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你姓黄,是黄家老太的儿子,没说错吧?”赶车的人眯起眼睛,冲着黄老板直乐。“今天,我请客,烧最好的菜,用最好的料!”
“你怎么知道的?”黄老板疑惑地问道。
这时,老板娘拿着眼药水,纱布走了过来,说:“小妹妹!眼睛疼是吧?我给你滴几点药水!”
“谢谢阿姨!”柔柔走到老板娘面前,坐了下来。
黄老板的脸微微一红,猛然间发现自己竟然矮了人家一辈。
“我告诉你,全县的县长可以不知道,县委书记可以不知道,黄家老太却是无人不晓,哪个不知?”赶车的人说:“今天你们就在这儿休息,你娘睡得早,别打扰她休息,明天我送你们下去吧!”
“好!好!二哥!我们开间最大的房间,好吗?”柔柔怕黄老板不答应,抢先说道。
龙至的棺木停在殡仪馆的灵堂里,陈叶头戴白花,身披白衣,脚穿白鞋,坐在堂前,哭红了脸。从送走父亲到现在,只有8天时间,接连的打击,让她痛苦万分。此时,在她的心里,一股化悲痛为力量的冲动,时常令她咬牙切齿。她太需要一场报复,太需要发泄自己的情绪,只有报复才可以平息她的愤怒。然而,放眼前来吊唁的亲朋好友,竟然没有一个人值得信任,没有一个能可以相托。朋友少了,亲戚少了,安慰的话少了,她忽然间觉得世态炎凉,人心不古。她心里很乱,很烦,很郁闷,闷到极点之时,她想到拚命,她甚至想到谋杀!
与女儿相比,经委老太她绝对不会傻到用命去相搏。她对女婿的不幸死亡也很悲痛,她当然也想报复,但她认为,报复的手段很多,方法越巧妙很好。古人云,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她非常懂得权,权是荣耀,是富贵,是名利,是生杀予夺。权虽然是组织部门的一行字,却能使某些正常的人神魂颠倒,使部分才能平庸的人展露智慧的光芒,使许多正常的事转入不正常的轨道运行,使众多的人为之终身追求。她玩过权术,而且她的权术,玩的很娴熟,就像是魔术般的变化。虽然她退了下来,却懂权术。高明的权术并不在于她在官场上的游戏,而在于她退下来后,能不能继续玩下去!
她很能玩,她当过法院的副院长,做过妇联的主任,也当过经委的主任,她精心培养的接班人已经成了她的领导,她安插的亲信遍及各个部门,她树的旗帜依然在山顶上飘扬,她傍的靠山依然像泰山一样坚强。当然,仅靠这些,她依然不能玩弄权术,人走茶凉的道理她当然也懂。在她手上,几乎所有的领导干部的性格、爱好、习惯她都知道。凡是与她接近的人,她可能派的上用场的人,她的笔记本上,都有一本黑色的账,随同这本账上的黑点,还有许多照片、录像、录音,甚至她还有证人证词。她所做的目的,无非是想控制这些人。如果她没有这些手段,女婿早就被判刑了!如果她没有这些手段,媳妇也不可能进公安当干警。
在她的黑名单上,大到领导,小到普通干部,密密麻麻有上百人。记得最多,资料最齐的当然是计委老头。她的手段很老到,也很下流。她会在专门的场所,安放设备,她也会采取蹲点守候的办法去捕捉。她实在搞不到,就请女婿帮忙。反正,她做的天衣无缝。
当然,做这种事不可能一天就能完成。她在法院当刑庭庭长的时候,为了争夺副院长的位置,她试了一下,结果很管用,她如愿地当上了副院长。不过,那个时候,她还在北方的小县城,针对的是领导,针对的问题竞争者。到了特区后,她记的目的还是想巴结领导,讨好领导。然而,当她超过四十五周岁的时候,她开始有危机。因为离失去权力的时间,越来越近。
女婿龙至死了,他的死与八天前与计委老头的死(前夫),虽然都属于意外死亡,但他死的不明不白,稀里糊涂。经委老太想知道真相,又怕见到真相。在她看来,不管真相如何,她又多了个仇人,那个仇人就是江勇。她从大家叫他六哥,叫黄老哥二哥,还有一个带头闹事的七哥这一点分析,这些人称兄道弟,拉帮结伙,就像是一个黑社会的组织。如果,他们真的是通过哥们这条线,经营出租车公司,那么,她就有报复的手段的方法。
那天在派出所,她多了个心眼,把几百辆出租汽车全部拍了下来。当然,仅靠这份证据还不足以认定黑社会,她要等待,她要寻找机会。然后,被动地等待,不是她的工作作风,主动出击她又没有帮手。儿子靠不住,媳妇不乐意,黑名单上的人不会做这些鸡鸣狗盗的事,她心急如焚,束手无策。
每当她走投无路,产生绝望的时候,她第一个信念是:人定胜天。然后想到一句古话:天无绝人之路。她不信玩不过“小妖精”柔柔,玩不过江勇。然而,突破口究竟在哪儿?
这时,她的耳边响起了刑法第二百九十四条第一款规定。黑社会性质的组织应当同时具备四个特征:形成较稳定的犯罪组织,人数较多,有明确的组织者、领导者,骨干成员基本固定;有组织地通过违法犯罪活动或者其他手段获取经济利益,具有一定的经济实力,以支持该组织的活动;以暴力、威胁或者其他手段,有组织地多次进行违法犯罪活动,为非作恶,欺压、残害群众;通过实施违法犯罪活动,或者利用国家工作人员的包庇或者纵容,称霸一方,在一定区域或者行业内,形成非法控制或者重大影响,严重破坏经济、社会生活秩序。
江勇的出租车公司是私营性质的企业,人数多,有组织领导,有固定的骨干人员,相互之间兄弟相称,有经济实力,围攻派出所。如果再把顾客投诉当作为非作恶,欺压、残害群众,把出租车公司竞争作为欺行霸市,称霸一方的罪行;然后,叫上几个人,与出租公司打上一架,那么她的证据链就形成了!
现在江勇生死未卜,他如是死了,一了百了,她的计策叫未雨绸缪。
这时,她来到女儿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恶有恶报,善有善报,江勇和那小妖精绝对不得好死!”
“嗯!妈!我知道了!”陈叶激动地说道:“我不相信这个社会没有正义,没有公平!”
经委老太听到这句话后,似乎听到周围一阵阵的“冤枉”声,那些声音似远似近,余音缭绕,凄惨无比。她想到了严打,想到了在她手里发出的一张张判决……她脸色发白,眼前一阵发黑,倒在陈叶的怀里。也就在她即将倒下去的时候,她艰难地说道:“快!速效救心凡!口袋……”
“妈!怎么啦!”陈叶赶紧从她的口袋里掏出药瓶给她服了下去。
“没事!可能血压有点高!头晕!”经委老太舒了口气,便赶紧站了起来。“我走了!我走了!”
她开始怕正义,怕公平,怕那些孤魂野鬼。她曾经被誉为冷面法官,因为她怀着对无产阶级的深厚感情,对阶级敌人的残酷无情,永远从重;她仗着她的革命热情和对组织的忠诚,心中有一个永远的严打。她不怕鬼魂,她从来不相信有鬼魂。可今天,她在想用同样的手段再去对付仇敌的时候,她想到自己的权利已经旁落,想起了自己是个老太。
她开始怕死人,开始怕鬼魂,她开始怕黑夜,她甚至回到家里看见财神菩萨都怕。她怕了!她以前也同样怕过,但她很快振作起来,在她身上有一股与天斗其乐无穷,与地斗其乐无穷,与人斗其乐无穷的斗士精神,越斗越刺激,越斗越有活头,越斗越有人生价值。她不能流芳千古,那么她宁可遗臭万年!今天,她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怕,但怕过以后,她又不怕了!大不了一死!有啥好怕?
她从容地拿起电话,拨打了纪委的电话。
“这里是特区纪律检查委员会举报中心,有事请留言,我们欢迎广大人民群众对……”
经委老太摇了摇头,苦笑道:“今天是星期六!怪不得没人接听电话!”她又拿起电话,打给了一位领导同志。
今天是1月9日农历12月14日,皎洁明亮的月光挂在特区天空上,就像是春月。
经委老太关上了窗户,拉上了窗帘,打开了所有的电灯!她怕这灰白的有点阴森的月光,她怕这像幽灵一般的月光,她怕这让人觉得凄凉的月光,她甚至恨这个月光剥夺了她多少的岁月,让她浪费了多少青春。没有一个夜让她觉得是浪漫温馨的,没有一个夜是让她充满激情的,即便是去偷汉子,她也偷的窝囊!她认为,上帝并没有给她一个漂亮的面容,所以,她要和天斗;她认为,大地没有给她灵气,所以她要和地斗;她认为,所有的人对她不公平,所以她要和人斗!这就是她一生的信仰,也是她一生无奈的选择!夜对她太痛苦了,也太残忍了!明天一早,白发人要送黑发人,她在静的有点恐怖的夜里,独自一个人哭!
倩倩穿着一件粉红色的毛衣,站在阳台上,打开了窗子,月光射进了房里,好像它是早就在窗外守候着的。夜是清凉、寂静的。夜色中,她可以在朦胧中品味甜蜜,在期待中享受激情,在渴望中寻找幸福。她听着从洗漱间传出的哗啦啦的水流声,心里不停地叫着黄起黄起,她要用她青春的活动,唤起他对生活的热爱,对幸福家庭的向往;她还要将“哥”的称谓从她的心里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叫他“老公”,她要叫他一辈子,叫他到老,叫到他……。突然,倩倩心想,万一哥不喜欢我了,怎么办?她犹豫了一下,心想:只要哥好,我都高兴!
倩倩心里泛出一阵酸味,然而,这股酸味依然不能阻挡她对黄起的爱恋。虽然她不否认,他们这份爱包含着兄妹之情,随时都有可能因为考虑对方而割爱,但爱过了,她无怨无诲。这个时候,她想起了一个最贴切的词:试婚!
这天夜里,黄起和倩倩两个人宣布了一个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的秘密:试婚!无期限的试婚!
相隔不远的玲玲,此时住在江勇家,她也推开了阳台上的窗子。她凝望着天空,默默地为江勇祈祷。她的心就像这轮明月一样,从太阳那儿接受阳光,然后无私地回报大地。对她来讲,从昨晚到现在二十四小时,就像历经了几十年的沧桑。她的衣服不再艳丽,她的眼睛不再媚惑,她的姿态不再绰约。她依然还是这张脸,却给人以一种淑女的感觉。
玲玲笑了!因为今天她住在江勇家,俨然已经是这个家庭的女主人,如果她想要,等六哥一出院,她就可以名正言顺当这个家的真正女主人。但她不要,因为她得到了尊重,得到了回报,得到了理解,这一切已经足够。她成熟了,她也懂事了!她现在要做的就是付出!回报!
这天夜里马大帮迎着月光,又来到了医院,他拎着礼品,刚进医院,却被小护士洋娃娃拦住了!
“大叔,借步说话?”小护士紧张地拉住马大帮,朝医院大门走去!
“什么事?”马大帮被一个小护士这么拖着,就像犯事的小偷,他有点惊恐不安地说道:“别拖我,啥事,就在这儿说!我又不会逃?”
“大叔!我请你喝茶!”小护士终于找到了借口。
“不要!我要去看英雄!”马大帮连忙摇了摇头。
“不!我从来没有请过男人喝茶,你不去我要生气的!”小护士任性地说道。
马大帮挠了挠头皮,心想:如在以前,那可是交了桃花运!这么年轻漂亮的女孩请他喝茶,那是做梦都在想的事,可现在他没有这份情趣。他的感情的债务太多,他一辈子都不能偿还,又怎么会再添新债?
马大帮小心翼翼地跟着小护士洋娃娃走进了一家别致的茶室。然而,走进一看,里边却是一家KTV的音乐茶吧。
小护士洋娃娃,天真烂漫,活泼可爱,她拉着马大帮朝里走,就像是蹦蹦跳跳进学校上学那样充满童真。然而,她却没有发现在她周围那一帮小姐气愤的脸上,有一种鄙视、尴尬,失落和无奈。或许那些小姐在想,是那间KTV的小姐来抢生意?或许她们在想,这个女孩那么小,竟然也会做小姐?或许她们在羡慕她的青春的同时,感叹着青春的流逝!
马大帮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脸红耳赤,如芒在背。似乎天下的人都在骂他猪狗不如,骂他混账东西!可他又觉得憋屈,想拉她,怕她生气,怕她哭!说这里“黄”,怕惹众人怒!正在他六神无主的时候,突然看见二个字:咖啡。他说道:“小妹妹!我不喜欢喝茶,我们去对面两岸咖啡厅,喝咖啡吧!”
“我怕睡不着!我不喝咖啡!”小护士洋娃娃固执地说道。
“你喝饮料,我喝咖啡!走!”马大帮倒拉了一把小护士,竟然把她拉到怀里。
“大叔!你坏!”小护士洋娃娃脸一红,冲着马大帮嗔怪道:“我疼!轻点!”
马大帮听到这里,又心猿意马!那已经被洗的干干净净的脑子,又开始胡思乱想。他咬了咬牙齿,对自己说道:她叫我大叔!是我侄女!不能有邪念!
走出了茶室,马大帮已经没有勇气进咖啡店。他发现自己的意志很脆弱,他发现自己依然经受不住美色的诱惑。他想,如不是小姑娘口口声声叫她大叔,如不是她看上去像个十五六岁的娃娃,今天他肯定要栽到女人的手里。
“小妹妹!啥事?你说了,我们去喝咖啡;你不说,我不去!”马大帮认真地说道。
“大叔!那个倩倩你找到了吗?她说喜欢汪哥吗?她为什么不来看汪哥?汪哥真的爱倩倩姐吗?”小护士洋娃娃接连问了四个问题,而且她每问一个问题,总是躲躲闪闪,犹犹豫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