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摸十四五岁,容色俏丽,一袭湖色楼兰衣裙的象雄妃勒托曼牵着一个头不高却眉清目秀的小男孩进了来。雪雁匆忙间未覆轻纱,勒托曼乍一见端坐在正座上的她,着实的呆了下。旋即又恢复如常,盈盈一笑道:“勒托曼拜见公主殿下!”
勒托曼身旁的小男孩也甚是乖巧,双手举过头顶,竟正正规规的给她行了个大唐宫廷礼:“贡松贡赞参见天朝公主!”
雪雁一时动容不已,虽然她尚不知这个小男孩的身份,可他的老成持重让她心生喜爱,她不由得步下正座,伸手去扶他:“快快平身!”又伸出一只手去扶勒托曼:“你也别跪着,快快起来。”
“谢公主殿下!”那小男孩又向她作了一礼,才肯平身。
她牵着小男孩的手,温和道:“你多大了?”
小男孩咧嘴一笑,脆声道:“我今年九岁!”
他一径盯着她脸上看,脆生生的说:“公主殿下,你长得真好看!在我们吐国恐怕找不到一个姑娘有长得像你一样好看的了!你长得比我小姨还好看呢!您就大草原上的月亮一样美!”
她闻言不禁宠溺的刮一下他挺直的鼻梁:“才多大呀,就知道看姑娘美不美了?”
一旁的勒托曼却略显拘束的斥道:“小松,不得在殿下面前无礼!你父王的话都忘了么?”
那小男孩霎时面现惧色,直直向雪雁跪下:“殿下恕小松言语冒犯之罪!”
“你何罪之有?快起来。”她急忙把他扶起:“不必在本宫面前如此拘礼!”
那叫小松的男孩却一本正经道:“父王说了,让我等不得来殿下帐内打扰,更不得对殿下无礼!”
“你父王?”她蹙眉:“你是?”
勒托曼见她疑惑,便作礼道:“殿下,他便是世子。”
世子?他是松赞干布的儿子?他竟有一个这么大的儿子了?勒托曼又转首对小松道:“以后在殿下面前可不要乱说话了,知道么?”
小松轻轻看了雪雁一眼,低下头呐呐道:“小姨,小松再不敢了!”
小姨?她又困惑的看向勒托曼,勒托曼含笑道:“殿下有所不知,他是我姐姐芒妃墀嘉与赞普所生,姐姐早逝,我父皇便把我送来替代姐姐抚育小松。”
原来如此!可他既为世子,勒托曼亦为王妃,又为何在她面前如此的诚惶诚恐呢?“看着你比本宫还小,本宫就称你一声妹妹,如何?”
勒托曼欢喜的叫道:“是,公主姐姐。”
雪雁微微一笑,轻向采平道:“把本宫那套红翡珠饰取来。”
不一会,采平便捧着一个装帧精美的匣子出来,雪雁含笑接过,轻轻启开后,奉到勒托曼眼前:“这一套珠饰妹妹看着可喜欢?”
勒托曼看一眼匣子,失声道:“这可是凤血宝石?”
雪雁浅浅笑着:“妹妹好眼力。”
勒托曼的目光还在珠饰上,叹道:“这凤血宝石妹妹也见过数次,可却没有见到过这般大的。还能做成如此精美的首饰,不愧是大国之邦啊!”
“这也不过是石头而已,可恰巧能衬妹妹这身衣裙。若是妹妹不嫌弃,这就赠以妹妹了!”
勒托曼不敢相信道:“钗子,耳坠子,项链子,手钏……这都镶了多少颗宝石?姐姐把这些都赠给妹妹?”
“妹妹不妨戴上一看。”
雪雁说着,取过那用赤金镶着母指大小凤血宝石的项链子为她戴上,又为她戴上钗子、耳坠子:“瞧,正好衬妹妹的肤色!”
说罢,又让采平取来铜境子。勒托曼盯着镜中的自已,迟疑道:“这样贵重的宝石,妹妹怎敢收受?”
“妹妹喜欢才是它的价值呢!还愿妹妹不嫌弃才好。”
勒托曼才欢喜道:“那妹妹谢过姐姐了!”
“同是姐妹,莫要这般客气。”她笑看着勒托曼:“那妹妹是否可以告诉姐姐,赞普到底都跟你们说了什么?让你们如此惧怕本宫?”
勒托曼微笑道:“妹妹不是害怕姐姐,妹妹早闻姐姐谦和仁厚。早想来求见姐姐了。只是赞普在出征前曾向大臣和后妃们下令,说姐姐身子欠佳,谁也不得来帐里打扰姐姐休养,包括世子。”
原来如此!难怪松赞干布走了一个多月,也无一人前来求见她呢!连禄东赞也不曾来过了。他下这样的令,到底是何用意?她心里轻轻叹了口气,让两人在偏座坐下,又笑向勒托曼道:“你是楼兰人?”
勒托曼大为意外:“姐姐如何得知?”
她让采平给他们上了长安风情的甜点,才向勒托曼笑道:“姑娘总是一龚楼兰衣裙,自然让本宫认出。楼兰衣饰最是美丽动人,楼兰的女子也最是温婉多情。”
她轻呷了口茶:“楼兰的姑娘未有婚配者,皆以轻纱覆面,而姐姐看着妹妹脸上已摘下薄纱,想必也像姐姐一样,已下嫁赞普了吧?而且,若姐姐猜得不错,你与你的姐姐是楼兰国的公主吧?”
勒托曼惊叹道:“素闻姐姐博学多才,美貌无双,今儿一见,果是传言不虚啊!您远在东土,竟也知道我西域的小国楼兰?您又是如何知道我来自楼兰皇宫的?”
“妹妹刚才曾说见过数回凤血宝石,若不是一国公主,这样罕见的宝石又怎能常见?”
“姐姐好细的心。”勒托曼轻叹道:“是,我与我姐姐都是父皇送来和亲的。”又是一个被送来和亲的可怜女子!姐姐早逝,妹妹替代,为的不是换一国暂之苟安么?
她笑笑:“妹妹可也是容貌出众、温婉有礼,赞普一定待妹妹极好吧?”
勒托曼也笑了笑:“还好!”眼里却含着几丝微不可见的落寞。
小松却把一块芙蓉糕全塞进嘴里,含含糊糊的嚷道:“真好吃!太好吃了!小松从来不曾吃过这么好吃的点心!”
雪雁失笑,冲采平笑道:“瞧瞧,你做的点心哄得世子多开心呀!”
采平也笑,用绢子为小松轻轻拭了拭嘴角的粉沫子:“世子慢点儿吃,吃完了奴婢再给您做去。”
她也忍不住宠溺的笑道:“世子可不要噎着了。”
小松却向她作了一礼:“谢殿下关切之情!”
她摇摇头,含笑道:“可不要殿下殿下的叫着了,本宫是你父王的妃子,你得叫我母妃!”
小松双眼顿时睁得老大,不可置信道:“真的?我可以称你母妃?”
“如何不能?”
小松用力咽下一口点心:“自打五年前母妃去世后,小松就再没有母妃了。尺尊大妃也是父王的妃子,可她不喜欢小松,从不让小松叫她母妃!这下可好了,小松又有母妃了!”
他开心的笑着,笑向勒托曼道:“小姨,听到了吗?殿下让我叫她母妃!母妃!母妃!小松有母妃了!”小松叫着,从偏座上起来,深深的倒在雪雁跟前:“母妃在上,请受儿臣一拜!”