了。进了房间,管韦便上前把门关上。
两人坐在两张小凳上,管韦略微严肃地看着楚靖炎,眉间带着些许忧愁。
这气氛让楚靖炎觉得有些不对劲,难道是有关今天吃饭的时候的事?
“小子,你可记得你的父母?”管韦终是开口了。
“我有父母?你不是说我是石头里蹦出来的吗……”
“谁叫你这个臭小子从小到大就顽劣,不像瑶瑶那样让人省心。”管韦瞪了他一眼。
“哼,蒋瑶是女子,你怎么能拿她与我相比。”
“扯哪儿去了,先说正经的。”管韦又恢复了那庄重严肃的样子。楚靖炎也不得不挺直腰杆坐正了。
“我选择在今天告诉你这件事,是因为你已经十六了,是时候知道这滔天血债。”
楚靖炎有些震惊又有些疑惑地看着管韦。
“你爹叫楚桑,你是尚楚村人。”管韦闭了闭眼,重重地吐出这几个字。
楚靖炎听完有些错愕地说:“不可能,管叔你骗我的吧。”
“我骗你做甚,我知道,让你马上接受这件事很困难,但,这就是事实。”
楚靖炎睁大双眼,盯着管韦,又低下头,回想起今天那说书人的话,猛然心惊。屠戮,这两个字眼充斥着脑海,细细回想,那鲜血淋漓的场面真是令人喘不过气来。
“今天那说书人的话,想必你也知道不少的事了,那我就不再多说,只是,最后那把火,不是那些杀手放的,是我。”
“为什么?”此时的楚靖炎已经不知不觉地流下了眼泪,连声音都在颤抖。
“那些人会清点人数,我带着你逃了,他们会知道的,所以,我放了那把火,把所有东西都烧得一干二净。”
楚靖炎此时心头一团乱,他怎么会相信自己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他知道自己有爹娘,只是,他不知道自己是被遗弃了还是与他们走散了,但心里始终是有个念想。虽然今天知道了自己的父母是谁,但是却知道了父母如此凄惨地死去,还有全村人被屠戮的深仇大恨,他一时还缓不过来。
管韦起身从床板下取出了那个黑色长盒,在烛光的照映下这长盒显得有些沉重。
管韦打开长盒,拿出长盒里所放置的东西,放在楚靖炎面前,说道:“这把剑,我想你已经见过了。”
楚靖炎抬起头,红着双眼看着放在眼前的剑,不说话。
“这是你爹使过的剑,我去取剑谱。”说着便走到衣柜边,把衣柜挪开,从衣柜后的墙上取下了一本剑谱。
“你从小学到大的功夫,就是这本《赤炎剑法》。”管韦把剑谱递到楚靖炎手上。
楚靖炎小心接过,不像以往学武时那样轻松,剑谱压在手上,那感觉却像大石压在心上那般沉重,他低着头,细细翻阅有些泛黄的纸张。
“出事的那天,正好逢你满百日,你爹大摆宴席庆贺,全村人都去了。我当时住在你家,正在养伤,不宜走动,便没有出去。可谁知宴席结束后,你爹娘中了毒,那些歹人便来了,逼问他们赤炎剑与剑谱在何处,你爹强行运功与他们打了起来,我听见了动静便起来,你娘大概是见你爹已经落于下风,便让我带着你走,又告诉了我剑及剑谱的位置。当我到大门时,你爹娘已经……”说到这,管韦的双眼已经红了。
“然后呢?”许久不说话的楚靖炎也开口了。
“我带着你藏在了一户村民的院子里,我本以为那些人的目标是你家,谁知,等我出来时,我看见那户人家的门上、窗上全是血,那群歹人已经离开那个小院,我在那户村民家听到一个婴儿的哭声,当我把她抱起来时,那婴儿旁边满脸是血的妇人一把抓住了我的脚,说了那婴儿的姓名及生辰八字,然后便死了。”
“那婴儿,是…蒋瑶?”
管韦点了点头又继续说:“当我出那个小院的时候,我就看见那些黑衣人正在血洗整个村子,很快,村子里就没多少活口了。我怕他们发现少了我们这几个人,便放了一把火,趁乱跑出了村子。”
“你说在我们家养伤,然后那些杀手便来了,我能确定这些和你有关吗?”楚靖炎问出这些话的时候还是有些心虚的。
“你个小兔崽子敢怀疑我!我是你爹的拜把兄弟,我爹就是青门里那个厨子!”管韦瞪了他一眼。
楚靖炎想着白天那说书先生的话,顿时醒悟,又接着问:“那你知道他们是什么人吗?”
“我不知道,但是,我看见他们腰间都佩有一个虎形玉牌,听他们说话的口音,像是京都一带的人。”
楚靖炎此时怒从心头起,左手紧握成拳,狠狠地捶在了桌上:“无论他们是何人,此血海深仇,不共戴天!”
管韦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说道:“我这山野村夫没什么本事,从小到大都没有让你们两过上个好日子,还要躲着藏着住在这深山里,只希望你能为你爹娘、为那些无辜的村民讨个公道。”
平日里嬉皮笑脸的楚靖炎此时眉头紧锁,突然就跪在了管韦跟前,并拜了三拜,说道:“管叔的救命及养育之恩此生难报,是我不懂事,不勤学武功。”
“孩子,起来吧,明日你就下山去,去查查当年的那些事,你头脑机灵,我相信,凭你的本事不会让我失望的。”
“好,那…蒋瑶呢?”
“瑶瑶心地善良又聪慧,不该被卷进来,等你走后过些日子再让她下山,我去寻一个好夫家让她嫁了。”
听到这,楚靖炎内心还是有些不舍的,毕竟三人一起生活了十几年,与蒋瑶打打闹闹了十几年,但为了报仇,终是要放下的。
管韦叮嘱了他几句,给了他一袋钱,便让他回房准备行装,第二天早些下山。
回到房间,收拾好行李,楚靖炎就躺在床上,回想着刚才那些话,他脑子里已乱得不成样子,对于一个涉世未深、心性纯良的少年来说,这些无疑是一个沉重的包袱,比失去亲生父母还要沉重、还要痛苦,这毕竟是数百人的生命!
脑子里闪过各种想象中的情景,折磨得他辗转反侧,便翻身起来。他拿起赤炎剑仔细打量,赤炎剑比他平时使的剑都要重,不过,这重量对于从小练武的他还是承受得起的,即使他经常偷懒。
他放下剑,又翻开剑谱,对比他学过的剑法,这十年也才练到四层,就差那么一点就到五层了,他懊恼地拍了下头。
看剑谱的时候没有去想那些事,困意便侵袭了脑袋,他哈欠连天地放下剑谱,走到床边,躺下睡了。
无边无际的黑夜笼罩了小屋,天上仅有的几许星光也被缓缓移动的云遮住了,无尽的黑暗给人一种渗入内心的恐怖,不过,太阳总会照常升起,天总会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