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早饭刚回到拘留室，就有人来把王金钟带走了。他一走，那哥哥就让弟弟爬到了王清明的床上，他也在下面王金钟的铺上躺了下来。黄立峰要干涉他，让王清明和赵宇给拦住了。王清明就坐在那哥哥身边，和赵宇、黄立峰一块猜测警察会和王金钟说些什么。大概过了半个小时，又有人来叫王清明。
没出这个楼，直接向上走到四层，进了一个房间，王清明看到了昨晚那个带头的警察，和一个女警。他本来以为能看见金钟，但是看样子堂弟应该在别的房间。
警察问了问经过，他照实说了。又问他跟黄立峰和赵宇是怎么认识的。王清明说，他原先在豪杰酒店做保安，几个月前才去大爸的洗浴中心打工，因为黄立峰和赵宇是堂弟金钟的好朋友，一块吃过几次饭，就认识了，也没有深交，互相不太了解。
“那其他人呢？他们还跟什么人有交往？有没有见过？”
王清明摇摇头。
接下来，他们又问高杨的情况。
高杨到洗浴中心，已经有一年的时间了。他跟高杨除了在一起打工之外，也没什么私交。他住在自己家里，而高杨和老韩住的是洗浴中心的宿舍。他只知道，高杨进城以后，找到了他的妈妈，他妈妈在墨城的另一边，一幢有电梯可以直通地下车库的公寓里租了套房，做着药品批发的生意。高杨跟他们说过，他专门乘电梯下到过车库，看见了一大片很牛逼的小轿车。他说这些的时候不无得意和羡慕，这些王清明记得清清楚楚。“开车的都是一大堆****，”高杨说，“我要是有关系搞钱，肯定比他们混得好！”高杨这样说的时候，王清明觉得他很弱智，可心里不知为什么竟然掠过一丝悲凉，莫名其妙地。
“他经常去他妈那儿吗？”警察问。
“不太清楚。”
他们的活儿不像别处，每周都可以休，一个月也就三天的休息时间，休多了是要扣工钱的，如果客人少的话，可以出去办自己的事，那你也不能知道别人到底是干嘛去了。
“我们一般上午比较闲，可是大家都熬了一夜了，都想睡觉哩，也不太爱往外面跑，高杨出不出去也没人太注意，只要干活儿的时候他在就行。”
“他还跟你们说过什么？”
“嗯……老韩开他玩笑，问他他妈是不是给他另找了个有钱的爸，他骂老韩是放屁哩，他说，他妈做买卖就挣了钱，用不着寻别人。他说他妈给医院送药，十块钱的药医院能卖一百，就这医院还要看谁给的回扣多、送的礼多，搞不好关系医院有的是供药的，就不要你的了。他说他妈很累，但是也能干，知道该给谁送、送多少。”
“医院里的全是****。”王清明记得，每次说起医院来高杨都会这样说。紧接着他又会说：“要是老子是卫生局的，就把他们全抓起来，换成我自己的人。”他这样说，老韩就会笑话他，他便又骂老韩是“****”。
“还说什么了？”
“他常说，他就要跟他妈去做买卖了，就不在澡堂子里伺候人了，可是一直都没走。”
“他有没有说在他妈那儿见过什么人？”
“没有。”王清明摇摇头。
“那他妈是卖什么药的？”
“老韩问过他，他说，‘就是治病的药呗，还能是什么药？’”
“他有没有从他妈那儿往回带过什么？”
“没见过。不过见他玩过一把匕首，他说是他道儿上的朋友给的，‘大哥’。老韩说他睡觉的时候就把匕首压枕头底下了。我们都不信他的。那匕首在路边就能买上。”
“他妈往哪个医院送药？”
“他说是人民医院，还有那些私立医院，他说能送的都送，反正都要给钱哩。”
“你还有什么要补充的？”
“没了。就是高杨爱炫耀他跟他妈去哪儿吃饭了，全是贵地方，别的没啥了。”
“那你觉得王金钟这个人怎么样？”
“他是我堂弟，很仗义，上学的时候很照顾我，只是不爱学习。其实他有条件，就是不爱学习。”
“他跟他爸关系怎么样？”
“金钟手大，爱花钱，可是我大爸也不拦着他花，他俩人关系挺好的。他就是嫌我大妈唠叨。”
“行，别的没啥了，你先回去，有什么我们再问你。”
王清明以为要放他走了，然而，警察只是把他带下楼，又关进了拘留室。
王金钟已经在屋里了，头枕着被子，双臂抱胸仰躺在床上。那兄弟俩都在上铺睡觉。不见了赵宇和黄立峰。
“他们怀疑是咱绑架了高杨！”王金钟看着清明，“腾”地坐了起来，右手握着手机在空中一挥。
王清明看看他的脸，看看他踩在地上的皮鞋，没有说话。
金钟朝他晃晃手机，又忿忿道：“跟踪器也没了反应，肯定被他们做了手脚！”
“那怎么办呢？”王清明问。
“我给我爸打电话了，老头子说我活该，顾不上我。”
“我大爸回来啦？高杨呢？”
金钟看着清明，说：“他们没找着高杨。”
清明心里一阵轻松。不可能那样轻易就杀掉一个人的，他想。
金钟接着说：“那儿都是偷挖的小煤窑，救援队一晚上就挖透了，可是一点儿高杨在过的痕迹都没有。那帮人就是吓唬人哩。”
王清明坐到对面床上，说：“高杨活着就好，可是到哪里寻他去呢？这会儿我大爸该睡觉了吧？估计也睡不着。别着急，他迟早会接咱来的。”
王金钟说：“他就没跟我说了两句话，是高松和我说的。”
楼道里传来开关铁门的声音，两个人都停下来，注视着门外。一转眼，脚步声就到了跟前。赵宇和黄立峰也被送了回来。
互相打问了半天。王、黄二人也说警察怀疑是他们几个绑架了高杨。
“还好没出人命，”赵宇说，“咱迟早都会清白的。”
黄立峰抢白道：“什么‘迟早都会清白’？咱本来就是清白的！”
赵宇斜他一眼，说：“别说没用的！”
正闹间，王金钟手机震动起来。
“高松。”金钟说。
接完电话，金钟道：“绑匪又给我爸打电话了，这回让他一个人开小车去送钱。高杨还活着哩。绑匪说要是这回还有警察跟着高杨就真活不成了，他们要把高杨的内脏给卖了。”
“看！是冤枉了咱了吧？咱能出去了！”黄立峰道。
王清明说：“那这回警察还去吗？”
王金钟摇摇头。“没说。他就是跟我说一声，肯定冤枉不了咱。”
“那就等着吧！”赵宇道。
“这俩龟孙子倒瞌睡得好哩，审审他们！”
黄立峰说着就去拽上铺的大衣小子，小子使劲往床里缩去。
“你还躲哩？下来！”
黄立峰攀上床栏去捉大衣小子。这时那哥哥猛地坐了起来，在对面床上吼道：“你别碰我弟弟！”
“我碰他？我干死他！”说着黄立峰就在大衣小子背上用力捣了一拳。小子“啊”了一声，面朝着墙一动不动。
那哥哥几下下了床，刚套上鞋站起来，赵宇和王金钟已经站到了他面前。
黄立峰回头笑笑，又捣了大衣小子一拳。那哥哥吼一声，一掌一个朝赵宇和王金钟使劲推去。俩人稍一趔趄，一起捉住他的胳膊朝后扭去，那哥哥立马就折了腰，却又使劲在金钟脚上一跺，金钟痛叫一声，双手往上一抬，一膝盖顶上他的胸膛。赵宇给金钟使个眼色，俩人往外一推，那哥哥便低着头朝墙上撞去。
铁门又响起来。进来俩警察，看看倒在墙角故意不起来的那位，说，你们还玩儿哪？又喊大衣小子下了床，带走了这哥儿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