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了一眼同样一脸无畏的朵儿,朵儿冲她点头一笑:姐姐,我不怕。
她微微笑着,她也不怕!她李雪雁若真注定要命尽于此,便正好能与杨政道的孤魂作个伴儿。
而远在长安一直对是否出当兵还击吐谷浑,举棋不定的皇帝,定会拍案而起,挥师直下。这样,她的性命便有所价值了。只是可惜了李道宗的性命,以及随侍而来的军士侍女们,还有那个年过花甲的老管事……他们可都是受她李雪雁所累啊!
她远在长安的母亲,思女切切的母亲,失去了唯一的女儿后,又将失去赖以倚靠的夫君,教她如何活下去?
爹,娘,请恕女儿不孝!
格尔把她们押到营帐之外,便有军士匆忙来报:“将军,李道宗那老匹夫跑了!”
格尔一听,怒道:“怎么会让他给跑了?不是都已布置好了么?”
那军士禀道:“是吐蕃的援军救走的,格真将军怀疑恭顿那老家伙出尔反尔……”
格尔扬手示意身侧的军士把她们押走,自已却急急的向着前方的皇帐冲去。雪雁至此,才稍为心安下来,李道宗逃掉了,总算保存了性命!
可一转念,又不禁忧心起来,李道宗逃了,势必会回头营救于她。精明的格真或许会对他来一招请君入瓮,那么他的性命也将……
两人被关押在一座离皇帐颇远的窄小昏暗的营帐里。帐内陈设简陋,连壁炉也没有。
也不知过了多久,夜色渐浓,寒气越来越重,两人皆被冻得瑟瑟发抖。营帐外一片死寂,可雪雁知道外面定有重兵把守。她们根本无法脱逃。
令雪雁困惑的是,既然格真有意挑起两国战事,为何只是把她们看管起来,而不是直接置她们于死地呢?
“姐姐,我好冷,好困!”她沉思间,朵儿微弱的声音传来:“姐姐在想什么?可有脱身之计?”
她回过神来:“朵儿,你坚持一下,让姐姐好好想想,姐姐一定带你离开这个鬼地方。”
“可是,姐姐,我觉得自已快要僵掉了。”朵儿喃喃道:“我们会不会死在这里?”
“不会!”她心下也无底,可她还是坚决的摇了摇头:“爹爹定会想办法救我们的,你坚持住。”
朵儿闻言急道:“姐姐,爹爹不能回来的,他不能回来!他一旦回来,不就正好中了格真的圈套了吗?”
朵儿说得对,说不定那格真留下她们,就是为了让她们作人质,不仅会引来李道宗,要挟大唐,更是能轻易挑起大唐与吐蕃两国之间的矛盾来。当然,这也只是她的猜测而已。到底真相是什么,恐怕只有格真本人才知道。
若真不幸被她猜中,那只能说格真这一石三鸟之计太过阴鸷了。想到这一层,她心内更是寒至极点!
可她不会让他们得逞的!政哥哥,弘化姐姐,雁儿死不足惜,可一定要让他们血债血偿!思忖间,朵儿微弱的说:“姐姐,我好困,好想睡一会。”
她忙道:“朵儿你不能睡,你跟姐姐说说话,不要睡!寒气这么重,你一旦睡去,非得冻病不可。”
她说着,突然想起她们被押出帐外时,那军士的话来:“朵儿,那军士适才好像提起过恭顿的名号来,你是否听得真切?”
朵儿一听,强打起精神来,沉思道:“那军士说,说怀疑恭顿那老家伙出尔反尔……姐姐该不会是疑心今日之事是恭顿副相跟格真勾结所为吧?”
她点点头:“我是有此意。恭顿副相本就来得蹊跷,一来就问罪禄东赞大相更是蹊跷。那吐蕃的国君要不是个老糊涂、忠奸不辨的昏君,那就是恭顿另有居心。”
朵儿闻言,忍不住笑了起来:“姐姐可别忘了吐国的国君是您的夫君。哪有未过门,就大骂自已的夫君是老糊涂的呢!姐姐可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雪雁一听,不禁嗔道:“妮子别贫,好好帮姐姐想想,应该想个什么法子才能让格真将真相和盘托出?”
朵儿一愣:“难道恭顿副相真的跟吐谷浑勾结?可他恭顿好歹是吐国的副相,位同我们大唐的宰相副辅一般,他这样做却是为何?目的何在?动机又是什么?”
朵儿不解的说:“吐谷浑一直是吐蕃的宿敌,而大唐即将成为吐蕃的盟国。他怎么会勾结自已的宿敌国去对付自已的盟国呢?这理说不通呀!”
“这也是我想不通的地方。”雪雁不由得轻叹:“要弄清楚事实的真相,眼下只有一着。”
“姐姐的意思是……”雪雁冲她点了点头。
朵儿大惊:“这未免太过冒险了。万一,万一……”
“没有万一。”她心中的仇恨又火一样烧了起来:“朵儿,我死不足惜。可那格真,政哥哥的性命,弘化姐姐的性命,我一定要他血债血偿!”
朵儿忧心道:“可是,要是姐姐死了,那吐蕃与大唐的盟约不就破灭了?政哥哥若在,他是断然不会让你这样做的!”
雪雁咬牙道:“可我不能放过杀死政哥哥的人!”
两人静默了一会,她又忍不住道:“朵儿,你怕么?”
“不怕。”
两人正说着,营帐外突然传来一片杂乱的脚步声。“格真将军!”
“人呢?”
“就绑在帐里!”
格真举着烛台,佩着弯刀大步而入,格尔带着几个军士紧跟其后。雪雁一言不发,冷眼以对。格真举着烛台向她走来,早前混乱推搡中,她的覆面轻纱早已被扯去,现下一张脸便生生的露在他的烛火下。
那格真看得着实呆了一下,随即阴笑道:“好一个倾国倾城的美人!本将以为我们的阙氏已是极美的了,想不到世间还有如此绝色的女子存在!”
雪雁冷笑道:“你们害死可汗的阙氏,竟还能活着?”
“姑娘美则美矣,记性可不怎么好。我们阙氏明明是死在你们手里,怎么算到我们兄弟头上了?”
她闻言,更是气极,这个格真竟然颠倒黑白,把赃栽到她们身上!“死的可是我们大唐的公主!你难道就不怕大唐的兵马压境么?你们如此颠倒黑白,就不怕遭了天遣么?!”
那格真冷笑一声,把烛台递给一旁的军士,慢理斯条道:“兵马压境?本将就怕他们不敢来!更何况,人是你们所杀,又与我们何干?你们冒充公主,更杀我阙氏,我捉拿你们,又何尝不是为了大唐好?”
“人明明是你们所杀,为何要栽到我们头上?”朵儿气道:“你们凭什么说我们是冒充的?我们殿下本就是大唐嫡出的公主,岂容尔等诽谤,以下犯上!”
格真寻声而望目光在朵儿脸上停下:“想不到你们汉人女子竟然个个绝色,连一个小小侍女也落得如此清丽脱俗。小丫头,你家公主竟然连我们阙氏也没有见过,还不是冒充的公主?若真是嫡亲姐妹,岂有不认识之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