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雁盘膝而坐,随手拨了根草茎放在嘴角叼着,凝目看向不远处的山脉上的宫殿。想起松赞干布那日深情的目光,想起他问她那句“你可懂得我之意?”她何尝不懂。可她又只能装作不懂。她不能给他一颗完整的心,自然也不会接受他的心。
政哥哥,当初是雁儿太任性了,雁儿为何要退婚呢?到底是雁儿负了你,还是你负了雁儿?你在长安,可会像雁儿念着你一样念着雁儿?
正失神,朵儿抱了一大束色彩绚丽的野花回来,往她身边一坐:“姐姐,给。”
她收回心神接过,用鼻子嗅了嗅:“你采的?好香。”
朵儿拭了一把额上的汗:“是狼头从山上采来的,让我给你送来。”
她想也不想便把花往朵儿怀里一塞:“那送你了!”
朵儿看着怀里五颜六色的野花,不禁又看了后面正往她们这里张望的狼头一眼,轻道:“姐姐,这是狼头给你摘的,你怎能转赠他人?他该有多失望?”
雪雁轻咳了几声,才道:“你收了也是一样的。”
“这,姐姐。”朵儿又往后边看了一眼,无奈道:“你就真的那么厌恶他?”
她又咳了几声,正想说话,狼头手里端了水过来,递与她道:“殿下喝口水吧?”
她抬目见是他,咳得更厉害了:“你,你离本宫远点行不,咳……”
朵儿心里默叹一声,只好放下手上的野花,接过狼头手上的水:“你先退下吧。”
狼头默默退后几丈之外。她才就着朵儿的手喝了几口水,却还是止不住咳,龚星大步上前,急声道:“殿下,这儿风大,咱还是回城吧?”
“好。”她向龚星伸出手:“你扶本宫一把。”
龚星自然而然的把她扶起来:“殿下无碍吧?”
她冲龚星一笑:“本宫无碍,本宫还能骑马呢!”说着便吹了一哨,一匹通体雪白的马慢慢踱到她跟前,她翻身上马。
龚星一旁笑道:“这是赞普送给殿下的马吧?可真是一匹好马!”
她坐在马背上,把面纱覆上:“可不是?它跑得可快了,一点也不输给赞普的战马呢!”
忽想起是松赞干布在出征前,差狼头把这马给她牵来的。她不禁侧目看了远处的狼头一眼,因隔得太远,看不清他面上的神色,只觉他立在西落的夕阳光线中的修长身影,落寞而孤冷。
可她只是心内微微一动。便转首向龚星,握着缰绳含笑道:“龚侍卫,你可敢与本宫比一比?”
龚星翻身跃上另一匹马,向她作礼笑道:“殿下骑术精湛,卑职心里感佩已久,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好,龚侍卫真是爽快之人!”她一笑,娇斥一声“驾!”便已向前奔去。龚星尾随而去。
狼头在后面大叫:“殿下,不可啊!”可雪雁已听不到了。
雪雁与龚星很快跑回城内,她下马时一壁咳得喘不过气来,一壁还意犹未尽的对龚星道:“龚星,本宫还是输给你了!改日本宫还要与你比一比。”
龚星看她咳得厉害,忙上前相扶,柔声道:“殿下可好?”
她摆手:“本宫无碍。”
其时狼头带着朵儿已然赶到,雪雁一只手支撑着身子咳,另一只手还握在缰绳上。龚星满脸着急:“殿下,殿下没事吧?”
朵儿急急前来相扶,把水递到她手上:“姐姐,先喝口水吧!”龚星才慢慢的把手松开。
狼头却二话不说,狼辣的目光往一袭白衣的龚星身上一扫,突然举剑向他,袭星反应过来时,臂膀上已让狼头砍了一剑:“这是给你的教训!你下次长长记性,该怎么侍候好主子!她咳成那样,你还跟她赛马,你这不是要她的命么?”
袭星无辜被刺,不禁与狼头怒目以对,本也拨了剑要与狼头生死相决的,可一听完狼头那一席话,再看看一旁还止不住地咳的雪雁,神色霎时软了下来,丢了手中的剑,向雪雁直直跪了下去:“殿下恕罪!”
雪雁看着龚星被血染红的衣袖,气指狼头道:“你!你为何又要出手伤人?!是本宫要他与本宫比马的,****何事?你岂能不顾袍泽之情,出手相伤?看来本宫是容不下你了!”
说罢,又伸手扶起龚星:“你起来!你有什么错?错的是他!这个冷血的东西,竟狠辣如此!”
又令帐外的吐蕃守卫道:“狼头无故出手伤人,把他给本宫绑了,送往大牢去关着!”
岂料那吐蕃守卫道回道:“回殿下,我吐蕃素来以帐而居,没有牢房!”
她皱眉:“那你们是如何处罚犯了大错之人的?”
“回殿下,轻者吊在树上晒上两日一夜以作惩介,重者施以火刑,活烧到死。”
雪雁回头恨恨的看向面上全无惧色的狼头,朵儿在旁听着,不禁倒吸了口冷气:“姐姐,你不会真的把狼头烧死吧?”
龚星又往地上一跪:“本也是卑职的错,殿下不能杀他啊!卑职与他皆是陛下赐给殿下的,请殿下三思!殿下开恩,就饶了他一回吧!”
雪雁一见龚星跪了下去,急声道:“起来,你快起来!”
龚星站了起来,她又向那吐蕃中守卫厉声道:“把他吊起来!”
朵儿松了一口气,忙把龚星扶入帐内。雪雁尾随而入,令侍女们去端热水,又让朵儿拿来药箱子,亲自为龚星包扎好伤口。完了,又让采平扶他下去歇着。
忙罢,她才偏榻坐下。朵儿给她沏了杯茶,道:“姐姐好点了么?姐姐不要生气了,狼头也不是有意逆你的。”
“叫我如何不生气?看在陛下的面子上,我对他是百般容忍。可他呢,一次又一次的在我面前行这等残忍之事!”
她一口把茶喝尽:“本宫实在是忍无可忍了!”
朵儿叹气道:“那狼头出手伤人是有错,可他也是着急姐姐您呀!你不知道,当你策马而去时,他急得是脸无血色!他跟我说,朵儿,快上马!殿下咳症未愈,可不能大动啊!您知道我不会骑马的,他就把我往他身前一拎。”
“他死命的挥着手中的鞭子,那马儿也让他打了一身的血痕,我几回都差点从马背上摔下了,可还是赶不上你们……”
她闻言,刚要说话,又忍不住一迭声咳了起来。朵儿忙把她扶上榻上:“姐姐在外头吹了一日的风,又策马狂奔动了气,还是躺一会顺顺气吧!”
她躺在榻上闭目刚歇了一会。
外帐的侍女进来禀道:“象雄王妃领了小王子来求见殿下。”
勒托曼?她来干什么?雪雁睁开双目,与朵儿对望一眼,忙从榻上披衣起来。粗粗整理下衣衫,便出了正帐。“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