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格真却伸手拦道:“阙氏的营帐是大汗后宫之帐,可不是每个男子都能随便踏足的!你们大唐自诩礼仪之邦,身为大唐王爷不会连这等礼仪也不懂吧?”
李道宗冷眼看着格真,轻笑道:“大汗犹不介意,将军急什么?”
那格真气得说不出话来:“你!”
李道宗又冷冷一笑:“本王再不懂礼仪,尚不会簪越主上,安守着为人臣的本份,可不像将军你……”
格真闻言气得“嚯”一声抽出佩刀来:“你休得胡言!”
李道宗不甘示弱,也把佩剑抽了出来,一时间两人怒目相对,剑拔弩张。
那可汗看着,软声劝了几句格真无效后,便只得在一旁干着急了。
她转面,笑向格真道:“格真将军,这就是你们吐谷浑人的待客之道么?”
格真闻言,迟疑了一瞬,终收回了佩刀。她又对李道宗道:“你一男子去后帐,确多有不便,王爷就先代文成敬大汗及格真将军几杯水酒吧。文成去去就回。”
有侍女上前引路,她唤朵儿道:“咱们走吧,去看看弘化姐姐。”便举步出了皇帐。
朵儿一路上忍不住道:“那格真可真是狂妄!姐姐,咱们还是小心为上,让王爷尽快回去吧!”
她点头:“见完弘化姐姐,她若一切安好,咱们就走。”
两人随着那吐谷浑侍女绕了几个营帐后,终于在一大帐前停下。侍女不通汉语,只是作了个请进的手势便低着头立在帐前。
雪雁领着朵儿轻步而入,一个二十一二岁左右锦衣华袍,眉目清丽,却神色落寞的女子正跪在佛像下,双手合十,嘴里喃喃的念着。
女子听得脚步声,回过头来,愣愣的看着两人一瞬,许是见两人着的是汉人衣裙,便轻声试着问道:“是文成妹妹么?”
雪雁忙上前作礼:“文成拜见弘化姐姐!愿姐姐万安!”
弘化公主的眼内才渐渐有了神采:“真的是皇妹?姐姐来吐谷浑数载,终于见着亲人一眼了!”
可惊喜只是一瞬,弘化公主突然面色一沉,上前紧紧握着她的手,急声道:“妹妹,妹妹实在是不该来的!妹妹快走!”
雪雁心下一紧:“姐姐怎么了?不是姐姐召妹妹来的么?”
弘化公主好看的眉毛紧紧拧在一起,泫然的说:“召你前来并非姐姐的本意,都是那格真逼着大汗所为,格真早存不臣之心,军权在手,大汗也奈他不可啊!听姐姐的,妹妹还是速回吧!再不走可就来不及了!”
“姐姐何出此言?”
“吐谷浑与吐蕃历来都是宿敌,格真不满我们大唐也许公主下嫁吐蕃。所以……”
弘化公主边说着,边把她往帐外推去:“妹妹快走!要是你有个三长两短,姐姐怎对得起远在长安的父皇母后?”
“可是,妹妹此番前来,才刚刚至姐姐的帐里见着姐姐一面,还来不及与姐姐好好聚聚。”她含泪而退:“姐姐保重!”
雪雁别了弘化公主,拉起朵儿的手便急急往帐外冲去:“我们去与爹爹会合。”
可已来不及了,两人刚退出帐外,便有两行举着弯刀的军士向着她们围拢过来。前方的皇帐也是杂乱声一片,似乎双方人马已打了起来。
不一会,便听得李道宗发鸣箭的响声。
“站住!”一声断喝,领头的将领带着军士们向着她们越逼越近。心觉不妙,却又无路可逃了。只好又退回帐内。
弘化公主见得她们又退回大帐内,忙起身上前急声道:“妹妹为何又折回来了?”
弘化话音刚落,那将领已带了几个军士掀帘而入,见了弘化公主,屈膝行礼道:“末将达达吉格尔参见大汗阙氏!”
弘化一步上前厉声斥道:“达达吉格尔,你要干什么?竟敢擅闯本夫人营帐?看本夫人不奏明大汗冶尔等大不敬之罪!还不快快退出去?!”
那格尔却慢悠悠的从地上起来,拱手道:“末将奉大汗之命前来捉拿这两名冒充大唐公主的妖女,请夫人见谅!”
弘化冷笑道:“奉大汗之命?本夫人看你是奉了你哥哥格真之命吧?有本夫人在,休得造次!文成本就是我们大唐的公主,怎么可能是冒充的?你两兄弟如此相逼,怕是别有居心吧?”
岂料那格尔面无表情道:“夫人得罪了!大汗有令,要捉拿这两名女子,违令者,斩!”
说完,扬手示意身后的军士:“把她们给绑了!”
几名军士领命上前,向着她们扑了过来,弘化情急之下一步向前,挡在她们身前,激愤道:“休得放肆!要绑她们,除非从本夫人身体上踏过去!”
雪雁从袖中取出李世民赐下的通关令,冷喝道:“睁开你们的狗眼,好好的看清楚吧!这是我大唐皇帝的令,见令如见驾,尔等想造反吗?!”
几名军士被那枚赤金令牌晃得呆住了。那格尔先是一愣,后叫道:“那令牌也是假的!她是冒充公主的妖女,给我拿下!大汗重重有赏!”
几个军士又一涌而上。弘化急得从袖里抽出短剑,挡在雪雁面前大声道:“先过了本夫人这关吧!”
那格尔见状,冷哼一声:“若夫人真要护着这两名妖女,便是我们吐谷浑的敌人!那末将只有得罪了!”
那格尔边说着,边举刀上前。雪雁急了,也从袖里取出随身的匕首来:“姐姐先走!”
岂料那弘化却充耳不闻,举着短剑就向那格尔刺去,但她弱质女子哪是那格尔的对手?不到三招,已被格尔用弯刀砍中。
一声惨叫,弘化的身子软软的向地上的毛毡倒下,血从她的胸口汩汩渗出,浅色的锦服一瞬间似刺了怒放的秋海棠,绚丽夺目,摄人心魄……
“姐姐!弘化姐姐!”越来越多的军士涌进营帐来,她们已再无还手之力。
雪雁双膝跪地,抱着血流如注的弘化公主,不禁泪流满脸:“姐姐,你怎么样了?”
弘化在她的怀内喘息着:“妹妹别哭,姐姐终于要解脱了。”
弘化扯出一枚凄绝的笑来:“姐姐终于可以歇歇了。只是妹妹无论如何也要保存自个的性命……告诉父皇……弘化无能,弘化不能为大唐出力……请父皇原谅……”
弘化的体温一点一点退去:“妹妹记住,无论如何,都得保住自个的性命……姐姐便……安息了……”
弘化的手终如秋风中萧索的落叶,无力的坠了下去,一缕芳魂终付与这场****……
“都愣着干什么?快!给本将拿下!”愣立一旁的军士们,听得格尔一声断喝,反应过来,把她与朵儿一起捆绑了起来。
她也不反抗,杨政道的死,弘化的死,让她心里的仇恨像浇了茶油的火苗一样乱窜!在这一刻,全化为无畏的凛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