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继林
雨水是一个美好而温润的词语。天生喜爱雨水，就像天生喜爱清爽靓丽的女孩一样，那喜爱来自骨子里，没有办法改变。
雨水很缥缈，有点神秘，像传说中的神仙，无影无踪，说来就来了，说走就走了，一切由不得人做主，有时候望眼欲穿，也见不得它的踪迹，有时候并不在意，它却悄然而至，淋得一身潮湿。雨水就是个任性的小女孩，摸不着脾气。
说不定哪一会天际间就挂上了云幕，说不定哪块云幕里就隐藏着一场大雨。雨水突然来临时，偶尔会提前招呼，轰隆隆的雷声从天际间滚过来，耀眼的闪电像巨大的利剑，在天空里乱舞；接着是一阵风吹来，夹裹着寒冷的气息。这个时候雨水不再是温顺的小女孩了，而是一个脾气暴躁的小伙子。
携带着雨水的云，匆匆赶路，累了，在山头上歇歇脚，缓过气来，悠悠地走了。有时候不走了，停下来，聚集着同伴，等聚齐了，像听到口令似的，雨水就哗哗地落下来了。大地像个贪婪的女人，尽情地吸收着雨水。
云没有根基，云是一个浪子。云带着雨水到处游，没有家，没有归宿，云的行踪不定。云走过去时，没有留下痕迹，天空不会因为云的来去而改变。云有时孤独了，就汇聚起来，给大地上洒落下雨水。雨水冲刷过的大地，清洁而翠绿。云会聚起来时，总会给大地上留下一些雨水，但不一定每次都会留下雨水。有时候云聚会了好长时间，却没有留下一滴雨水。云很吝啬，很绝情，突然间散了，走了，什么也不留下。渴望雨水的人，仰望着天空，叹息着，惋惜地看着云离去了。
把四处漂泊的僧人道士叫做云游，是古人的智慧，古汉语总是把一件事情形容到极致，如同神授。有一个词叫做“人定胜天”，也是把人的狂妄形容到了极致。人其实连自己都战胜不了，莫说胜天了。能战胜自己的人不是圣人就是神人，但圣人从不说能胜天，圣人只说顺天而行。天和云一样，只是一个概念。云和天不一样，云有形可见，云带着世俗的烟火气息；天却无形无迹，空灵玄妙，天不可说，更不可欺。
云在天上，云是天的影子，是天的显身。
云像一位慈悲的菩萨，携带着雨水滋润世间。云食了人间烟火，很有人情味。雨水丰沛的地方，总是生机盎然，绿意盈盈；被雨水遗忘的地方，则很快荒凉枯萎，生命凋零。楼兰古国曾经是草木茂盛的繁华之地，如今变作了荒漠，最简单的原因无非是开罪于云，缺少了雨水。离开雨水，生命必然枯萎，逐水而居是人类智慧的选择。
雨水是上帝赐给生命万物的源泉。但现在上帝好像生气了，并不给每个地方公平地降下雨水，有的地方涝了，有的地方旱了，有时候还会把雨水变成酸雨，总之像是故意和人类过不去。是谁惹得上帝生气了呢？上帝也就是我们所说的天吧，我们的老祖先可是对天充满着敬畏的啊。
雨水的概念本来是清洁甘美的，如同阳光雨露，如同芳草鲜花。但现在的雨水变成了酸雨，还是原来的雨水吗？
现代的科技很是发达了，但我总是固执地认为，最终的生命仍然来源于从天上落下来的雨水。地下水会被抽干，河流会断流，而雨水不会轻易消失的。干旱的地方总是在喊着抗旱，不抗旱土地上就没有了庄稼，没有了养活生命的粮食。投资了百万千万的钞票，即使再多，也比不上一场透雨解决问题。看来，人总是不如天。
四月初的一场透雨是如何让人神清气爽的事情啊。
雨水冲刷的绝不仅仅是蒙尘的土地山川，雨水让人浮躁焦灼的心灵平静而安详。大地湿润，草木葳蕤。绿色是生命的色彩，一切绿色来源于雨水的滋润。
静夜听雨，神情怡然。有风或者无风，雨水降落的声音，是自然和谐的音符。天地通过雨水交融，天地之爱因雨水而展示，而酣畅淋漓的表达。
夜雨敲窗，梦里梦外，皆是雨水。
选自《黄河文学》2010年8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